下卷 第24章 滑胎

那羅醒來時天還是灰濛濛的,她茫然地睜開了雙眼望向窗外,那無盡的灰色彷彿填滿了她的視線。窗外被風吹動的樹葉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她愣了許久,下意識地抬起了手臂,肌膚上的青紫色於痕已退得幾乎看不見了,只留下幾處若有似無的淡青色。

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吧……自從那的瘋狂之後,安歸就再也沒有踏進過她的寢宮。綺絲告訴她,安歸第二天就同意了和匈奴的聯姻。算算時間,這幾日匈奴的阿克娜公主差不多就會到達樓蘭,成為他最尊貴的王后。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羅的心裡沒有一絲漣漪。侮辱了她,又將她視若敝覆,這就是他的報復吧。

既然她說了不在乎他,那麼,他也不必再在乎她。

綺絲將熱水拿進來的時候,面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娘娘,你醒了?先洗把臉吧。」

她掃了綺絲幾眼,抿了抿唇:「怎麼了?誰一大早就給你氣受了?」

「娘娘……」綺絲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那匈奴公主昨天就到樓蘭了,陛下說了,十天後……舉行大婚典禮。」

「是嗎?」那羅面色平靜如水,似乎根本就不關心這件事。

「娘娘,我真是搞不懂了。當初陛下對你……並不是虛情假意,可為何轉眼就翻臉不認人?這一個多月來他根本就沒來看過你,就連我們宮裡的吃穿用度也大幅消減,娘娘你的那些錢之前又托我給了烏斯瑪……」綺絲心疼地看著她,「每天只是吃些簡單的素食,你看看你這些日子瘦了多少……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別回樓蘭了……」

那羅拉住了她的手,笑了笑:「綺絲,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這樣被遺忘的生活也挺好的,至少我的心裡還能得到一些安寧。」

「娘娘……」綺絲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從小受了不少苦,還以為你遇見陛下總算是苦盡甘來,誰知……誰知……。」

「其實我也那麼苦,只少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貴人。卻胡侯大人、王后、大王子……還有你和烏斯瑪,也算是我的幸運了。」那羅反倒還安慰起她來。

那羅提到卻胡侯的時候,綺絲臉上的神情微微一僵。

就在這時,宮裡的女官匆匆前來傳達陛下的旨意,說是十天後國王王后的大婚典禮,王妃身體虛弱就不必出席了。

那羅自嘲地笑了起來:「這次倒是要感謝他的英明決定了。」

「娘娘,等用完早餐我陪你出去走走吧,總是待在房裡我怕你悶出病來。」綺絲忙轉移了話題,「看這天氣,再過陣子可能就要下雪了。」

「好啊。」那羅莞爾一笑,「感受一下這最後的秋意也好。」

晚秋的天空,一碧如洗。淺金的光芒自天際均勻地傾灑下來,從日漸稀疏的枝葉間落到地上,映出了一地的凌亂柔暖。在藍天中飄動的潔白的雲朵,不停地變換著形狀,別有一翻奇特的情趣,不知不覺將那羅心底的鬱結也抹去了些許。

正行到庭院中時,忽見迎面走來一群衣著華貴的宮人們。為首的那個女子身材高挑,一身匈奴貴族的打扮。

「大膽!見到我們公主居然也不下跪!」女子身邊的宮人大聲呵斥道。

公主?那羅見她的打扮也猜到了幾分。以前這位阿克娜公主一直住在單于王庭,所以她不曾見過,這次倒是看了個清清楚楚。公主果然是個美人,小麥色的肌膚帶著草原民族特有的野性美,眉目間寫滿了與生俱來的傲氣。最美的應該是她的嘴唇,顏色鮮亮唇形性感,仿若初綻的花朵。

綺絲生怕那羅吃虧,忙擋在了她面前行了禮:「奴婢見過公主。王妃她不知是公主,還請您見諒。」

阿克娜公主挑了挑眉,面色微沉:「王妃?」一個女人會對同她分享丈夫的女人產生無緣由的敵意,就算是公主也不例外。

「公主,這就是陛下那位寵愛萬分的王妃。曾經有兩個美人打了她的侍女,說了她的壞話,就被陛下剁手拔舌。嘖嘖,公主,我們還是別得罪她了。」隨行的米瑪女官故意麵露恐慌之色。她在心裡暗暗佩服自己的主子,只是略施小計就讓陛下冷落了這個小賤人。

