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坐在石山頂,默默看遍地燈光。
剛有了點進展就遇上這種事,咱最近是不是衝撞了什麼,要不怎麼每找到一個目標,對方就會在適當時候冒出個類似舊戀的女人來搶。
田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拉起那小手道:「走,這兒風大,我們下去吧。」
路小殘甩開她的手,別過臉。
田真摟住小傢伙安慰:「放心,有我在,誰也別想動你。」
路小殘嘀咕:「你本事比我還差,能有什麼用啊。」
「你這小東西,敢瞧不起我?」田真重重地捏他的臉,「上次是誰讓你父皇改變主意的?」
「此一時彼一時,父皇都有蛇美人了,你以為他還聽你的呢,」路小殘撇嘴,「女人呀,真好騙。」
田真哭笑不得,板起臉:「什麼女人男人,小孩子不許瞎想!」
路小殘頗為鄙夷地哼了聲,不說話了。
田真看著那紅紅的大眼睛,放軟語氣道:「好了,快回去,有什麼事你就來找我,我幫你。」
路小殘從她懷裡跳起身,將下巴一揚,居高臨下看著她道:「誰要你幫,我才不怕!」說完化作紅光消失。
明明害怕得很,偏還嘴硬,田真眯眼。
這個神魔亂舞的時代,大家都以製造更多炮灰為人生目標,當你的能力改變不了什麼的時候,就只能努力去適應它,找准自己的位置,是你在任何環境下生存的前提。
田真清楚這個道理,打定主意少管閑事,可小傢伙既然默認自己是娘,相處這麼久,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看他被炮灰吧,何況這種堅持已不僅僅是針對事情本身,它還是一場暗地裡的較量。
田真望望遠處報時花,午時將過,於是起身打算回去,誰知這一轉臉,就發現背後站了個人,悄無聲息,不知已來了多久。
「鳳凰。」
「神女?」
奐天女緩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
察覺有異,田真暗暗吃驚,強作鎮定問:「神女這是做什麼?」
「你不用怕,」奐天女微微笑,「我見你體質有異,內丹似非尋常,想要試試它。」
田真反應也快,半開玩笑掩飾道:「我是最低劣的體質,神女不會打算把我也重鑄了吧?」
奐天女放開她,道:「西殿下當年是因我被困。」
「方才我都聽說了。」
「你知道他為何還肯原諒我?」
田真道:「陛下待部屬寬厚,我對他與神女的往事並不知情,我關心的只是小殘。」
奐天女自顧自繼續說道:「當年陛下與父王設計,用父王性命要挾,我不從,他們便以我為餌,誘他入陣。」
田真「哦」了聲:「神女的不得已,陛下會明白的。」
奐天女點頭:「我與西殿下自幼相識,而後陛下又將我賜予他,跟隨他多年,我的一切決定都是為殿下好,殿下相信我勝過任何人。」
被劃分到「任何人」里,田真也沒生氣:「神女回來,陛下身邊又多了一位得力助手,實在可喜可賀。」
看出這場談話對她沒有任何影響,奐天女道:「身為忠心的部屬,我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明白,他相信你勝過咱么,田真想了想道:「依我看,陛下行事向來公正,極少偏私,魔界人人都知道,神女放心。」
奐天女道:「我會重鑄小天王。」
「任何人都不能動我兒子。」
「他是殿下之子。」
田真面不改色:「是我乾兒子。」
「我明白你愛護的心情,但你有多少能力,相信你自己最清楚,」奐天女微笑,「在別人的庇護下生存,不應該要求太多,關於羽族的預言,我希望你遠離西殿下。」
眼見她飄然離去,田真暗暗給自己順毛。
不愧是活了幾千萬年的老神女,光氣場上咱就輸了,看她說話句句帶刺,不該要求太多?分明拐著彎罵咱無恥呢。
「哎呀,她在罵你!」頭頂穿來路小殘的聲音。
「你沒走?」田真氣打不到一處,抬臉作兇惡狀,「不知好歹的小東西,老娘還不是為你,敢笑,看我揍死你!」
路小殘眨眨紅眼睛,跳到她面前:「她不是好人,你彆氣了。」
「這還差不多,」田真抱住他,「讓娘親一口,消消氣。」
「噁心!」路小殘飛快從她懷裡竄出去,眨眼就跑得沒影了。
田真失笑,扭頭望著寢殿的方向,咬牙低罵:「我靠!」
整整一個白天,就在類似這句「我靠」的心情中過去。
其實神女與魔神大人的往事目前尚不清楚,氣也是白氣自己,田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隨著夜的降臨,她還是忍不住悄悄出門,爬上了旁邊的石山。
照明的珠光滅了大半,整個魔宮沉寂無聲,巍峨的寢殿依稀可見,殿門處透出熟悉的幽幽的藍光。
此神絕非好色之徒,睡覺也就是擺擺沉思造型,若真發生什麼,頂多咱又當一次炮灰而已。
傾盆暴雨,電閃雷鳴,柔和的護體神光里,那隻大手……
記憶忽然變得清晰,田真摸摸手,從最初因懼怕而被迫表白,到之後感激相救而生親近,自己的選擇更多是受理智驅使,可是昨夜在十方虛野看到那雨中身影時,還是真的心動了。
越想越添堵,田真捶胸嘆氣,其實咱真不想當炮灰啊!
