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21章 美人

在安歸生辰的前夕,那羅終於逮到一次機會偷偷溜出了宮。

樓蘭城的西面就是商業區和民居,來自各國的商人都集中在那裡開設店鋪。除了西域國家的特產外,更有來自埃及的香料、漢朝的瓷器、印度的寶石……應有盡有,令人目不暇接。

那羅一時也挑花了眼,不知該選什麼當禮物。

「娘娘,我就知道你對比下也是有心的。」陪同她偷跑出來的綺絲笑嘻嘻地說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那羅停下了腳步,神情有些複雜,「要不是你提醒了我,我都沒發現他為我做了這麼多事。趁著這個機會送件禮物也算是報答他。但是,我和他之間也只是僅此而已。」

「娘娘,你還忘不了……大王子嗎?」

「他再我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取代。」那羅說完又朝前走去。那時她黑暗人生中的一束光,即使那束光已不再屬於自己,她也無法忘記他曾給予她的溫暖。

綺絲輕嘆了一口氣,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綺絲,你看,這個東西很特別呢。」那羅在前方一家商鋪前駐足,好奇地拿起了其中一樣東西仔細端詳。

綺絲湊上前一看,不禁「咦」了一聲。只見一塊瑩潤透明的湖泊里居然包裹著兩隻昆蟲,分別是一隻小蜘蛛和一條小蜈蚣。小蜈蚣正惡狠狠地要咬向小蜘蛛,蜘蛛也不甘示弱地準備發動進攻,而它們的動作定格在了這個瞬間。

「這位姑娘您真有眼光。這塊琥珀來自安息國,可是稀奇得很呢。」一個胖胖的男子笑眯眯地走到了她們的面前。

「既然如此,那老闆你就開個價。」那羅用手摸了摸鼓鼓的錢袋,心中頓感踏實萬分。

老闆倒也實在,報出了一個她能接受的價格。那羅正要付錢,旁邊忽然也有人搶著要買這塊琥珀,那羅自然不肯,於是雙方不斷加價。偏偏那人勢在必行,加起價來毫不心軟,到了最後,那羅幾乎掏空了錢袋還是不夠對方所出的價。眼看著琥珀要被人買走,她心裡一急,索性將自己所戴的黃金耳環摘了下來。

封妃時安歸賞賜了她一大堆首飾,這幅黃金耳環也是其中之一。

老闆一看這副耳環,立即眉開眼笑地宣告了這塊琥珀的最後歸屬權。那羅這才鬆了一口氣,將琥珀放好後又和綺絲偷偷溜回了宮。

到了國王生辰的那天,宮裡的石榴花開得極為奪目,層層疊疊的紅色如火焰般灼熱地燃燒著,放佛容不下其他任何植物的存在。西域各國的使臣來了不少,匈奴單于和漢朝皇帝也分別派使臣送上了厚禮。

那羅是第一次以王妃的身份出席這樣的場合。她穿上了傳統的樓蘭服飾,淺茶色頭髮結成多支髮辮,並以晶瑩剔透的玉珠綴之。胸前掛著一串色澤柔和的綠松石項鏈,細白如瓷的手腕上戴著精緻的青金石手鐲,在臉側輕輕搖晃的金藍琉璃襯得她發高貴典雅。她本就姿容絕色,再這麼一打扮,讓安歸更是轉不開眼了。他雖然欣喜於那羅今日的精心打扮,但對於投向那羅的其他目光很是不滿,恨不能此刻替那羅蒙上一條面紗。他的女人自然只能讓他一個人欣賞。

宮女們畢恭畢敬地為各位客人斟了酒,那羅身邊的宮女也用鳥嘴罐為她斟滿了一杯葡萄酒。

那羅很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只好以飲酒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和局促。喝了幾杯後,她微微有些走神,腦海浮現出很久以前樓蘭國王生辰的情景。那時,有伊斯達,有傅昭,甚至,還有胡鹿姑……她還記得那日大王子是如何意氣風發,她也記得那日二王子是如何失意低落……可如今,完全不一樣了。

「那羅,你還好吧?時不時哪裡不舒服了?」安歸溫柔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那羅搖了搖頭,低聲道:「只是有點不習慣。」

他微微一笑,側過頭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也煩得很,你在忍耐一會兒。」

在這種場合上她總不能掃了他的面子,只好點了點頭,繼續坐在那裡受煎熬。

「陛下,您的王妃美麗非凡,比這裡盛開的石榴花更光彩奪目。但是陛下您可知道我們月氏國的小公主也是有傾國之貌,比月色下初綻的薔薇更加羞澀動人。向您這樣如雄鷹般的男子,又怎能只專註於一朵鮮花?」一位面目秀氣的使臣站起了身,不卑不亢地將自己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他的言語既沒有貶低王妃,又誇讚了本國公主,順便還給安歸戴了頂高帽子。他這麼一帶頭,其餘帶著聯姻目的的西域各國使臣們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畢竟,樓蘭王雖然寵愛王妃,但王后的位置還是一直空置著。若是能和樓蘭聯姻,那麼勢必能為強大的匈奴所庇護。

