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24章 表白

那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惆悵了一陣子後又端詳那枚墨玉戒指,她發現在戒指的內側果然刻著一個小小的字——介。

「奇怪,他不是叫傅昭嗎?這個戒指怎麼刻了個『介』字?」她自言自語地碎碎念。

「他姓傅名昭,字介子。在長安,人們也叫他傅介子。」伊斯達倒是了解得很清楚。確切地說,這些來使的身份他都已經打聽得非常清楚了。

「傅介子……」那羅重複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傅介子,傅戒指,怪不得他要送我一個戒指呢。」

伊斯達似乎也覺得這諧音有點好笑,剛才一直緊繃的臉稍稍放鬆了一些。

一見他神色緩和,那羅就忍不住開始翻剛才的舊賬:「師傅,你怎麼對人家這麼不客氣呢?傅昭他也算是我共患過難的好朋友了。我們這麼久沒見,好不容易見到了他又要回去了。」

「你是捨不得他回去嗎?」他瞥了她一眼。

那羅毫不猶豫地點頭:「是啊,如果他能再多待幾天就好了。師傅你都不知道,我見到他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真是想不到還能和他有再相逢的一天……看到他現在這麼好,我心裡真是歡喜……」

「好了。」伊斯達顯然不想再繼續讓她說下去,神色複雜地問了一句,「那羅,你告訴我實話,你真的想跟他去長安嗎?」

那羅想了想:「我聽去過長安的人說那裡有最巍峨的宮殿,最精緻的美食,最漂亮的衣裳,最繁華的街道……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當然想去看一看。我記得當初傅昭回長安的時候,我還很想跟她去呢……」

「不許去!」他有點焦躁地打斷了她的話,「那羅,不許去長安。」

「師傅,是你要問我的,那我就實話實說啦……」

「總之你哪裡也不許去,不許離開我!更不許跟別的男人走!」他蹙眉再次打斷了她的話,終於再也無法控制住心底的那團煩躁,「你知不知道這世上人心險惡,那些男人只會貪圖你的美色,根本不懂得好好珍惜你。看那些人盯著你看的神情我就1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那個叫傅昭的更是莫名其妙,他才來了幾天,又和你相處了幾天?憑什麼想要把我從小視若珍寶的女孩兒帶走!我決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從我身邊帶走,誰都不許!」

那羅略帶迷茫地瞪大了眼睛,腦子一下子變得空白,只覺得一顆心就快跳出了胸腔,那激烈的咚咚的心跳聲,在靜默的空氣中清晰可聞。她微微張嘴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彼此的目光糾纏在一起,對方的眼中有一種深沉的感情正在流淌,似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訴說……

他從小一直視若珍寶的女孩兒……這個女孩兒……是指她嗎?

那羅獃獃地看著對方伸手過來拂開了她額前凌亂的髮絲,然後他的手指溫柔地停留在那裡沿著她的輪廓慢慢游移,從她光潤的額角到小鹿般毛茸茸的琉璃色眼睛,再到淡淡的鬢角。接著沿著泛紅的面頰漸漸到線條優美的下頜,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彷彿要將多年來積聚的情感都從自己的指端釋放出來……

她對於他,就像是不可缺少的空氣,因為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早已融入了他的生活、他的習慣、他的人生,所以他從沒察覺到她對他到底有多重要。

如果不是這次傅昭的出現,他或許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思。

原來,一旦那個叫那羅的空氣消失的話,那麼他的生活、他的習慣,甚至他的人生——都會崩潰。

所以,他想要緊緊地抓住這縷屬於自己的空氣。

「那羅……我的那羅……」他的聲音聽起來猶如珍珠般明潤柔和,「留在我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好嗎?」

那羅聽到自己的名字好似蜜糖般被他曖昧地含在嘴中,她的心跳得更加厲害了,結結巴巴地發出了不連貫的聲音:「我……我……」她腦中一暈,居然反問了一句,「那你呢?你會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嗎?」

伊斯達輕輕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下一秒他緩緩低下了頭,無比認真地在她的手心裡落下了輕柔如絨花的一吻——就像是無聲的誓言,宣告著他一輩子的答案。

剎那之間,那羅只覺得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時光凝固,耳邊的微風靜佇不動,甚至連花開的聲音都停在了花瓣伸展開來的那一刻。唯有對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如絲線般在心中來回穿梭,縹緲如煙霧,蠱惑這情竇初開之人心底的萌動。

