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探家祠 第三節

曾幾何時,她同樣在他懷裡,而他只是笑著摸摸她的秀髮,忽略她期待的目光,因為另一個女人,他早已給不了她想要的一生一世,縱然越家為他而犧牲,她也相信他會是好丈夫,他卻為別的女人放棄了她的性命。

走到這一步,是不是真的能挽回?

察覺他的抗拒逐漸變得無力,雁初順勢伏到他懷裡,輕聲問:「你碰過她嗎?」

清晰的思緒在這一刻完全崩毀,所有的冷靜與理智都被這句話擊得粉碎。

「為何?為何當初那麼傻,」蕭齊終於抱住她,「你……真的還肯原諒我?」

懷中人沒有回應。

於是他抱得更緊了些:「我知道你是夕落,一定是,你在恨我,可我不想這樣下去,更不想再傷你,你做的事會逼我動手,別再見南王,別再繼續了……」語氣里已有了妥協與懇求。

他沒有等到答案,就被雁初的驚呼聲打斷:「夫人!」

蕭齊愣了下,順著她的視線側臉望去,只見琉羽站在門口,咬唇怒視著緊緊相擁的二人,目中是毫不掩飾的氣憤與傷恨。

雁初也轉為望著他。

心上人的譴責,眼前人的不安,面對兩樣目光,蕭齊沉默,摟著雁初的手卻依舊沒有放鬆。

琉羽含淚跑了。

雁初主動離開他的懷抱,滿臉歉意:「是我情難自禁,定王去吧。」

展現的大方氣度與當年一樣,新婚之夜為了安慰琉羽,他借口急事匆匆離去,換作任何一個女子都難以容忍的行為,她卻相信了他,促成了他與琉羽,只不過此刻的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夕落。」

「我是雁初,定王,我不記得了。」

一句不記得,代表了什麼?蕭齊看著她,心逐漸變涼,目光也黯了下去,終於,他轉身出門走了。

雁初獨自坐了許久,才叫紅葉等丫鬟進來整理鋪床,因為在安王府用過晚飯,不願早早就睡,她便獨自出了楓園,打算隨意走動走動。

原以為蕭齊只是想借自己安撫老將軍和越軍,想不到他仍未放棄證實自己身份的念頭,因為相信他所謂的「感覺」嗎?雁初微嗤,低估了他的良心呢,他對越夕落尚存有幾分愧疚,會先來阻止而不是對付,真情也罷,假意也罷,越夕落在秦川琉羽面前輸了一輩子,死後竟能小勝一籌,這就是死人的妙處吧。

晚風吹過,心頭生出一絲遲疑與茫然,可是很快,柔軟的心就重新被風吹得冷了,堅硬如冰。

有些東西早已不能挽回,因為染上太多的血與淚。

至少,他眼中的內疚並非全然是假,可以成為她的籌碼。

秦川琉羽來得很是時候,蕭齊又豈會想不明白其中問題,看著溫柔賢良的女人在後院安插眼線,會玩弄花招了,他心裡又是什麼滋味呢?偷情時怕也沒察覺這麼多吧。

得到後又失去,秦川琉羽,這才是你應得的下場!

雁初心情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好起來,她閑閑地走出後園門,忽聞廊上有低低的人語聲,卻是兩名守衛在私下交談。

「這麼晚,王上還叫他們去書房做什麼?」

「盧山老將軍要回越乙山一趟,他老人家的脾氣都知道,不許人護送,王上自然不放心……」

雁初笑了下,緩步走開。

夜深人靜,後園裡丫鬟們都睡熟了,廊間燈籠映照,偶爾有幾名值夜的侍者來去,定王府的侍者侍衛是從不敢懶怠的。

楓園東北角,一道黑影無聲躍出牆外。

隔壁就是雲澤家祠,焰國祠堂通常在正祠外還附帶偏院,方便前來祭祀的族親休息,緊鄰楓園的正是家祠偏院,院內只掛著兩盞燈籠,不甚明亮,半月形石門通往正祠,依稀可見那邊大堂上的燈光。

看著偏院門口的守衛,雁初更加確定心中猜測。

祠堂再重要也不至於到需要特別守衛的地步,更無理由設在偏院,這座家祠內必定藏了什麼秘密,防守不可能像表面看著那麼鬆散,好在這偏院與楓園僅有一牆之隔,使得路線直接繞開了外面守衛,查探變得容易。

輕微震感再次傳來,很快又消失,守衛們沒有任何反應,可知他們早已習慣,不當回事了。

雁初悄然掠下牆,順著陰影摸索尋找,最終至一口井旁停住。

那是口普通的石井,僅容一人出入,此時井底漆黑看不清狀況,她摸了摸井壁,觸手光滑,應是經常有人上下。

井是用來打水的,誰會進出這裡?

雁初衡量了下,最終還是運足內力入井,試探著往下落,在接近水面處果然發現一條橫著的密道。

密道狹窄無光,裡面隱隱透出冰寒之氣,與尋常地氣不同,那種寒意太熟悉,敏感的體質受到影響,雁初幾乎立刻就想起了永恆之間供養一葉花的雪洞,不由吃驚。

蕭齊藏有凝雪石?

不出所料,密道中沒有設置任何機關,雁初仍不敢大意,緊貼右側石壁緩慢前行,轉過兩道彎,前面終於出現火光,忽明忽滅,映照一處小小的石室。

看清石室中的情況,雁初倒抽了口冷氣。

石室中間地上有一個人,或者說那根本不算人,而是個人形的東西,男女不辨,全身上下無半點完整皮膚,血肉模糊,其慘狀令人膽戰心寒。他面朝下趴在那裡,被兩條鐵鏈穿過琵琶骨,鐵鏈終端固定在牆上,單看光澤就知道那絕非尋常鐵質。大約被關得太久了,他似乎很無聊,正用焰國尋常術法取樂,手裡火光閃閃,只是功體受制,始終難以凝聚成形。

寒氣竟也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

雁初幾乎能肯定了,這就是藏在家祠里的秘密!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重要人物,蕭齊要將他秘密囚禁在這裡,還用上這種殘忍的方式?更重要的是,被穿了琵琶骨,被凝雪石封了心,他竟然還能動用術法,力量之強簡直超出常理!

雁初盡量平復心情,打算轉身離去。

就在此時,那人忽然抬起了臉。

一張慘不忍睹的臉!似被烈火燒過般,毀得不成形狀,眼耳鼻口幾乎沒有明顯界限,整顆腦袋活似結滿疤的肉球,可怖至極。疑似眼睛的地方生著兩顆紅紅的眼珠子,散發著極度邪惡的光,直直地朝她射來。

「出來吧,」聲音居然很動聽,應該是個男人,語氣透著幾分無賴,「否則我要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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