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回到家裡,見兒子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不見香妹。去廚房一看,冷鍋冷灶。再去卧室,卻見香妹和衣睡在床上。朱懷鏡一驚,怕是香妹病了,忙問:「香妹你怎麼了?」搖了搖,香妹眼睛卻閉著。他越發害怕了,去摸香妹的臉,看燙不燙。沒曾想香妹一把扒開他的手,身子往裡面背過去了。朱懷鏡就知道香妹一定是為著什麼事生氣了,就說:「幹什麼呀?你說話呀?」他問了好一會兒為什麼,香妹才嗚嗚地哭了起來。朱懷鏡更是慌了手腳,心想一定是他同玉琴的事讓她知道了。其實他早就料到,這事遲早香妹會知道的,也不太緊張,坐在床邊等死,只是腦子裡一片空茫。香妹哭了好一會兒,才抽泣著說:「你天天說忙,說忙,我也就信你的,由你早出晚歸,由你整夜整夜的在外面混。我還心疼你,說你太忙了,叫你注意身體。你倒好,居然在外面玩……玩起……玩起妓女來了。我說都說不出口!」

朱懷鏡聽得兩耳嗡地一響,說:「你亂說什麼?誰玩妓女了?我朱懷鏡在外面交往的女人都是妓女?你說話得乾淨些!」

「你做都做了,還說我說得不幹凈!」香妹說著,一把坐了起來,指著床頭櫃,「你自己看看,這是你帶回來的!」

朱懷鏡拿起床頭柜上的一張名片一看,原來是那天晚上在天馬娛樂城玩的時候,那位李靜小姐留的。當時他隨意把這名片往衣兜里一塞,沒有在意,事後也沒想到拿出來扔了,卻讓香妹洗衣服時發現了。他想惹禍的就是名片背後印的兩行字:當您懷念這個夜晚,請您Call我。知道香妹並沒有發現他同玉琴的事,心裡也略略放心些了。但這名片的事也不好怎麼解釋。看著這兩行字,人家還真會以為他同那女人有過怎麼樣一個夜晚了哩。朱懷鏡沉默一會兒,說:「我只想告訴你,我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這張名片,自然是有來歷的,但並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我也不想具體解釋什麼,信不信由你。」香妹聽他語氣這麼強硬不免又傷心起來,仍舊躺了下去。朱懷鏡不再多說,去廚房下麵條。麵條做好了,拉兒子起來吃,給香妹端了一碗到床邊去。香妹卻仍不起床,暗自向隅而泣。朱懷鏡噝噝噝噝吃完了麵條,想起自己畢竟同玉琴有那事,而且曾在桑拿房裡做過那事,自覺愧疚,心裡有些不忍了。於是又去卧室勸香妹。他一次一次地把香妹身子扳過來,香妹一次一次犟著翻過去。這樣重複了好多次,香妹再拗不過了,不再動彈,卻伏在男人懷裡嗚鳴地哭出聲來。朱懷鏡清楚,只要香妹願意伏在他懷裡哭了,和解就到了八成了。他便不停地撫摸著女人的背,說著解釋和寬慰的話,只是沒有具體說出名片是怎麼回事。他想要是說穿了,就把男人們平時在外面取樂的法子和盤托出了,事情就更麻煩了。哪個女人放心自己男人晚上同別的女人相擁相抱地在娛樂場里混?她們深信一個道理:自古英雄都難過美人關,何況如今的男人多半都是狗熊呢?慢慢地,香妹由嗚嗚地哭,變成了無聲的抽泣,最後就靜靜地躺在男人懷裡了。麵條早成糊湖了,朱懷鏡說:「我去重新給你下一碗?」香妹抬起頭,噘起嘴巴說:「我買了牛肉,本想今晚炒著吃的。我要吃你做的牛肉麵。」朱懷鏡笑了起來,說:「好好,我馬上做去,正宗紅燒牛肉麵!」他知道香妹這會兒已是在他面前撒嬌了。她最喜歡吃他親手做的紅燒牛肉麵。

朱懷鏡下廚房做牛肉麵時,香妹已起床為兒子倒水洗臉去了。兒子洗漱完了,自己去房裡做作業。紅燒牛肉麵一會兒就做好了。等香妹吃完麵條,臉早燙得發紅,再也不生氣了。朱懷鏡今天表現特好,不讓香妹再進廚房,一個人洗了碗,還倒水讓香妹洗臉。兩人洗漱完畢,坐在沙發里看電視,說話。香妹溫柔地靠在朱懷鏡懷裡,撫摸著他,略帶羞澀地說:「我今晚好想要。」朱懷鏡也就摟起香妹,說:「我倆今晚好好做一次,爭取滿分。」香妹就說:「破電視沒什麼看的,我想休息了。」朱懷鏡就過去交代兒子做了作業自己睡了,抱著香妹去了房間。

今晚,兩人就像剛經歷過一場鏖戰的戰士,整個身心都放鬆了,最需要愛的撫慰。配合是少有的和諧,香妹的情緒一次一次沖向高潮,如痴如醉。朱懷鏡驕傲自己像位音樂指揮大師,揮舞著神奇的指揮棒,讓人世間最動人心魄的交響樂演奏得美妙絕倫。