夕陽斜照,淡淡籠罩著兩個沉浸在溫柔情愫中的身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伊斯達的聲音打破了這美好的氣氛:「那羅,墨玉戒指這麼貴重的東西的東西你萬一丟了就不好了,這樣,師傅代你保管好不好?」

「師傅,你是不想我戴著它吧……」

「師傅可是好心……總之師傅替你保管!」

心神恍惚的那羅往回走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暈乎乎的,她怎麼也無法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大王子對她都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他的嘴唇溫軟灼熱的感覺彷彿還遺留在那裡,提醒著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幻夢。

還想去長安嗎?其實這個問題她早就有了答案。

曾經的那個她,的確是很想跟隨別人去長安,因為那時的她一無所有,可是現在已經今非昔比,在這裡,她有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想要守護。

她只想留在他身邊,哪裡也不去。

天色漸暗,明亮的星辰在墨藍色的天空里微微蕩漾,點點星光迷離。經過西苑時,那羅隱約瞧見左側的樹下正站著一個人影。她再定睛一看,心裡頓時咯噔一下,一種強烈的不安瞬間涌了上來。

二王子安歸在那樹下不知站了多久,身上似乎已染了一層薄薄的夜露。在朦朦朧朧的夜色中,他一身紅衣呈現出如地獄妖火般鬼魅的色澤。被濕潤的暗金色長髮半掩的臉,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下畫下了一抹暗色,形狀漂亮的唇線抿出了一個蠱惑人心的弧度,完美得無可挑剔。

他很美,可美得讓人惶恐不安、膽戰心驚。

因為,表面越是華美,其背後的陰影就越加的陰暗沉鬱。

那羅按捺住心底的不安,像平時那樣向他行了個禮就打算趕緊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那羅啊……你這次做得可是相當漂亮啊。」在星辰的微光下,他的眼神異常銳利地盯著她,隱隱包含著一種極其凌厲的寒意。

腦袋裡彷彿有聲炸雷響起,一瞬間將那羅驚得險些腿軟。一股由心底而生的恐懼猶如無形的手緊扼住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順暢呼吸。

終於,這一天還是來了嗎?他指的是刺瞎汗血寶馬那件事?其實自己是有心理準備的,只要查出那天她徹夜未歸,那麼毫無疑問所有的懷疑就會指向她,只是不知為什麼,她一直沒有理由地存著某種僥倖……

想到這裡,她倒慢慢冷靜下來,嘴角扯出了一個還算鎮定的笑容:「二王子,奴婢不明白您在說什麼。莫非是稱讚那羅的觱篥(bi li)吹得好嗎?那羅多謝二王子賞識。」

安歸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危險的笑容,又很快隱去。

「那羅,你以為有什麼事還能瞞得過我嗎?」

那羅決定還是繼續裝傻:「奴婢愚昧,不知二王子到底想說什麼。」

「那天晚上你去哪裡了?」他接下來的這一句話不亞於又是一個驚雷。

那羅沉默著,幾乎感到額角已經快要沁出冷汗。即使再怎麼深呼吸,那空氣還是無法到達她的胸腔。

他已經知道了?那到底要怎麼辦?是繼續裝傻,還是——

不行,她絕不能親口承認。一旦承認,就證實了這是個和大王子有關的陰謀。安歸就能將陷害胞弟的罪名加諸大王子頭上,這是國王最為忌諱的。那麼,整件事或許會出現大反轉,被親王兄陷害的王子必然會得到眾人的諒解,而大王子的處境就大大的不妙了。

到底該怎麼回答呢?

她的唇角微微上揚,抬起頭坦然而堅定地正視著對方的眼睛,平靜地答道:「回二王子,宮裡的規矩您也知道,奴婢們是不允許隨意出宮的。更何況,出宮是需要腰牌的,殿下您只需去守宮門的侍衛那裡一查便知。奴婢每天晚上都好好待在宮裡,不知道二王子是什麼意思?」只要她咬死說沒有出宮,那麼就算是她沒有回房睡覺,安歸也找不到她任何出宮的證據。

「那麼這些天晚上你都在宮裡做些什麼?」他的神色略微緩和了一些,看起來倒是更像和她拉家常了。

那羅突然想起了之前烏斯瑪一直想要教她繡花的事,眼下她也只能賭一把了。

「每天有那麼多事奴婢都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如果活兒做完還早的話,奴婢會和烏斯瑪說些故事,有時她還會教奴婢繡花。」

「是嗎?」他此刻並沒有流露出危險的神情,但那羅還是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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