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葯 第一節

數日不見,琉羽顏色憔悴,再無精心修飾的美貌,服底是滿滿的恨,蕭齊原本吩咐人看著她,也不知道她怎麼跑出來的,手裡舉著柄長劍,行動間真的不管不顧,幾名侍者都被她砍傷了,其餘人也不敢阻攔,當然這也有緣故,所有人都知道這兩個女人的事管不得,無論傷了誰都沒好處,反正一個身懷武功,出不了大事,所以才假意做出攔不住的樣子,先來報信。

蕭齊只帶雁初進宮赴宴,琉羽就已經氣個半死,誰知緊接著又聽二人入家祠祭拜的事!除夕夜之禮,蕭齊這是告訴所有人,他的妻子是越夕落!越夕落,這個名字她恨之入骨。這個女人有什麼妖法,沒得到蕭齊,卻能讓他百年不忘,掉進冰流都不死,這麼快又奪走了他的心?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經如願以償了,明明蕭齊選擇了自己,為什麼越夕落回來,一切都變了樣?她才是最愛蕭齊的女人,蕭齊是她的全部,沒有蕭齊,她就什麼都沒有了,都是因為這個越夕落!

因絕望而生出瘋狂的念頭,琉羽抱著同歸於盡之心,隔著桌子就舉劍往雁初砍去,只聽「砰」的一聲,碗碟酒萊被震得摔碎在地上,她雖然沒有習武,但此刻拚命用盡全力,桌予竟被砍出了一條深痕。

雁初輕鬆地避開劍,待要動手,紅葉擋在了她面前。

琉羽冷笑:「一個丫鬟,找死!」

手臂受傷,鮮血急涌,紅葉忍痛將雁初推出門,邊推著她跑邊低聲道:「她傷了我,定王必會安撫姑娘,若姑娘傷了她,定王難免要誤會,姑娘還是先避一避的好……」

雁初似是躁,不等說完就推開她,側身並指奪過砍來的劍,抬腳就將琉羽踢下了池塘。

眾侍者嚇得冷汗直冒,萬萬想不到她會來這一出,完全不顧蕭齊的看法,對琉羽出重手,如今事情鬧大了,就算蕭齊再縱著這位,琉羽畢竟是側妃,怎能容她出事?

兩名侍者待要上去搭救,卻見雁初隨手丟開劍,看著水中掙扎的琉羽冷冷地說道:「要換我的命,你的命還賤了些。」

聲音寒徹骨,眾人聽到耳朵里,只覺得自己也彷彿泡在了水裡,哪裡還敢去救?

琉羽已經嗆了好幾口水,跟來的幾個丫鬟哭叫著要拉她,無奈力氣有限,遲遲救不上來。

「發生何事,亂成這樣?」嚴厲的聲音響起。

救星到,眾人自動讓開路。

走來見到這場景,蕭齊也是一愣,呵斥眾人:「還站著幹什麼!」

眾人這才慌忙將琉羽救起來,寒冬天氣,琉羽泡在水裡沒多久,也已經凍的不輕,面色青白,渾身哆嗦,看到蕭齊,她越發失神:「我又錯了對不對?蕭齊,我不這樣做。你就不會見我是吧?」

蕭齊不答,吩咐丫鬟:「送夫人回房,請醫者。」

琉羽見他還是沒有回房陪自己的意思,終於哭道:「蕭齊!為什麼這樣對我,你忘了對我說過什麼嗎?你說你娶越夕落是情勢所迫,你最喜歡我,會永遠對我好……為什麼到現在你還向著越夕落?她要害你,你為什麼還護著她?」

她想起了什麼,眼裡有燃起一絲希望:「不,你要是真的護著她,當初就不會救我了,是因為內疚嗎?你從來都不愛她,只是覺得對不起她是不是》你愛的是我對不對?你親口告訴我,我相信的!」

