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逃出生天

自那日後,葉夜心再沒出現過,眼見一個多月過去,秋風漸涼,白曉碧竟如與世隔絕一般,外面戰況如何,全然不知,園子里的丫餐守衛們都像是啞巴,一個個嘴閉得死緊。這日她實在忍不住去隔壁找葉夜心。

小池塘邊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正在低聲說笑。

這樣的場景不陌生,白曉碧看得鬧心,哪裡還會過去叫他,索性轉身往回走。

廊上站著個老人,面容本來生得威嚴,加卜一腸沉沉的銳利的目光,更多齣兒分陰狠。

雖然沒見過他,那身龍袍卻是認得的,白曉碧微嗤,有些事是越性急越難成,還未登基就已急不可待地當眾穿龍袍,怎不惹人反感?溫海名正言順.卻拒絕眾將早日登基的請求,當然他是故意的,博了個好名聲,心思與手段顯然要高明得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白曉碧走過去跪下,「民女叩見王爺。」

吳王冷笑,「謝天海不肯退兵。」

這是旱已料到的結果,白曉碧回答得謹慎,「是王爺高估了民女,其實民女什麼都不算,他怎會為區區一個女人就退兵。」

「你的意思,留著你沒用?」

「王爺要殺便殺」

「本王會讓他親眼看著你死。」吳王輕哼,負手離去。

白曉碧望著那背影,手心沁出冷汗。

昊王的身影剛剛從園門處消失,葉夜心就從外面走進來,「方才來找過我么?」

心情本來就壞,看到他不免更壞了,白曉碧站起身,面無表情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葉公子費心了。」

白曉碧語氣冷淡,「這麼晚了,葉公子有事?」原本是橫豎都不想再見這個人的,可是至晚上,他又過來了。葉夜心並不計較她惡劣的態度,進門在椅子上坐下,迅速拉過她的手臂,掀起袖子,雪一般的肌膚頓時暴露在燈下。

白曉碧要縮回,「葉公子做什麼?!」

「留道疤,就難看了。」他隨口說著,將摺扇擱至桌上,探手自懷中取出個玉瓶,「這是番邦進貢的精油,是從藥草里提煉的,既可去除疤痕,還可潤澤肌膚,極是靈驗……」

「難不難看與葉公子何干,是我求你來看么?」白曉碧惱怒,「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她們再美我一也不稀罕,葉公子要比,拿別人去比!」

葉夜心愣了卜,笑看她,「我並沒有拿你和准比,動不動就這麼大的火氣。」他將她拉近些,語氣略顯遷就,「先上藥,果真留了疤不好看。」

白曉碧強行縮回手臂,「反正活不了多久,好不好看有什麼關係,我用不著這麼貴重的葯,葉公子留著給合用的人吧。」

葉夜心道:「怎好在自己的事情上賭氣?」

白曉碧道:「這話奇怪,我賭什麼氣呢?」

葉夜心道:「受傷總是因我而起,將來叫你師父看見,有些不好。」

原來是擔心這個,白曉碧自嘲道:「他既然不在乎我的命,還會在乎這點疤?何況你不說,他根本就不會知道。你也不用內疚,我當時救你是想報恩,哪知多此一舉。你又放過我一次,算是扯平,不用再這麼費心了。」

葉夜心不說什麼,伸手拉她。

白曉碧退開,「葉公子拿我當什麼人了,還請自重些。」

葉夜心依言縮回手,微笑,「也罷,待你心情好些再用。」邊說邊起身,將玉瓶擱到桌上,轉身出門。

明知道不該有那些妄想,明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心裡還是禁不住氣悶,白曉碧乾脆抓起玉瓶狠狠擲出,「我說不川便不用,你煩不煩!」

