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黎巴嫩的悲劇 逐步升級

即使在以色列撤軍之前,駐紮在機場的美國海軍陸戰隊就受到來自俯瞰城市的山脊上德魯茲派陣地的炮火攻擊。德魯茲派顯然是希望通過這一挑釁能夠對黎巴嫩政府施加影響,從而獲得更大的權力。

7月下旬,幾發迫擊炮炮彈落進海軍陸戰隊的防區。8月下旬,炮火更加猛烈,一名海軍陸戰隊中士和一名中尉在襲擊中喪生。儘管海軍陸戰隊配備有充足的火力——155毫米榴彈炮、5輛M-60坦克以及艦上的所有火力——但在此之前,他們一直採取克制態度。但是,這一次的挑釁太過分了,於是海軍陸戰隊用155毫米榴彈炮予以還擊。

我們還懷疑基督教派民兵偶爾也向海軍陸戰隊射擊,其目的是想誘使海軍陸戰隊對德魯茲派和什葉派動用大規模火力——把他們也捲入這場衝突。

以色列撤軍的前3天,兩支主要的穆斯林民兵武裝領導人分別發表聲明,宣稱海軍陸戰隊已和穆斯林反目成仇——他們還補充道,由於海軍陸戰隊向黎巴嫩軍隊提供訓練與援助(實際上幾乎沒有),局面會更加惡化。儘管海軍陸戰隊極力恪守自己的職責,只進行自衛,不站在任何派別一方,但現在很明顯,各派系及其民兵武裝並不遵守同樣的交戰原則,並試圖在民眾眼中造成這樣的印象:海軍陸戰隊是支持以基督教派為主的黎巴嫩政府的。

以色列的入侵成功地把巴解組織趕出了黎巴嫩,但卻幾乎沒有觸動穆斯林各派系的武裝。這些武裝在等待時機,加強自身實力,等以色列撤出後乘虛而入,填補真空,重新燃起與基督教派控制的政府對抗的戰火。

在撤軍的24小時之內,各路民兵開始搶佔地盤:什葉派的阿瑪爾控制了西貝魯特(大批什葉派穆斯林移居西貝魯特,隨意接管酒店和公寓);德魯茲派的人民社會黨控制了舒夫山地區;敘利亞控制了巴爾貝克谷地以及那裡的大量什葉派居民;基督教派長槍黨控制了東貝魯特,設法從德魯茲派手中奪取機場附近的山脊,等待黎巴嫩軍隊的一個旅到達;在南邊,以色列建立了自己統一的民兵武裝,旨在防止什葉派和巴勒斯坦人對其北部地區的襲擊。比較溫和且比較富裕的遜尼派則決定置身於這些民兵武裝之外。

以色列撤軍之後,貝魯特成了一個軍營——毫無安全可言。很快,基督教派控制的東貝魯特和機場的海軍陸戰隊都受到猛烈炮火的襲擊。每個人都不斷受到死亡的威脅——狙擊手的火力、派系間的交叉火力、伏擊以及肆意的重炮和火箭炮炮火。有時在不到半小時內,城市的某一處就會被數千發炮彈夷為平地。

總的來說,所有的壞事都出現了——暗殺、劫持人質、派系交戰以及大規模炮擊——目的是讓政府倒台,把美國、法國和義大利的軍隊趕出去,並使得外國資助者(敘利亞和伊朗)達到各自的政治和宗教目的。

阿薩德和伊朗人此時正處於「有權有勢」的地位。沒有人能夠控制他們,想對他們施加影響是不可能的——但他們的目的卻不相同。

敘利亞的目的是通過支持阿瑪爾、人民社會黨民兵武裝以及由伊朗資助的恐怖活動來控制黎巴嫩,但是要防止伊斯蘭革命在敘利亞和黎巴嫩蔓延。

伊朗的目標是利用恐怖主義行動把美國人趕出這一地區,同時在這一地區推廣其伊斯蘭原教旨主義。

9月3日午夜過後不久,也就是以色列開始撤軍的那個晚上,機場附近的海軍陸戰隊顯然又一次成為攻擊目標,遭到德魯茲派猛烈的炮擊以及100多枚火箭彈的襲擊,2名海軍陸戰隊隊員喪生。蒂姆·傑拉蒂上校立即通過其指揮鏈發送了一份形勢報告:「現在非常危險,」他寫道。「為了黎巴嫩的和平,自7月22日以來,我們已有4人死亡,28人受傷。」

3天後援軍到了。

9月7日,「艾森豪威爾號」航母派出飛機,開始對舒夫山地區進行空中偵察,試圖發現德魯茲派的炮兵陣地。9月8日,「波文號」驅逐艦上的5英寸口徑艦炮對偵察飛行發現的目標進行轟擊,但由於彈道的最高點較低(彈道扁平),尤其是沒有得到美軍前方觀察哨的觀測和校正,因而效果不佳。