就在低頭的瞬間,視野里竟現出一段金邊袍角。
田真猛地抬臉。
高大身材,長發掩映俊臉,半被珠光映照,不是魔帝是誰!
只是較之往常,那種無形的壓迫感似乎減輕了許多。
「陛下?」
「多心的鳳凰。」
自從跟著此神,形容詞賺了無數,這次無疑最令人欣喜,田真豁然開朗,想想又覺得沒面子,忙道:「我……吾沒有多心,吾在為小殘憂慮。」
魔神沒有揭破她:「吾兒體質,承載不了太多力量,重鑄有益。」
「我想問陛下一句話。」
「講。」
「陛下會為我留下小天王嗎?」
魔神蹙眉:「兩件事,毫無關係。」
「如果有關係呢?」田真道,「如果讓陛下在我與重鑄小天王之間選擇,陛下會選哪一個?」
「重鑄他,你會離開?」
「可以這麼說。」
長睫微動,魔神緩緩移視線:「難道你對吾兒的在意,勝於你對吾的愛意么?」
田真望著他道:「我喜歡陛下,會為陛下原諒大天王,同樣,我在意的人,希望陛下也能在意,這很重要。」
魔神「嗯」了聲:「允你。」
神啊,還是高高在上的語氣,田真忍住笑:「陛下不能反悔。」
「吾言出必行。」
「讓陛下失去一個更強大的兒子,我很抱歉。」
「無妨,吾會考慮你的建議。」
建議?田真想起了什麼,滿臉黑線:「吾收回!」
魔神側臉看她。
「陛下若與奐天女有比現在更近的關係,我會離開,馬上離開。」
「鳳凰,要求太多。」
「我還想讓陛下送我回去。」
……
「你之居處,近在眼前。」
瞧瞧腳下的房子,田真開始後悔出門時為什麼沒走遠點。
魔神道:「回,吾在這裡。」
田真故意慢吞吞走下石山,站在門口望,見那身影依舊高高立於石山上,袍袖飛揚,心情頓時好起來,遂閉門休息。
「西殿下安慰過了,打算怎麼辦?」奐天女現身,雙睫低垂。
「部屬的請求,吾已應允。」
「殿下打算為此放棄魔界未來?」
魔神皺眉,似有不悅。
奐天女輕嘆道:「殿下定奪吧,無論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殿下的。」
魔神道:「你的提議吾贊同,但吾不能食言。」
奐天女微笑:「殿下既贊同我,就會有不食言的辦法。」
魔神沒有表示,抬手示意她退下。
大清早,窗戶門就「嘭嘭嘭」震天響,田真自睡夢中驚醒,問了兩句無人應,奇怪之下,她翻身下床去看,哪知剛開門,迎面就被一個龐然大物撲倒在地。
觸手處是茸茸的皮毛,田真嚇得汗毛倒豎,張口就要叫。
「嗚——嗚——」野獸的嗚咽,有點耳熟。
田真認出它來,連忙閉了嘴,摸摸那腦袋:「你想嚇死我呀!」
小白虎鬆開爪子讓她起身,卻仍咬著她的衣角「嗚嗚」低叫,似很著急。
田真心知不妙,問道:「是小殘叫你來的?」
小白虎叫了聲。
「他怎麼不自己來找?」田真更覺不對,「難道他不能來?他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