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22章 出宮

那羅回到達娜王妃寢宮的時候,按原來那樣藉助核桃樹又翻進了圍牆內。不過這次的運氣就不太好了,她的雙腳剛一落地就被巡邏的侍衛們抓了個正著。

當那羅看到趕來的處月女官露出的詭秘笑容時,再回想起之前曼亞的話,立刻就明白了自己還是中了對方設下的圈套。大王子得病是不假,但根本沒有處月說得那麼嚴重。處月故意在她面前說得這麼誇張,害她以為大王子得了重病,所以才著急地不顧一切地偷偷溜出去……回來後自然會被「湊巧」地發現,然後一頓責罰是免不了的。

這一切,其實都是在處月的計畫之中吧。

這個時辰王妃正在睡夢之中,誰也不敢驚擾她。這樣的小事就只能交給處月女官全權處理了。處月好不容易等到這個好機會,自然不會手下留情。這一次不但那羅要被責罰,還連累了為她隱瞞的烏斯瑪。結果那羅被拖出去杖責十五,烏斯瑪也被掌了一頓嘴巴。因為顧忌著達娜王妃,執行杖刑的人也不敢下狠手,沒把那羅往死里打,算是網開一面。

那羅被打得軟綿綿地送回了房間後,烏斯瑪連忙將她扶到了床榻上,讓她趴著卧在那裡:「那羅,你別動,忍著點痛,我先幫你擦點葯。」

那羅轉頭看了一眼臉被打腫的烏斯瑪,心裡更是內疚得要命,囁嚅道:「對不起,烏斯瑪,這次還連累了你……害你也被打了一頓……」

「誰叫我們是一根藤上的兩個葫蘆呢,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烏斯瑪似乎對此倒並不在意,只是因為腫著臉口齒有點不清。

烏斯瑪將葯小心翼翼地擦在了那羅被打的部位,儘管沒有被打殘,但也是皮開肉綻,觸目驚心。擦藥時是極痛的,那羅忍痛忍得冷汗涔涔,倒抽了好幾口涼氣。

「大王子怎麼樣了?」烏斯瑪忽然問了一句,似乎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那羅牽動了一下嘴角:「還好,他只是腹痛腹瀉而已,喝了幾服藥就能痊癒了。」

「那處月女官還說得那麼嚴重?對了,剛才她來得也最快,你說她會不會是故意的啊?」烏斯瑪也隱約猜到了其中的蹊蹺。畢竟,處月算計那羅已經不是頭一次了。

「誰知道,是她所為也不奇怪。反正一直以來她都把我當做眼中釘。」那羅痛得又使勁地皺了皺眉。

「早知道就不讓你去大王子那裡了,白白挨了頓打,一點也不值得。」烏斯瑪後悔剛才給她出了餿主意。

「值得的。」那羅眼中閃動著溫潤堅定的光芒,「就算是被打我也覺得值得。至少我知道他沒有事,那我就放心了。」

窗外的石榴樹上剛剛成熟的果實隨風輕輕搖晃,在銀色月光下釋放著燃燒般的艷麗,也將一抹紅色映照在了那羅的面容上,泛起一絲倔犟又美麗的色澤。

這次那羅被打的地方儘是在皮肉上,所幸沒傷到筋骨,再加上烏斯瑪天天幫她勤換藥膏,因此只過了半個多月,她就能活蹦亂跳下地行走了。儘管大王子對曼亞始終報喜不報憂的話開始產生懷疑,但這次挨打事件還是多虧了曼亞找到了借口才又瞞住了大王子。

自從一切恢複正常後,那羅就惦記起了卻胡侯大人吩咐過送生辰禮物的事。每一次安歸到訪,她都格外留意,試圖找出一絲端倪。但這位二王子素來是個謹慎小心之人,當著下人的面和王妃閑聊從不流露出半點口風。所以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那羅卻還是毫無頭緒一無所獲。

隨著國王生辰的臨近,各國使節也陸續到達了樓蘭的都城。國王將接待使節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了大王子和二王子,因此這些天伊斯達是忙得不可開交,而那羅也差不多有一個月沒有見到他了。

這天一大早,處月女官就扔給了那羅和烏斯瑪一大堆故意扯壞的舊衣服,說是讓她們必須在今天全部縫補完畢。兩人知道她是故意有心刁難,因此也沒多說,二話不說就開始縫補工作。還沒縫幾件,曼亞就匆匆而至,說是大王子有事找她。烏斯瑪一聽就讓那羅快去,並且保證這些活兒她一個人做也是毫無問題的。

曼亞徑直將她帶到了宮門前,指著不遠處的一輛馬車道:「那羅,大王子吩咐過了,讓你先去那裡等著。」

那羅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滿心疑惑地上前掀開了帘子,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大王子本人。他今日還穿著一襲簡潔又不失貴氣的青衣,挑眉輕笑,薄唇微揚,煙容明淡。