同一天,德魯茲派民兵在敘利亞炮火的支援下,趕走了最後一支企圖佔領機場南部山脊的基督教派民兵。同時,貝魯特城內不同派系民兵之間的戰鬥也更加激烈。

塔努斯面臨著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必須採取措施來緩和貝魯特城內的緊張局勢,但他又必須攻下由德魯茲派佔領的、距總統官邸和國防部僅5公里之遙的山脊。他立即下令他的一個旅進入貝魯特「進行清理」。他還派了大約2400人的第8旅去攻克位於山脊中心附近的蘇格阿爾加布鎮,從而把德魯茲派民兵趕下那個山脊,繼而佔領那裡。根據黎巴嫩的情報,此刻駐守在那個山脊上的大約有3000名德魯茲派民兵,還有增援的300來名巴勒斯坦人和100名伊朗革命衛隊;他們約有30輛蘇制T-54型坦克,同時還得到敘利亞重炮的火力支援。

進入西貝魯特的那個旅以很小的傷亡成功地完成了任務。2天中,該旅俘虜了大約250名民兵及其支持者,繳獲的彈藥、武器和蘇制通訊設備可以裝滿8輛2.5噸的卡車,其中包括一個配有50英尺高天線的完整的廣播站。

進攻山脊的第8旅則要艱難一些。由於不斷受到猛烈的炮火攻擊,該旅傷亡不小,但任務完成得也不錯。在炮火中向前推進的惟一辦法就是在上山的時候緊貼著建築物(部分地區已經城市化了)。經過2天的連續戰鬥,該旅最後成功地把德魯茲派民兵趕出了那個鎮子。

塔努斯和我立即前往蘇格阿爾加布鎮去察看該旅的情況,讓旅長邁克爾·奧恩在整個山脊上構築起防禦工事,而不僅僅在鎮上——如果要守住貝魯特,就必須守住那裡。與奧恩通過無線電的彙報相比,塔努斯更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

有一段時間塔努斯曾擔心奧恩缺乏有效領導該旅的能力。儘管到那時為止,他們的任務完成得不錯,但它的旅長似乎有些優柔寡斷,驚慌失措,並且容易發出假警報。他的驚慌表明他不能實施堅強、大膽的領導。

我們到達那裡的時候,我驚呆了。在我的軍旅生涯中,我還從未見過炮火造成的破壞會如此巨大。就連鋼塔上很粗的輸電線都掉了下來——被彈片炸斷的。地上是厚厚的一層碎彈片,如果聚攏起來就可以堆成堆了。該旅的每一台車輛的橡膠輪胎都被碎彈片擊穿,幾乎每一位士兵都掛了彩。

儘管有200多人傷亡,該旅的士氣依然很高。他們以很強的凝聚力打了一個漂亮仗。

我們離開後,邁克爾·奧恩開始擔心該旅無法守住這個山脊。他要求增援,並要求更多的炮彈。

9月10日晚,他報告說有一支車隊從德魯茲派控制的地盤開來,從車上下來很多部隊,正向他的陣地逼近。

此後不久,他的一個連受到了攻擊,7人陣亡,43人受傷,還有幾人失蹤,連長也被斧頭砍成了碎片。那些攻擊者可能是巴爾貝克來的伊朗革命衛隊,他們說的不是阿拉伯語。奧恩急了。

儘管在此後2個星期,山脊上的激戰有所減少,但在敘利亞的支持下,德魯茲派民兵使用長管狙擊槍,專門射擊軍官。結果顯而易見,領導層損失慘重,部隊開始喪失信心,都縮在散兵坑中。這就使得他們更容易受到夜間滲入其防線的德魯茲派的攻擊,這樣德魯茲派就可能最終打開通往總統官邸和巴塞洛繆大使在貝魯特近郊雅茲的住處的道路——那裡距前線僅4公里。如果德魯茲派真的攻下總統官邸和雅茲,那將意味著黎巴嫩政府的倒台——也意味著美國援助計畫的失敗。

日子一天天過去。德魯茲派開始施加壓力。他們在晚上對南部正面的斜坡展開了進攻。在那裡,進攻者基本上處於支援防守旅的黎巴嫩軍的炮火射程之外。遭到一次次進攻的奧恩變得越來越驚慌。

在此期間,我日日夜夜和塔努斯在一起,就戰術的選擇提出建議,並鼓勵他採取更加主動的進攻。

我們每星期都要到該旅視察2次——有一次在檢查前線防禦陣地時,我們險些被向我們射擊的狙擊手射中。

與此同時,來自黎巴嫩政府的壓力也日益增加,要求美國海軍陸戰隊和近海的海軍特遣隊開火支援黎巴嫩軍隊。傑馬耶勒自己也驚慌失措起來。每天晚上,他都會產生幻覺,覺得大批伊朗革命衛隊在攻擊他的官邸,把每個人都砍成了肉醬。

有一天晚上——我記不清日期了——巴塞洛繆大使讓我陪他一起去見傑馬耶勒。我們到達其住處時,塔努斯已經到了。傑馬耶勒非常緊張。

「你認為我們還能堅守多久?」他神色不安地問道。

「只要你的部隊願意戰鬥,就不會有問題,」我告訴他。「除了敘利亞人有大炮之外,你們是有優勢的。但你們必須更加主動地出擊——要讓你的部隊多巡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即使你沒有多少大炮,你還有空軍,還有炸彈——這些你都還沒有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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