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23章 真相

那羅強忍住沒有衝出去問個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那個房間,又見到了說是被請來幫忙縫製東西的2烏斯瑪,接著又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整整一夜,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達娜和米瑪的話不停地在她的腦海中迴響著,以往那些和伊斯達有關的種種記憶又再次浮現眼前,如同溢出了河道的水流,肆無忌憚地侵襲著她的身心,折磨著她的思緒。

她們說的話是真的嗎?真的事安歸害了伊斯達?不,怎麼會這樣呢?安歸確實一向毒辣,可是……。上次她在長安見到伊斯達時,曲池不是有了他的孩子嗎?

如果被施以了宮刑,又如何讓曲池懷孕?

那羅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連早餐也沒吃就獨自離開了寢宮。她本來只想到處走走,緩和一下鬱結的心情,誰知不知不覺中又走到了伊斯達原來的寢宮。時值金秋,滿院的核桃樹已褪去青翠之色,枝葉間碩果累累,將柔軟的枝條壓彎了腰。風吹拂過樹葉,那沙沙聲中放佛夾雜著少女的笑聲……還有男子溫柔的話語:「好啊,那羅,我就等你長大…………」

她心頭頓時一陣絞痛,煩躁地閉上了眼。

「娘娘,你果然在這裡。」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男子的聲音。那羅一愣,轉過頭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禁驚訝地脫口道:「卻胡侯大人,怎麼是您?」

須車束起了那頭披散的淺褐色長發,俊俏的面容看起來有幾分憔悴之色,雙眼中隱有血絲,顯然精神不佳。

「我之前找娘娘有些事,不想那些宮女告知你出去了。所以我就猜你可能回來這裡。」卻胡侯笑了笑,「我看娘娘好像有心事。」

「只是想起些前塵往事罷了。」那羅神色悵然地看著前方,「您也知道,之前大王子待我不薄。」說完這句,她像是收回了心神,對他笑了笑道,「不知卻胡侯大人找我有什麼事?據說您之前是去為王后四處尋訪名醫了,是不是有什麼收穫呢?」

須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一眼,沉聲道:「其實我這次並不是為王后尋訪名醫,而是去了一趟長安。」

那羅驀地抬眼,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您……見到了他?」

須車點了點頭:「其實這次我對於能不能見到他也沒有把握。之前我們派去的親信都被漢帝的人擋在質子府外,無法得知他的確切情況。沒想到這次倒能順利地見到他。」

「那……他還好嗎?有沒有說為何不想回樓蘭?」那羅難掩心底的陣陣波動。

須車失望地嘆了一口氣:「他的回答還是和原來一樣,說了是只想留在長安。」

那羅轉過頭,幽幽地道:「他現在有了孩子,也算是在那裡安了家吧。」

「孩子?」須車顯然有些吃驚,「什麼孩子?伊斯達並無任何孩子啊。」

那羅心裡一驚,脫口道:「怎麼會?上次我見到他的時候,曲池已經有了他的孩子了,算起來現在早該生下了吧。」

須車更是一臉的莫名:「曲池?那就更不可能了。伊斯達說曲池之前大病了一場,還是去了生育的能力。他就是因為見她可憐,才破例收留了她。況且我在那裡也根本沒見到孩子什麼的。」

曲池根本不能生育?那麼說上次伊斯達時故意騙她的?那羅震驚之餘,耳邊放佛又響起了米瑪的聲音:「陛下這招確實是即高明又狠毒。一個男人若是長了閹人,還如何能繼承王位?」

閹人……這個詞如鐵鎚般重擊著那羅的心臟,她就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冰水,以往的種種疑問和猜測終於找到了最有可能的解答。

就是因為這個理由,他才故意將她遠遠推開,讓她能徹底死心?

就是因為這個理由,他才不願意回樓蘭,寧可孤獨地在異國度過一生?

就是因為這個理由,他才抹去了他們經歷的點點滴滴,從此永訣?

