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黎巴嫩的悲劇 尋求解決辦法的努力

與此同時,從兩個方面尋求解決黎巴嫩災難的努力仍在繼續。

在黎巴嫩內部,塔努斯將軍繼續努力,大膽重建陸軍並確保政府控制區的安全——那時只有貝魯特部分地區和通往南部的能俯瞰城市的山脊地區是安全的。同時,巴塞洛繆大使也在和各派領導人一起努力達成一個傑馬耶勒總統和有關方面都能接受的權利分享協議。

在黎巴嫩以外,里根總統新的特使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大使正在拜訪西南亞的阿拉伯國家領導人,以尋求他們對黎巴嫩和平的支持和建議。他至少每個月都要訪問敘利亞、約旦、沙烏地阿拉伯、埃及、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阿曼、科威特、卡達、阿爾及利亞、摩洛哥、突尼西亞,甚至伊拉克(美國當時正在支持它與伊朗的戰爭)。這些努力使除了敘利亞之外的所有這些國家在和平問題上達成了共識。不幸的是,敘利亞有實際的否定權。很明顯,為了確保自己在黎巴嫩的政治目的,阿薩德希望多國部隊撤出貝魯特。

「黎巴嫩一直是敘利亞的一部分,」他有一次評論道,「讀讀你們的聖經吧。」

我從未見過像拉姆斯菲爾德大使這樣具有敬業精神的人,但他就是抓不到成功這張牌,因為有太多的因素是他無法決定的——尤其是敘利亞、敘利亞控制的三個主要派系中的兩個、還有受伊朗影響的真主黨及其新的恐怖主義作戰形式。

和拉姆斯菲爾德大使在一起共事就如同與巴德·麥克法蘭共事一樣,使我受益匪淺。它使我有機會認識現代阿拉伯國家的主要領導人,這些經歷對我即將擔任的聯合特種作戰司令部司令一職很有用。

與此同時,美國國會和五角大樓對美國政府的黎巴嫩政策的支持急劇降溫。

參謀長聯席會議一直就不同意1982年海軍陸戰隊再次進入黎巴嫩。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個「贏不了」的局面,當然他們不想讓別人覺得美國人是在拋棄盟友,「匆忙逃走」。在決策過程中,他們給非軍方領導人提了這項忠告。但是像往常一樣,決定一經做出,他們就表示尊重和服從。

即使在10月份海軍陸戰隊遭炸彈襲擊之前,國會也只是勉強同意讓海軍陸戰隊在貝魯特繼續停留18個月,但條件是:未經國會同意,行政部門不得擴大它的作用,將它重新部署或改變它的任務。1984年1月國會開始上班之後,民主黨多數極力要求通過一項撤回海軍陸戰隊的決議。但出於對我們盟友的安全以及我們自身尊嚴的考慮,里根總統駁回了那項要求。在1984年2月4日每周例行的廣播講話中,里根(充滿希望地)認為「我們旨在加強黎巴嫩軍隊的努力正取得穩步進展」。

與此同時——1984年1月——什葉派毛拉 和納比赫·貝里策劃要瓦解穆斯林已佔60%的黎巴嫩軍隊。毫無疑問,這是阿薩德慫恿的。在貝里和毛拉們看來,這支部隊被傑馬耶勒用來保證基督教派掌權。現在他們號召部隊中的什葉派不要成為基督教派的工具,放下武器,回到他們的兵營中去。

黎巴嫩第6旅(一直在保衛西貝魯特和平、以什葉派為主要成分)的旅長立即響應這一號召,把他的部隊帶出城市,回到兵營。穆斯林民兵立即接管了那裡的街道。在同一時間,毛拉們從清真寺播放廣播,說所有的什葉派士兵都應當回到兵營去,不要再為一個不代表他們利益的政府而戰鬥。

此後不久,副司令哈基姆少將(德魯茲派)就叛逃到舒夫山的德魯茲派人民社會黨。

在他叛逃後的那天晚上,在貝魯特南部執行任務的黎巴嫩陸軍的一位營長帶著3名基督教派的中尉出去執行偵察任務,結果都沒有回來。第二天早上,派出去尋找營長的巡邏兵找到了那3名中尉,發現他們的喉嚨都被割破了,但沒有發現那位營長。他叛變了。後來在散兵坑裡又發現了2名被割斷喉嚨的士兵。

同一天,什葉派民兵用機槍對仍然忠心耿耿的什葉派准將阿巴斯·哈姆丹的宅邸進行掃射。一直待在國防部的哈姆丹把他的家人送回他妻子的老家法國,以保證他們的安全,但他自己卻留在了貝魯特。後來塔努斯勸他去與家人團聚,因為在黎巴嫩他幾乎不可能逃脫一死。

寥寥數日,幾個月來一直保持良好戰鬥力和凝聚力的黎巴嫩軍隊開始分裂,人們互不信任,分離出去的隊伍分別加入各個派系的民兵武裝。貝魯特昔日的「綠線」——作為基督教派和穆斯林分界線的一條街道——再次成為戰場分界線。人們又回到了每天都有人被殺的日子。