「發什麼愣?還不快上來?」伊斯達向她伸出了手。

那羅展顏一笑,也迅速抓住了他的手,借力爬上了馬車。他的手溫暖又有力……抓住那點溫暖,就像是抓住了整束陽光。

「那羅,我今天正好要出宮去趟都尉府,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那羅興奮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嗎?我要去要去!」話音剛落,她又面露猶豫之色,「可是,不行啊。我這樣擅自出宮的話……」

他一臉從容地笑道:「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我告訴王妃打算在生辰時設一組樂人演奏隊助興,所以要借用你一段時間,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經常出入我那裡了。」

「真的嗎?」那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說,她就可以經常見到大王子了。

「當然是真的。」他含笑伸手摸了摸她軟軟的髮絲,「不過你也要在父王生辰前多加練習,畢竟要在這麼多賓客使節面前演奏,如果出了岔子的話……」

「您就放心吧!雖然小徒吹得不像師傅你出神入化,可也算得上是數二數三吧。」那羅調皮地眨了眨眼,無比雀躍地跳了起來,「好啦好啦,師傅,我們還不快出發!」

馬車順利地出了宮,沿著城裡的主道朝著卻胡侯府而去。這一路上,那羅一直攀在馬車窗沿邊好奇地張望著外面的世界。自從進宮以後,這麼多年她就再未踏出宮門一步,也難怪她激動萬分了。樓蘭的都城四面環水,彷彿置身於粼粼波光之中,美不勝收。一條錦緞般美麗的孔雀河將都城分成了東、西兩個部分,城的東面主要是官署、大小集市和居民區。卻胡侯府就在城區最熱鬧的那條街道上。看著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那羅回過頭隨口問了一句:「師傅,各國使節都已經到這裡了嗎?」

「差不多吧,好像就只剩下匈奴和漢朝派出的使節還沒到了。」伊斯達心裡也明白,這些使節里最難應付的也可能就是來自這兩個強國的。

馬車一進入熱鬧的區域,那羅就聽到了不同西域方言的吆喝叫賣聲。一眼望去,街道兩邊擺放著各種來自西域各國的蔬菜水果,芝麻、無花果、石榴、胡瓜、蠶豆……令人看得應接不暇。,不遠處,獨木舟無聲游過河面,猶如輕盈的樹葉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道漣漪。漁夫舉著魚叉捕獲了活蹦亂跳的大魚,濺起了層層水波。頭頂陶罐沿河行走的窈窕少女們更是成了一道最美麗的景緻。街上來往穿梭的不僅有很多本地人,也有不少附近西域國家的人。包括大宛人、安息人、大月氏人、以及匈奴人和漢人,甚至還有來自更遙遠的大秦人。

伊斯達經不住那羅的央求,只好同意她可以在附近隨處看看,等他在府中辦完事再一起回去。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伊斯達還是派了兩名侍從跟隨著她。那羅也不介意,歡天喜地地下了馬車,徑直就往市集里走去。

市集里人頭攢動,在裡面七繞八繞了一陣子後,那羅和那兩位侍衛很快就被人群衝散了。她也不以為意,索性自顧自地繼續逛了起來。

來自安息國的藝者正在那裡展示著馴獸的技藝,吸引了無數人的圍觀。他們帶來了形形色色的動物,除了兇猛的虎、豹、蛇、熊外,居然還有會跟著樂曲開屏跳舞的孔雀,也有會表演玩球的大象,甚至還有那羅都叫不出名字的奇怪動物。

就在那羅看得聚精會神的時候,冷不防有人突然從後面撞上了她,一股大力險些將她撞倒。那羅只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回頭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只見撞到她的是一個男子,他已經跌倒在地上,滿臉全是鮮血,頭頂上是一條長而深的血口子,殷紅的鮮血正不斷從那裡湧出來……幾乎是同時,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哭喊著撲了上來,口中不停地叫著爹爹……那男子伸出血淋淋的手忽然就近抓住了那羅的裙角,像是懇求什麼般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就頭一歪咽下了氣。

那羅一時愕然,根本還沒反應過來,而周圍的人群也萬分驚恐地散了開去……在人群散盡的不遠處,出現了一對風塵僕僕的人馬。為首的那騎馬的人凜然而立,彷彿一把殺氣四溢的彎刀。令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馬上的異族年輕男子身穿黑色的長袍,氈帽上點綴著金色鷹形飾物,腰間束著一條羊咬紋銀帶,右手橫卧著一把還在滴血的彎刀。縱然相隔幾丈遠,這個男子所散發出的氣息還是讓人不寒而慄。

「走。」那男子策轉馬頭吩咐道,連眼角都沒看死去的男子一眼。

「是你殺了我爹爹!我要殺了你!」那還在哭泣的小男孩忽然瘋狂地追了上去,跳起來抱住那男人的小腿就死命咬了一口。男人幾乎是下意識地一腳狠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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