一想到這些可能,那羅只覺得身體與心臟像是被生生撤離撕開,痛得幾乎無法呼吸。腳下一個踉蹌,幸好須車即使伸手扶住了她。

「對了,娘娘。」須車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這是伊斯達叫我帶來給你的。他說這個能保你平安,所以還是不要扔掉為好。」

那時一顆文理極為細膩的孔雀石。藍綠色的表面上還有深綠色的雲帶狀花紋,在光線照射下恍若流雲飛舞,比最絢麗的孔雀尾羽還要迷人,美得毫無瑕疵。她的瞳孔驟然收緊,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蒼白的嘴唇微微抖動著,那些不曾消去的記憶又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

「那就多謝大王子了。」她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接過了那枚孔雀石揣入了懷中,「卻胡侯大人,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回到自己的寢宮後,那羅一直魂不守舍,她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在心底深處,她依然希望那只是達娜的一個陰謀,一個用來挑撥她與安歸之間關係的陰謀。可卻胡侯在長安所見到的又讓她不免生疑,甚至在某一方面更加證實了達娜的話。

這一切,難道都是安歸的計畫嗎?如果真是安歸所為,她怎麼能原諒他?

伊斯達……若是真的遭此酷刑,他的內心該是多麼絕望無助。在他最痛苦的日子裡,她居然沒有陪在他身邊安慰他,分擔所有的悲傷難過。只要一想到這些,她就心如刀割,無法自制。

那個曾經保護她、疼愛她的少年,是她黑暗人生中的一束光。

她無法捨棄這束光。那一縷只屬於她的,暖暖的光。

某種越來越清晰的衝動,正在她內心急速翻湧著——她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她要去長安,她一定要去見他。

不管他發生了什麼事,她都不會再離開他的身邊。

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在耳邊輕輕迴響著:「那羅,在我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好嗎?」她將胸口那塊孔雀石握得更緊,再次聽見了自己心底深處的那句承諾——師傅,我也會好好保護你。

做出了再去長安找他的決定之後,那羅感覺心裡輕鬆了一些,接下來就是該如何離開這裡了。她打聽到了一個月後有支樓蘭商隊將會出發去長安,於是小心翼翼地進行起了她的逃跑計畫。那羅心裡十分清楚,如果被安歸知道她的計畫,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一切比她想像的要更順利。自從上次她出宮買過禮物之後,安歸就特別允許她一個月能出宮散心三次,不過每次必須有侍衛守護在旁。她利用了前兩次機會,在烏斯瑪的掩護下,假借去購物,實則女扮男裝從後門而出,去和那支商隊的領頭人談妥了價格。到時只要她準時在某個地方等待,就能混在他們的隊伍里去長安了。

烏斯瑪和綺絲兩人並不知道她的計畫,就連給她打掩護的烏斯瑪,也只是以為她另有新鮮注意而已。而她之所以瞞著兩人也是為了儘可能地保護她們,不知之罪總比明知故犯要輕得多。

在這一點時間裡,她見到安歸時還是待他如往常一樣。安歸素來敏感,若是她表現出一點異常必定會生疑。為了自己的計畫,她只得強忍住想要責問他的衝動。

很快就到了那羅逃走的那一天。或許是老天也幫忙,遮天安歸正要宴請來自大宛的使者,所以當晚必定不回來找她這裡喝茶聊天。她早就掌握了侍衛巡邏的時間,知道子夜時分侍衛交接時會有短暫的空當,只要抓住這個機會,就能矇混過關。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望著沙漏等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原本平靜的心中竟也不免有些焦躁起來。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了烏斯瑪驚訝的聲音:「陛下,這麼晚您怎麼過來了?」

那羅心裡一個激靈,忙披了件衣服下了床。

安歸已經抬腳走了進來。他身上還穿著正式的過往著裝,顯然是從宴會上直接過來的。被濕潤的暗金色長髮半掩他的臉,纖長的睫毛在眼臉下畫下了一抹暗色,形狀漂亮的嘴唇抿出了一個蠱惑人心的弧度,完美得無可挑剔。

「您的胃不是不好嗎?怎麼喝了這麼多酒?就算是陪使臣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啊!」那羅剛扶住他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驀地感到有些不悅。

「那羅……你這是在關心我嗎?」他的眼睛一亮,身子又有些不穩,一下子收力不住將她一起帶到了床上。

那羅猝不及防被他壓在了身下,心中一慌:「我叫人進來伺候你吧。來……」那個「人」字還沒說出口,他已經用右手掩住了她的嘴,醉眼朦朧地看著她道:「別讓那些不相干的人進來。」

那羅想到時間已經不早,心裡更是著急,只得耐心性子輕輕拿開他的手,順著他的話道:「好,不讓那些不相干的人進來。」

他似乎很享受這個姿勢,伸手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那羅掙扎了一下,卻聽他喃喃道:「我很難受,這樣才稍微舒服一些。好那羅,就讓我這樣抱一會兒。」

那羅見他醉了酒,瞬間動了一下向他問出真相的念頭,但很快又被她自己否決了。

「那羅,你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