阿克娜聽米瑪這麼一說倒是被撩起了心火:「是嗎?那本公主倒要看看,若是我得罪了她是否也會被剁手拔舌!」

「哎呀,公主,您可千萬不要啊!」米瑪更是往後退了幾步,「我們還是改道走吧。」

「你讓本公主改道?今天我還要教訓這個叼奴了!」阿克娜聞言大怒,立即揮舞起手上的皮鞭,刷一下抽在了綺絲的身上。抽了一下她還不解恨,居然又朝著綺絲的臉上抽去。

那羅見勢不妙,情急之下忙伸手擋了一下。

「啪!」這一鞭正好抽在了那羅的手臂上。衣衫破裂處,一道殷紅的鞭痕看起來是那麼觸目驚心。

「公主,我的奴婢若是有什麼過錯,自由我來教訓。」那羅冷冷地瞅著公主,「您是未來的王后,切勿因為某些奴婢的挑撥就失了儀態。」說這話時,她凌厲的眼神掃了一下米瑪女官,後者立即面色尷尬地低下了頭。

「你!」阿克娜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既然知道我是王后,那麼王后教訓妃子也是天經地義的!」她捏緊了鞭子,「讓開!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打!」

就在阿克娜揚起鞭子時,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男聲喝止了她的行為:「阿克娜,快住手!」

這個聲音……那羅抬起了頭,只見不遠處正站著兩位男子。說話的這位身著匈奴單于服飾,瘦削的臉上有一雙細長冷峻的灰藍色眼睛,眼角往上微挑時,散發出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威儀。

她心裡大驚,竟然是……胡鹿姑……

而他身邊的那位男子則一如初見時,姿容絕艷風流意蘊難描難繪。只是,此時他的眼中一片冷漠,面色坦然平靜。

「哥哥,是她欺負我嘛。」阿克娜立刻沖著胡鹿姑撒嬌,又一下子跑到了安歸面前,嘻笑著拉住了他的手,「陛下,你看哥哥他凶我。」

「安歸兄,真是不好意思。這個妹妹被我父親寵壞了。」胡鹿姑的目光落在那羅身上時,明顯露出了驚愕之色。

安歸任阿克娜拉著手,寵溺地笑了起來:「單于,公主生性單純,直率可愛。再說,只是奴婢而已,打就打了。」

阿克娜得意地斜視了那羅一眼,撇了撇嘴:「可是,我不小心打到了王妃……。」

安歸連眼角都沒掃那羅一下,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那羅的心中一痛,又暗暗苦笑,這些不都是自己自找的嗎?

「行了,別為這些無謂大人浪費時間了。公主、單于,我帶你們去看看舉行大婚的場所吧。這次可惜我三弟正好去了長安還沒回來,不然你一能見見他。」安歸微微一笑,牽著阿克娜的手就往前去。

胡鹿姑眼神複雜地望了望那羅,也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見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綺絲忙查看那羅手臂上的傷勢,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娘娘,你怎麼樣?我這就去叫巫醫來給你看看。你也真是的,何必為我這個奴婢擋一鞭!」

那羅搖了搖頭:「不用費事了,回去自己上點葯就行了。你挨得那兩鞭也不輕,若是臉上再挨一下,那還不破了相?」

「這公主也太囂張了!娘娘,以後你可要越發小心了。」綺絲一臉的擔憂,想起剛才安歸的冷漠,她也不禁心中冰涼。

樓蘭網婚禮的當夜,月光如水。

那羅不必參加什麼宴席,所以早早就睡下了。在睡意朦朧中,她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驚慌,驀地睜開眼,竟發現窗前坐著一位男子。

「那羅,是我。」那個男子伸手按住了她的雙肩,「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那羅更是震驚:「胡……胡鹿姑,你怎麼會來這裡?你快些出去!怎麼說我現在也是樓蘭王的妃子,你根本不該私闖這裡。」

「那羅,你在怎麼會變得這麼憔悴?我看得出,安歸他對你一點也不好。」銀色月光下,他灰藍色的眼眸里隱隱蘊含著一絲痛惜和惱怒,「若是早知會這樣,我還不如在那時強行將你留在身邊。」

「多謝單于關心。」她往床里縮了縮,「你最好快點出去,不然被人發現的話,恐怕還會連累到你的妹妹。」

「阿克娜前幾日傷了你,是不是還很疼?」他不由分手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將衣袖往上一擼,待看清那依然殷紅的鞭傷時,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怎麼也不叫巫醫好好看看?」

那羅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語調更是焦急:「請單于快些離開這裡吧。」

「那羅……」他仔細端詳著她的臉,「卡尼瘦了這麼多,憔悴了這麼多,你在這裡一點也不快樂,對不對?」

那羅扭過臉,將臉隱入了黑暗之中:「那又怎樣?」

他輕嘆了一口氣,忍不住將她單薄的身子擁入懷中:「那羅,我帶你離開這裡。」

那羅並沒有掙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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