兩人心情愉悅,說了好多話,直到夜深了,才沉沉睡去。突然,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他們。香妹接了,遞給朱懷鏡,說是個男的找你。朱懷鏡想是誰發瘋了這麼晚電話來?拿過電話一接,見是李明溪。心想果然是個瘋子,口上卻不好說。「明溪呀?什麼大事?」朱懷鏡問。

李明溪說:「懷鏡,你趕快來一下。」

「現在幾點了?天快亮了哩。」朱懷鏡感覺眼睛特別澀。

李明溪聲音有些發抖:「懷鏡,我……我好害怕……」電話突然斷了,傳來嘟嘟聲。聯想起李明溪發抖的聲音,這電話的嘟嘟聲就顯得很恐怖。朱懷鏡放下電話,怔怔地塑著香妹。香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張大眼睛望著他。朱懷鏡說:「是李明溪,我得去一下。」香妹問:「什麼事?」朱懷鏡想了想,說:「事情也許沒什麼事,也許是他瘋病犯了。」「怎麼?李明溪什麼時候瘋了?」香妹知道李明溪,可從來沒聽說他瘋過。朱懷鏡一邊穿衣一邊說:「瘋還沒瘋,我想他離瘋沒多遠了。他是一時清醒,一時糊塗,讓人看著可怕。有什麼辦法呢?他在荊都舉目無親,就我這一個朋友。」

朱懷鏡看看手錶,已是凌晨三點多_了。他下樓去車庫開了自己的車,直奔美院。這時街上車輛稀少,車開得快,三十分鐘就到了。他飛快地爬上李明溪的宿舍樓,敲門喊道:「明溪,我是懷鏡。明溪,我是懷鏡。」一會兒,門開了,卻沒有開燈,裡面黑洞洞地嚇人。朱懷鏡摸著門框邊的開關,開了燈,只見屋子中央堆著一堆捲軸,卻不見李明溪。「明溪! 明溪! 」朱懷鏡叫了好幾聲,李明溪才從門後背慢慢拱了出來。他穿得單薄,雙手抱肩,渾身發抖。

「出了什麼事了?」朱懷鏡關上門,問。

李明溪沒答話,指著地上的捲軸,說:「這些畫,你拿去,替我保管。」

朱懷鏡被弄得沒頭沒腦,問:「為什麼?好好的要把畫讓我保管?」

「我怕。」李明溪眼睛四處一睃,「老是有人想往窗子上爬進來。」

朱懷鏡過去看了看窗子,說:「不可能呀?有賊的話他從門上進來不還方便些?窗子他怎麼進來?」他想李明溪只怕是快瘋了。他叫李明溪坐到床上去,披著被子。李明溪的眼睛要麼躲躲閃閃,要麼獃滯地望著某個地方不回神。不時說出一兩句分不清東西南北的話。朱懷鏡拿不準這人到底怎麼了。他陪著李明溪坐了好一會兒,快凌晨五點了,說了些安慰話,起身要走。李明溪突然非常可憐的樣子,說:「把這些畫帶走吧。」朱懷鏡想了想,只好依他的,答應代他保管這些畫。他來回摟了三趟,才把地上所有的捲軸搬到車上。李明溪也不幫忙,只是一動不動坐在床上,兩眼傻乎乎地望著朱懷鏡進進出出。

朱懷鏡回來的路上,把車開得很慢,心情有些灰。李明溪也許是個天才,卻真的是個瘋子。他不了解這個世界,世界上也沒有人了解他。自己作為李明溪的朋友,卻從來沒有進入過他的內心。這麼久以來,不知李明溪成日里獨自生活在怎樣的精神世界裡。也許,在他那個獨特的世界,充滿著凄苦雨,掠地驚雷。李明溪的眼神總在朱懷鏡面前晃來晃上,幾乎讓他發生錯覺。那雙眼睛那麼迷茫無助,有時又那麼恐怖怕人。朱懷鏡想讓自己別再去想那雙眼睛,可那雙眼睛就像充滿著魔力,讓他揮之不去。朱懷鏡無可逃避地琢磨著那雙眼睛,感覺那雙眼睛就像兩面神奇魔鏡,把這大千世界全都幻化成陰曹地府,猙獰可怖。

過後幾天,朱懷鏡常打李明溪的電話,總沒有人接。他真擔心李明溪出事了,可他白天工作忙,脫不了身,晚上又有應酬,想去美院看看也沒時間。直到星期六,朱懷鏡邀了玉琴一道去看望李明溪。他甚至怕一個人去那裡了。兩人趕到李明溪宿舍敲了半天門,不見有人回應。過會兒來了一位老師模樣的男人,奇怪地問:「你們找誰?」聽說是找李明溪,那人越發奇怪了,問:「你們是他什麼人?他瘋了,送進瘋人院了你們不知道?」

「啊!」朱懷鏡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卻仍是吃驚不小。玉琴臉都嚇青了,嘴巴張得天大。

朱懷鏡很客氣地對那人說:「我倆是李明溪的朋友,我是市政府的。我想見見你們學院領導,請問怎麼找?」

那人說:「休息日,他們不在辦公室,不好找。這樣吧,你下樓往右走,過去五百米左右靠左手有棟宿舍,外面爬滿了爬山虎。院長住在那裡,你問問就知道了。」

朱懷鏡謝了那人,又問:「請問你們院長貴姓?」

那人用一種別有意味的眼神望望朱懷鏡,才一字一頓地說:「院長叫汪一洲!」那人說完轉身走了。朱懷鏡這才明白那人剛才眼神的意思是覺得他太沒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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