達娜王太妃看著那個月氏國使臣,臉上閃過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羅拿起杯子又喝了幾口酒,那酒一入喉嚨就有種火辣辣的感覺,她這才發現錯拿了安歸的酒杯。奇怪,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聽到使臣說的那些話,心裡又隱約有種奇怪的不適感?那糟糕的感覺,似乎之前也有過。對了……就像上次見到他和那兩個美人在一起尋歡作樂……心裡悶悶的、脹脹的,放佛有一股濁氣在胸口涌動,卻又不知該把這股氣往哪裡撒……

為了讓自己盡量恢複到原先的狀態,她又接連喝了好幾倍葡萄酒。

安歸的餘光掃到她的神情,眼底不禁閃過了一絲笑意。他優雅地抿了抿嘴,開口道:「身為男子,又怎能長久流連於花叢?世上的鮮花千嬌百媚,卻也是最容易湮滅人的心智。」他頓了頓,「月氏國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本王一心只為社稷著想,不願浪費太多時間在花叢中。所以身邊的鮮花不用多,一朵點綴足矣。」

他這麼一說,倒是堵住了那幫人得嘴。其他使臣也是慣於看風向的,一看今日這風向不對也就沒人再繼續提關於聯姻的事了。

一朵點綴足矣……那羅的耳邊還在迴響著這句話,心裡有些無奈,也有些悵然。是了,他封她為妃,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讓她當他的擋箭牌吧。真是的,關她什麼事啊,她本來就不願意嫁給他,是他硬要她坐在這個位置上的……。。

宴席持續至子夜終於到了尾聲。那羅迫不及待地想要離場,誰知剛站起身,眼前一黑整個身子就往後倒去。在失去意識前,她感覺自己已落入了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耳邊傳來了那個人略帶笑意的聲音:「那羅,你醉了,我這就送你回去。」

當那羅在迷迷糊糊中睜開雙眼時,發現有個人影坐在她面前,視線有些輕微的搖晃,想要看個仔細卻又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誰,腦袋裡暈得要命,喉嚨也是又干又澀,隱約聽到那個人問她想要什麼,她喃喃地答了一句:「我想喝水……」

很快,那人就端了水過來,小心翼翼地餵了她幾口。她恍惚間感到嗓子得到了清流舒緩,於是又拉住了他的手再喝了好幾口水。那人似乎輕笑了一聲,輕輕扶她睡下,順便用毯子將她裹得緊緊的。

「嗯……」感到身體被束縛住,她有些不滿地掙扎了幾下。

「別動,不蓋緊毯子會生病的。你這傻丫頭,今晚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他的動作是那麼輕柔,他的聲音充滿憐惜,這樣的感覺讓她感到好熟悉,熟悉得忍不住想要流淚。就像是很久以前的那些感動、那些瞬間、那些黑暗中的光、冬夜裡的暖……突如其來的心痛如潮水般席捲而來,她喉嚨一哽,幾乎喘不上氣來,接著聽到了自己顫抖的聲音低低地想起。

「師傅……你快回來了……我還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她不敢說出那個字,只因那個名字早已在心中某處烙下了印記,不觸則已,觸之則痛。今生今世,抹不去的傷。

她突然感到那正在整理她髮絲的手停滯了一下,溫柔的聲音瞬間變得冷冽:「那羅,我是誰?」

「師……」她有些不解,剛說了一個字手臂上就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疼。她還么反應過來,忽然就感到有兩片滾湯如火的唇貼了過來,堵住了她後面的話語。略帶怒氣的舌強硬地在她的口中掠奪著,放佛要席捲她的所有意識,只剩下唇與齒的糾纏。

不……不是師傅……這個男人不是師傅……那羅下意識地想要逃開那個人的攻擊,可身體被他用毯子困住,手腳無法動彈,只能任憑他予求予取。兩人的身體已經失去了距離,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卻是如此熟悉,一波一波,潮水般喚醒著她的意識……

他忽然放開了她,微微喘著氣,又不屈不饒地問道:「那羅,我是誰?」

那羅定定地看著他,雙目含著水霧,紅唇微張,似是還沒從剛才激烈的親吻中回過神來。他收斂了怒意,聲音因某種湧起的慾望而變得低沉,又像是在故意蠱惑著她:「那羅,告訴我,我是誰?」

這聲音令她無端地心頭一盪,視線中隱約浮現出了那雙冰綠色的眼睛。她的眼皮跳動了一下,終於說出了兩個字:「安歸……」

他彎了彎嘴,再一次吻了下去。這次他卻是極盡溫柔,宛如蜻蜓點水般碰了碰她的唇,細細地用自己的唇摩挲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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