2月初美國大使館開始疏散非必要人員。

同時,還有一個嚴重問題:在貝魯特的海軍陸戰隊怎麼辦?在遭炸彈襲擊後,他們進行了補員,並在繼續執行任務。

大使館開始人員疏散1個星期後,由副總統喬治·布希主持的國家安全計畫小組認為,海軍陸戰隊應當撤出了。里根總統勉強同意了這一建議。

把這一決定通知阿明·傑馬耶勒的任務落到了拉姆斯菲爾德大使身上。1個星期前他剛向傑馬耶勒保證說,美國政府一定會繼續支持黎巴嫩政府。

拉姆斯菲爾德大使和巴塞洛繆去了傑馬耶勒總統官邸的地下作戰中心,把這一消息告訴了他——樓上地面部分早已被炮火摧毀。

這一消息使得傑馬耶勒非常震驚。儘管我們向他保證對黎巴嫩軍隊的援助計畫在近期內還會繼續,但他還是覺得被誘入了歧途,然後又被拋棄,落到了無能為力的地步。這是可以理解的。

後來,同樣震驚的塔努斯將軍表現出很勇敢的樣子告訴我:「我們會召集剩下的黎巴嫩軍隊,並繼續為我們認為對黎巴嫩有利的一切而戰。或許我們不得不向敘利亞作出一些讓步,但只要我還在這個位子上,我將盡我所能為黎巴嫩謀求和平。」

第二天,伴著「新澤西號」16英寸大炮對舒夫山敘利亞炮兵陣地的射擊,海軍陸戰隊開始撤回艦艇。在9個小時中,「新澤西號」戰列艦發射了288發2000磅重的16英寸炮彈。

海軍陸戰隊的撤退於2月26日中午結束。在把機場轉交給黎巴嫩軍隊的簡短儀式上,海軍陸戰隊收起美國國旗時,主持儀式的黎巴嫩軍官拿著他們的國旗,遞給海軍陸戰隊員說:「唔,你們可以把我們的旗子也帶走。」接著他請海軍陸戰隊用直升機把他送回國防部。他是一個基督教徒,因而無法通過穆斯林的檢查站。在把他送回後,最後一批海軍陸戰隊隊員撤回艦艇。

幾分鐘後,什葉派阿瑪爾民兵開始佔領海軍陸戰隊撤空的據點,並控制機場。

各派之間的戰鬥仍在繼續進行,這使得仍然留在那裡的美國人的處境更加危險。對美國人來說,現在唯有在東貝魯特位於「綠線」的基督教派這邊的地方還勉強稱得上安全。他們現在已不能再越過那條綠線,所以也無法到達機場。這就意味著必須派一個陸軍直升機分隊到塞普勒斯,把巴塞洛繆大使以及剩餘的部隊運到塞普勒斯,然後轉運到其他地方。

塔努斯手下剩下的穆斯林軍官很快發現他們也成了穆斯林派系的攻擊目標,儘管多數人很快就為其忠心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還是有一些人,比如哈基姆,設法逃到了其他國家。

割喉的消息迅速傳開,留下來的軍人中相互之間的不信任感更加強烈。短短几天中,一支曾經很有戰鬥力的部隊因派系之爭而分崩離析。

在分裂時他們並沒有互相攻擊。他們只是帶著武器悄悄離開,回到各自派系的地盤。什葉派回到西貝魯特和貝卡谷地,德魯茲派回到山區,基督教派則回到東貝魯特。

第8旅的減員很快被基督教派補滿,繼續守衛著蘇格阿爾加布山。塔努斯別無選擇,很快對軍隊進行重組,以彌補這些損失,但現在這已經成了一支「基督教派部隊」,戰鬥力弱了許多,主要以東貝魯特為根據地執行任務,保衛基督教派的地盤、蘇格阿爾加布山、雅茲以及政府所在地。

阿薩德利用這一機會,調動敘利亞常規部隊控制了黎巴嫩東北部以及向北和向東的主要道路。以色列人控制著南部的緩衝區。現在仍在黎巴嫩政府控制下的地區只有他們在貝魯特的地盤,但那也是主要由阿瑪爾控制,而阿瑪爾對阿薩德是亦步亦趨的。

一旦他的將軍們控制了所有的貿易路線——並且中飽私囊後——阿薩德就開始為重組政府談條件了。

當然,塔努斯必須撤換。在撤換他的時候,他非常正式、體面、自豪地交出了對武裝部隊的控制權,然後平靜地回到他在東貝魯特的水泥廠。但是他對黎巴嫩及其武裝部隊仍然忠貞不渝。最後我聽說,他還在自己屋後的花園裡建起的訓練場地兼課堂上講述高級軍官戰術課程——在重建軍隊初期,為了提高中層軍官的戰術水平,他做出了許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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