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脫身 第一節

吃過午飯,二人再坐著與盧山遲說了回話,看天色已晚,連忙作別,可能是山上風冷的緣故,回去的路上,雁初的病就犯了,見她容顏慘白渾身冷如冰,蕭齊心急如焚,唯有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吩咐快些趕路,同時派人先快馬趕回去請太醫。

終於,馬車馳進城,府里少不得又是一番忙亂。

雁初道:「你不用著急,我沒事。」

蕭齊冷冷道:「任性,也不必作踐自己,還是知道傷了你便是傷了我?」

「用這種方式傷你,未免太不自量力。」雁初有些好笑,「只怕我就是死了,也未必能傷到你……」

蕭齊驟然停住腳步:「夕落!」

「秦川將軍的死,你果真沒懷疑我?」

「我正是相信了你,不再防備,才會讓他護送使隊。」蕭齊低聲道,「之前平陽郡主落水也是你設計的,我以為你只是想鬧一鬧,令我狼狽,沒想到你的目的是……我查過,那些刺客並非牧風國人,是不是你,你可會對我說實話?」

雁初道:「都已經懷疑我了,我說什麼有用?」

蕭齊盯著她的眼睛:「只要你親口說不是,我信。」

雁初閉上眼睛:「隨你怎麼想。」

蕭齊在原地站了半響,輕輕嘆了口氣,繼續抱著她往楓園走。

至夜間,雁初身上總算有了絲暖意,蕭齊送走醫者,親眼看著她服過葯吃過燕窩羹,見她神情冷淡,蕭齊幾番欲言又止,唯有命丫鬟們仔細服侍,自己則出了楓園往書房去歇息。

他離開不久,就有僕婦送來三盆菊花,紅白黃顏色繽紛,開得新鮮。

雁初看看中間那盆怒放的白菊,微笑著點頭示意留下,讓丫鬟們搬到外面放著,然後吩咐紅葉:「忙了這半日,叫她們都去歇著吧。」

紅葉答應,小心翼翼地放下帳幔,然後自己也取了燈,打起帘子去了外間。

黑暗中,雁初掀開被子,盤膝運功。

越將軍在世時曾語愛女:「你盧山叔不娶親是有緣故的,他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叫白菊,死於戰亂,所以他才從軍,這事除了我在無人知曉。」

盧山遲是一代名將,而非莽夫,見到容貌酷似越夕落的女子,親人之間的那種熟悉感豈是外人能了解的?他也在奇怪吧,雖然最開始未必會多想,但今日刻意提到白菊,他畢竟還是察覺到了。

她的確是「擇日」去看他的,第一次選在初九,第二次去是十二,九月十二,正是那位白菊姑娘的死忌,而今日,是她的生忌。

可巧隔日又是死去的越夕落的忌日,畢竟「定王妃」名義上仍是個死人,照焰國的規矩,王府如今有了夫人,便應設祭,族中人有心巴結的都早早地去了宗祠,事情無形中竟鬧大了,蕭齊不便與雁初提起,唯有將錯就錯找到琉羽商量,誰知琉羽大清早就稱病不起,蕭齊氣得再次拂袖離去,雁初傷勢沉重,理所當然留著府中卧床休息。

牆內火光驟起,兩名侍衛倒地,喉間血涌。

「為他賣命,為他而死。」雁初收刀,俯身合上侍衛的雙目,淡淡道,「欠你們的,只待他日做了泉下鬼,千刀萬剮還你們吧。」

誰都無辜,誰都可惡,總是報不盡的仇。

牆頭有人道:「一個重傷不起的女人竟然逃出府,大哥會為自己的疏忽後悔。」

「不是疏忽,是他沒想到有人會火療之術,所以他恐怕很難相信我是自己逃出去的,」雁初道,「他可以百年不去看越夕落的靈位,這次卻迴避不了,多少眼睛盯著呢,誰知秦川琉羽氣昏了頭,連裝賢良都不肯了,無人陪他演這場深情戲。」

說到這裡,她笑了聲:「總之,看一群人為自己的忌日忙碌,那種感覺真是說不清。」

蕭炎趴在牆頭上,拿手指輕撐著臉:「府中暗衛無數,你怎麼出去?」

「現在的我要出去,誰能阻攔,」雁初自嘲道,「這就是隱藏實力的好處,哥哥在世時曾跟我說,男人都喜歡柔弱的女人,所以當年我一直不敢再蕭齊面前過分顯露武功,可惜秦川琉羽比我更柔弱更討他喜歡,如今百年過去,一個人的武功又可以進步很多。」

「你經常去見西聆風歧,趁那個機會脫身豈不更省事?」

「我不想再連累永恆之間。」

「你太客氣,師父,」蕭炎瞅她,「他對你很大方,你欠他多少,他都不會讓你還的。」

雁初道:「我可沒你臉厚。」

蕭炎道:「因為他不是好人?」

雁初道:「你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蕭炎搖頭,「但他竟能了解我,還能利用弱點要挾我,只有惡人才能真正制住惡人,師父不明白這個道理?」

聽著這番荒謬的理論,雁初失笑:「我倒忘記了,你嘴裡幾時能講出正常點的道理來。」

「多少道理都不如行動來得有用。」蕭炎翻身下牆,取過她腰間的匕首就走。

雁初抿嘴跟上他。

憑自己現在的能力,要闖出府不算太難,但經過療傷,折元過多,氣力還是能省就省,因為需要用的時候太多。

冷寒的匕首,在那修長的手裡變得如同玩具,看不清如何出手,如同切豆腐般簡單,他優雅的邁步往前走,所過之處,十數具屍體無聲倒地。

至後牆下,蕭炎用匕首抵住一個侍衛的脖子:「給你機會,想想怎麼做能讓我饒你?」侍衛白著臉躊躇片刻,終於咬牙道:「屬下會告訴王上,雁初姑娘被來歷不明之人劫走。」

蕭炎贊道:「多麼完美的謊言,忠誠也不過如此。」

侍衛變色;「你……」

「你背叛主人,我出爾反爾,有什麼不對嗎?」蕭炎丟開他,隨手將匕首揉成鐵球還給雁初,「師父走吧,徒兒等你回來。」

眼看侍衛失了骨頭般倒地,雁初嘆氣:「你不該戲弄他。」

「任何方式都改變不了結果,師父會留他性命嗎?」蕭炎拉拉她的頭髮,走了。

雁初看著他的背影一笑:「多謝你。」

長街上,一輛普通的朱輪馬車馳過,前後各有兩名騎馬的侍衛,只是京城裡這種官家車太多,也不甚引人注目。

至城門處,守衛橫兵攔住。

侍衛上前亮出腰牌,冷聲道:「南王殿下車架,還不退下!」

守衛立即作禮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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