玉瓶不偏不倚打在他後背,繼而滾落在腳邊。

葉夜心頓住腳步,側身。

反正過不了多久就要死,白曉碧根本忘記什麼是害怕了,似乎要把這輩子的火氣全部發泄完,她直直盯著他,挑眉,「誰叫你多事!」

葉夜心看著她片刻,嘴角微微動了下,緩步走了。

吳王戰敗,前面城池失守,戰火即將燃至平州,城內百姓驚惶,卻被嚴禁出城,白曉碧倒沒半點驚慌的樣子,照常吃了睡睡了吃,對外頭髮生的事一概不聞不問。

早起用過飯,葉夜心強行進屋,「一大早關門做什麼?」

白曉碧道:「我要歇息。」

葉夜心道:「我不養豬,明日起飯食減半。」

在這個人跟前始終保持冷淡,實在是件困難的事,白曉稗強迫自己板著臉,「那是明日的事,我現在要睡覺,葉公子請回。」

葉夜心微抿嘴,低聲道:「小丫頭,我不過無意中說錯句話,這麼多天還沒消氣,你打算避我到幾時?」

白曉碧聽著又不對了,「說誰避你,你當白己是誰,人人都那麼在意你的事么?」

葉夜心道:「你師父他們明日便要到了。」

白曉碧愣住。

葉夜心道:「三日後,他們若不退兵,父王便要帶你上陣。」

溫海怎麼可能為她退兵,白曉碧喃喃地道:「你的意思是,我頂多還有三天好活?」

葉夜心點頭,「怕了?」

白曉碧沉默片刻,忽然笑起來,「你還說我有好面相,什麼大福德,我就知道你們是認錯人了,從小到大我真沒遇上過什麼大好事,很早死了娘,再害死了爹,接著被張家退親,然後跟著師父,走到哪兒都沒見過好事,跳崖沒死還能說是命硬,可是磨過去磨過來,現在還是要死。」

葉夜心亦微笑,「有句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白曉碧別過臉,憤憤地道:「什麼死地後生,我不過是個尋常小丫頭,偏被你們看成什麼福星拉扯進來,當真荒謬。」

葉夜心道:「已經長大,就不是小丫頭了。」

白曉碧瞪他一眼,復又垂眸,「又不是我叫的。」

葉夜心拍拍她的腦袋。

白曉碧這回沒有再抗拒,將臉深深埋在他懷裡。

懷抱依舊溫暖,讓人留戀,至少此刻心是安寧的,可以暫時忘記即將發生的事,忘記恐俱。正如那次雨夜逃亡,他抱著她在山林間行走,頭頂是冰涼的風雨,周圍漆黑不見五指,她卻沒有半點不安與害怕的感覺。

半晌,頭頂傳來他含笑的聲音,「我以為你要哭了。」

白曉碧回過神,緩緩從他懷裡離開,後退兩步,「多謝葉公子告訴我這消息,反正沒幾天好活,我想清靜地睡會兒。」

葉夜心果然沒說什麼,轉身出門走了。

往常無所事事,總覺得口子過得太慢,可從今日起,時間彷彿突然間走得飛快,眨眼間天就黑了,白曉碧靜靜地躺在床上,直到丫鬟送飯食進來,才替她燃起燈。

「姑娘該用飯了。」

「先放著吧。」

丫鬟依言擱了飯菜,退出去。

溫海不可能退兵,也就表示她的的確確只能活三天。在死亡邊緣走過一次,如今得知死亡再次來臨,說還能安然人睡肯定是假的。

上次溺水的痛苦經歷至今仍如噩夢般揮之不去,不知道被砍頭會是什麼感覺?

白曉碧怔怔地睜著眼睛,不知望向了哪裡。

本朝開國之君謝真,陣前妻兒皆被斬殺,事實就是葉夜心說的那樣,做大事的人不能心軟。將士苦戰追隨,真為一個女人退兵,置他們於何地?換了任何人都會這麼選擇,也不能怨溫海,妥協只會令對方更得寸進尺,他只是做了鼓明智的決定。

「……我會保全你。」其實他自己也明白,這承諾不容易做到。

只不過,還是有些失望吧。

若是深明大義的女人,此刻被作為要挾他的人質,必定會一頭碰死,成就身後美名,可見她同樣也貪生怕死,不配站在他身邊。

許久才回神,白曉碧緩緩起身走到桌旁坐下,燭光搖曳,待看清桌卜飯菜之後,她更加無語了。

飯菜真的少了分量,且一塊肉也無。

白曉碧哭笑不得,精神反而好了許多,拾起筷子就吃。

有人推門進來。

白曉碧看他一眼,既不起身也不招呼,繼續低頭吃飯。

葉夜心在旁邊看著她吃完,才拉起她,「走。」

白曉碧沒反應過來,「去哪兒,不是還有三天么?」

話音剛落,他已拉著她出了門。

白曉碧驚道:「去哪裡?」

他不回答,忽然攬住她的腰,悄無聲息掠起,很快便避過守衛,落在院外。

街上行人寥寥,不時可見往來巡邏的兵丁。

被拉著匆匆走了段路,白曉碧終於明白他的意思,眼眶頓時熱起來,鼻子有點酸,她立即掙扎著再不肯走了,「不行不行,你放了我,到時候怎麼跟你爹交代?」

葉夜心示意她看,「我雖有心放你,走不走得了還難說得很。」

白曉碧隨之望去,只見前方城門口燈火高掛,黑衣女帶著數十名守衛等在那裡,眼睛望著這邊,顯然正在等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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