蕭齊沉默。

是不是內疚,他也不清楚,他不能否認放棄了夕落的事實,卻始終做不出親手傷她的事,作為手握重兵的權王,心軟是致命的,他自己也清楚,如果可以狠點心,她根本無半點機會。

沒有人知道,他對夕落的維護其實很早就開始了,沒有人知道。

雁初吩咐著丫鬟收拾打掃,言語中只當旁邊二人不存在:「去廚房叫她們再準備一桌酒菜吧。」

琉羽狠命推開攙扶著的丫鬟,指著她:「越夕落,你為什麼不死!」

「住口!」蕭齊喝道:「還不送夫人回房,仔細看著,再出事,後院伺候的一個不留!」

出了這種事。原以為他定要追究怪罪,想不到這麼輕易就算了,眾侍者丫鬟都悄悄鬆了口氣,哪裡還敢怠慢,拖著掙扎的琉羽出園。

丫鬟們進屋去收拾東西,唯獨紅葉沒走,一直咬牙站在旁邊,緊捂著手臂處的傷,血不斷自指紋間往外滲出,直到蕭齊吩咐侍者帶她去上藥,她才跟著侍者走了。

周圍再無外人,蕭齊轉向雁初:「你沒事吧?」

「故意冷落她.你又是在擔憂什麼?想救她性命?」雁初似關非笑地看著他,「越夕落的命不及她重要,雁初這條命還是值點錢的,哪會乖乖讓她砍?」

她這麼以為?蕭齊沒有辯解:「我確實希望你能饒她一命。」

毫無顧忌地對琉羽出手,只因他的看法對她不再重要,他在她眼裡已經什麼也不是,想要挽留,終於還是將她越推越遠了。

雁初道:「定王不該留下我,沒有我,府內就不會變成今日這般景象。」她後退兩步,再不看蕭齊,朝門內高聲關道:「時辰到了,還不快拿爆竹和焰火出來!」

丫鬟們收拾完畢,嘻嘻哈哈地拿著東西出來,見蕭齊還站在原地,連忙都噤聲,其中一個壯了膽子問;「王上也要放嗎……」

蕭齊回過神,笑了下:「不了,你們玩吧。」

說完他轉身要走,沒走出兩步,就有侍者來報:「永恆之間的使者找雁初姑娘。」

來人是嵐使者,白衣翩翩,笑容溫和:「弈主讓我給姑娘送年禮來。」

匣中是一粒藥丸,送最實際的東西,做最實際的事,他原本就是這種人。雁初這才想起自己回來的事並未知會西聆君,忙令丫鬟接了盒子,試探道:「西聆君可有話吩咐?」

嵐使者看看蕭齊,答道:「弈主說沒有。」

知道她會問,他連她的反應都料到了,沒有就是沒有,他說沒有,意思就完全變了。她為蕭炎回來,他恐怕不會輕易放過她,雁初咬了咬唇,硬著頭皮道:「除夕佳節,永恆之間想必也熱鬧非常,使者且代我向西聆君問聲好吧。」

嵐使者笑道:「永恆之間並不過節。」

雁初這才記起自己在永恆之間那百年的確從未聽到過爆竹聲,於是不再多言。

待嵐使者離去,四周仍是寂靜一片。雖說外面都知道她是永恆之間的弟子,但堂堂永恆之主會送禮給尋常弟子?何況使者轉達的話看似普通,其實親密,令人遐想。

蕭齊看著雁初,臉色有點白。

雁初也看著他,眼底一片靜。

她始終是他名義上的妻子,沒有休棄,沒有和離,他若知道真相會是何滋味呢?想必與她知道秦川琉羽的存在時一樣吧?夫妻恩愛原是她一廂情願的夢,他與秦川琉羽偷情,她便爬上別人的床,享受完報復的快樂,卻剩下更深的悲傷。

許久,蕭齊生硬地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漠然地望望檐下的燈籠和壁間的年畫,緩步離去。

眾丫鬟望著他的背影,都有點莫名。

雁初卻聽到了,他說的是——

「也好,他定能保你無恙。」

時辰到,四面焰火升空,爆竹聲震天動地,無奈今晚鬧了這麼一出,丫鬟們因此興緻大減,放完爆竹都去睡覺了,雁初早已覺得疲倦,沒讓丫鬟伺候,獨自回卧室歇息,剛掀起帘子,她就看見裡面桌子上燃著一團火。

那是個繪著楓葉的燈罩,做工極為精美,記憶中京城只有一家店賣這個,火光在燈罩里跳躍,紅彤彤的更加神似。

雁初莞爾,走過去拿起燈罩細看。

往常每過除夕,大哥都會買上這樣一個燈罩讓秋影放到她房裡,如今大哥和秋影已不在,會做這種事的只有紅葉,夾在家人與主人中間的傻丫頭,耍小心眼想幫她,故意去擋刀,其實是多此一舉。

紅葉早就不是晚楓,她也不是越夕落。

雁初隨手拉開屜子將燈罩丟進去,正要寬衣睡覺,忽覺旁邊有冷風吹進來,她連忙轉身去關窗戶,哪知目光所到,房間里居然還有個人,頓時驚得她倒退了兩步。

一個黑影幽靈般坐在窗台上,一動不動,好像連呼吸都沒有。

認出那人是誰,雁初抑制不住地升起喜悅,她試探著走近幾步,放輕聲音喚他:「蕭炎?」

不似宴會上無反應,蕭炎微微抬了頭,雙睫顫了下。

厭惡有點遲疑,面前人已變得危險,受焰皇控制,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她盡量保持鎮定,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慢慢地抬起手扶上俊秀的臉。

手因為恐懼而顫抖,雁初緊張得幾乎屏住了呼吸,她小心地撥開那兩排長睫,盯著他的眼睛:「蕭炎,你……還認得我嗎?」

沒有回答,紅色眸子里依稀有波動。

面前的人瞬間變回了熟悉的同伴,邪性收斂,模樣反倒多了幾分乖巧,雁初……終於彎起了嘴角。真正地笑了。

「我是回來看你的,我有很多事想跟你說。」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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