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亂世修羅 迷霧

這天天氣非常好,碧空里的白雲,一團一團,一朵一朵,好像是在天上放牧的羊群。

青磚紅柱的龍清寺位於鄴城的東面。大殿前陣陣青煙繚繞,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趁著卞夫人虔誠拜佛之際,劉璃溜到了後院。寺廟後院有幾株銀杏樹,遠遠望去一片金光燦然,瑰麗無比。金色的葉片隨風亂舞,在空中打了幾個滾,調皮地落在了地面上、水池裡……

劉璃撿起一片銀杏葉,一邊玩著一邊向前走,忽然發現不遠處有個年輕的和尚正閉著雙眼坐在樹下,他的頭上、身上、衣上都是落下的銀杏葉子。

劉璃嚇了一跳,趕緊快步走過去推了推他:「師父,你沒事吧?」

那和尚彷彿回過神,緩緩睜開眼睛。劉璃這才看清他有一張十分清秀的臉,褐色的眼眸里映著陽光的色彩。

「我在思索。」他淡淡道。

「嚇死人了,還以為你在這裡暈過去了呢。」劉璃搖了搖頭。

他抬眸望向劉璃:「我思索不出問題的所在,所以很苦惱。」

「那是你思索太多了呀!」劉璃不以為然地在他身邊坐下來,「我說啊,過多的思考就會帶來過多的困擾。倒不如用一顆簡單的心,想些簡單的事,或者就乾脆什麼都不想。當然,如果思索能讓你覺得幸福,那就請思索;如果不能,那還是做點別的什麼好了。」

他聞言一愣,接著就笑了起來:「不錯,過多的思索只會帶來過多的困擾。」他的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劉璃,「這位施主面相非凡,將來必定貴不可言。」

劉璃來了興趣:「你會看相?」

他點點頭:「從無出錯。」

「那你有沒有看過自己的相?」她不依不饒地問著。

和尚淡淡一笑:「自己如何看自己的面相?」

「對了,你的法號是?」

「貧僧法號無念。」

「嗯,無念,你說一個人註定的命運,憑自己的力量能改變嗎?」劉璃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問起了這個。

無念搖了搖頭:「很難,如果是貧僧,絕不會逆天命而行。」

「哦?那麼你看不看得到我最後的命運呢?」劉璃挑了挑眉。

無念只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眼帘:「此乃天機。」

雖然他的臉上沒什麼波動,但劉璃已經極快地從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憐憫之色。

她正想接著問些什麼,忽然聽到曹植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後傳來:「無念,原來你在這裡,我新編了一首佛曲,正想叫你來聽聽。」

他走上前來,看見劉璃,有些驚訝:「原來嫂嫂也在這裡,嫂嫂和無念也在聊佛經嗎?」

「佛經?」劉璃乾笑了兩聲,「饒了我吧,除了阿彌陀佛,其他的我一概不懂。剛才在殿內我就差點睡著了。」

曹植大笑,指了指手中所抱的琴說道:「子建的佛曲如果讓嫂嫂昏昏欲睡,那麼就請嫂嫂罰子建。」

劉璃眼珠一轉,能親耳聆聽這位大才子的琴聲,機會難得啊。於是她連忙點頭。

曹植放下琴,輕輕撥了幾下弦,立刻從他的指尖流瀉出了一串悠揚的琴聲,帶著幾分神秘和迷幻,使聽者恍若半醒半夢之間,只覺入耳的琴音縹緲如煙。

微風輕拂他的髮絲,金色的葉子不停飄落,如蝴蝶般輕盈地落在他的琴上,落在他白色的衣袍上。他那弧線優美的唇邊浮現的笑容,彷彿能滋生出一種能融化冰川的溫暖。

劉璃不禁心裡暗暗感嘆,人們所謂「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看來真是所言非虛。

只是,在弟弟的這種耀眼光環下,身為兄長的曹丕無疑會承受很大的壓力。

「嫂嫂,如何?」

當曹植問了好幾遍後,她終於回過神來,半天才迸出了一句:「此曲一出,誰與爭鋒!什麼伯期子牙,統統閃邊站。」

曹植立刻大笑起來:「嫂嫂所言,實在……」

劉璃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再看無念,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咳咳……」卞夫人的咳嗽聲打斷了他們的笑聲。

劉璃回頭望去,卞夫人的臉色似乎不怎麼好看。她猛地想了起來——這裡可不是現代啊,她怎麼可以隨意與未來夫婿的弟弟說說笑笑呢!

「時辰不早了,我們啟程離開吧。」卞夫人冷冷掃了劉璃一眼,轉身就走。

曹植沖她一笑,收起了琴,示意她跟著一起走。

踏出寺院的時候,劉璃見到一位少婦正在門口徘徊,嬌美的容貌難掩她一臉的悲戚之色。

「她又來了。」曹植面帶同情地說了一句。

那少婦一見曹植出來,立刻迎上前來,欲言又止。

曹植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夫人請放心,他一切都好。」

少婦似乎鬆了一口氣,卻仍是緊鎖雙眉:「春華多謝曹公子相告。」她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春華?劉璃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子建,那位夫人是誰?」她好奇地問道。

「她是無念出家前的正室夫人。」曹植搖了搖頭,「可惜了這位痴情女子。」

「什麼?無念的妻子?」劉璃的腦海里立刻浮現那個年輕和尚的臉。

「無念其實出生於名門望族,本姓司馬……」曹植的語氣里有絲惋惜。

「哦……」

劉璃雖然有些吃驚,卻也沒有多想,本來她還想再問幾句,卻被卞夫人喊了過去。

真是奇怪呢,好端端的他怎麼去做了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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