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逆天而行(二)

迷迷糊糊地到了約定的地方,果然有幾個人等在那兒,身後護送的護衛告辭回去,那幾個人便請她上馬車。白曉碧一言不發,木然上車。馬車載著她前行,路上偶爾會停下來吃飯換馬,稍作歇息,直到第二日晚上,眾人才抵達目的地。

「姑娘可醒著?」車外有人恭聲問。

白曉碧回神,應了一聲,隨手打起車窗布。

雖已開春兩個多月,北方的夜依舊寒冷,遠遠的,天幕沉沉,千帳燈火,隨地勢或高或低起伏著,向遠處延伸,在霧中逐漸變得模糊,火光碟機散夜裡的寒氣。

陡然見到這等壯觀景象,沉沉的頭腦一片清明,白曉碧竟生出敬畏之心。迎面一隊人打馬而來,當先是個軍官,見到車便鬆了口氣,勒馬上前,大聲道:「末將乃呂副將部下扈沖,奉將軍之命,在此等候多時,姑娘安好?」

白曉碧忙應了聲「好」,又道:「有勞,多謝。」

再前行一里左右,馬車忽然停住,扈沖在車外道:「大將軍有令,營內不得行車走馬,末將不敢有違,請姑娘屈駕下車。」

白曉碧依言下車。

扈沖也早已下了馬,見她態度甚是溫和柔順,面色不由緩和了些,令隨從遞上一件寬大的黑色披風,「營內向不容女眷出人,恐生流言,姑娘莫怪。」

白曉碧接過披風從頭到腳裹好,道謝,「將軍費心。」

扈沖點點頭,領著她步行人營,其餘眾人各自退去。

二人尚未接近營地就被攔下,扈沖取了腰牌,那邊才行禮放行。

白曉碧原以為會看到將士們圍著火堆喝酒談笑的景象,誰知一路走來,才發現並不似想像中那般熱鬧,除了巡邏值夜的士卒走來走去,極少見到其他人,一切井然有序。他們前行不過一里路,已遭到了好幾次盤問。

終於,扈沖帶著她走到一座普通營帳外,門口守著兩個兵,其中一名進去通報,很快又出來讓二人進去。

帳內燃著明亮的燈,溫海安然坐在椅子上,正與兩名將軍看地圖。

扈衝上前,「末將參見王爺,石將軍,呂副將。」

溫海點點頭。

旁邊那白袍將軍道:「先下去吧。」

扈沖應下,退出帳去。

白曉碧原無心情,退至旁邊靜靜等待,誰知剛剛站定,就覺得有些不對,抬眼看,只見方才說話的白袍將軍正拿眼睛瞥著自己,似有笑意。

俊眼彎眉,面容秀麗,被那銀色戰袍白色戰披一襯,立馬變得高大威武,女氣盡去無遺,再看只覺英氣通人。

怪不得聲音這麼熟悉,想不到他換了裝束,一時竟沒認出來!白曉碧驚喜,見他點頭示意,也忍不住低聲招呼道:「賀……呂公子!」

「是呂副將。」溫海淡淡打斷她,轉向呂乾二人,「今日暫且到這裡,再報與呂大將軍看看。」

呂乾與石將軍恭聲應下.退出營帳,再沒多看白曉碧一眼。

燈光里,溫海踱至她面前,「許久不見,為師甚是想念。」

白曉碧目送呂乾離去,聞言回神,「師父。」

溫海摟過她,「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白曉碧渾身僵硬,這一整天在馬車上,只要合眼,腦海里便浮現出昨晚那骯髒噁心的一幕,幾乎連飯都吃不下去,她實在不能再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更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在那個人身上,那個有著親切微笑的人。

想起姑娘那淫蕩的姿態,極度快樂的神情,半是享受半是痛苦的呻吟,心頭如同被大石壓住,她幾乎又要嘔吐。

溫海是什麼人,立即察覺不對,「怎麼了?」

面前的臉只要不笑,就會透出幾分冷酷,此刻白曉碧終於明白當初在山裡時,他抱著她迫不及待的樣子是什麼意思,原來男人都想做這些噁心的事!

不能接受他也和那種事扯上關係,白曉碧飛快地掙開他的手臂往後退。

溫海不是葉夜心,哪裡肯遷就,輕易地扣住她的手腕,「怎麼回事?」

白曉碧慌不擇言,「你們都討厭!無恥!」

溫海哦了一聲,將她拉回臂彎,「先說不像師父,如今又罵無恥了,我怎的無恥,你倒說說?」

白曉碧再不說了,只是掙扎。

溫海的臉驟然冷了,「他對你做過什麼?」

手腕上的力量忽然加重,白曉碧吃痛,「放手!」

「他對你怎樣?」

「沒有沒有!他只是親那些姑娘!」

吼出這話後,白曉碧恨不能咬斷舌頭。

見她不像說謊,溫海面色稍和,鬆了手,「你知道些什麼?」

白曉碧見瞞不過去,便縮回手藏到背後,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溫海看著她片刻,反倒笑起來,「你說的是這個?」他迅速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當初我也曾這樣對你呢。」

白曉碧拿手捂住嘴,「師父!」

「這些事不是無恥,」溫海掰開她的手,「男人有了喜歡的姑娘,就會和她成親,會親近,會做一些事,否則如何傳宗接代。」

白曉碧一聲不吭。

溫海道:「你看到他親別人,不高興了?」

白曉碧窘迫,轉移話題,「師父不是十王爺么,怎的變成了九王爺?」

「往常是十王爺謝天成,如今卻是九王爺謝天海口。」溫海再看她幾眼,緩緩收起笑意,「匆忙趕路,你必定也累了,且在我帳里歇著,軍中禁止攜帶女眷,明日你須變一變裝束。」

房間里,葉夜心正就著燭光在潔白的扇面上作畫。

門開,黑衣人急急走進來,「少主不該放她走。」

葉夜心道:「你的意思?」

黑衣人毫不遲疑,「快馬追回。」

葉夜心道:「一個丫頭而已,何必費這麼大力氣。」

黑衣人道:「一個重傷,一個毫無武功,從那麼高的懸崖跌下去,竟然都沒有死,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她是佑護謝天海的人?原該將她交與主公,可暫去主公疑心,對少主大有好處。」他停了停,又道,「少主若不想害她性命,找個地方將她藏起來,不令主公知曉便是,怎能放她回去?」

「即使父王不知道,謝天海也會告訴他。」

「少主此番行事實在欠妥!」

葉夜心看著他。

黑衣人垂首道:「恕屬下直言,放她回去,後患無窮,少主不該為一個丫頭耽誤大計。」

葉夜心道:「你擔心得對,但要說那丫頭註定是他的福星,我卻不太相信。」

黑衣人道:「少主師從天心幫,怎能不信天意?」

葉夜心道:「做逆天之事的人還少么?」

黑衣人嗟嘆著退下。

清風裡放旗招展,上書一大「呂」字.氣勢十足,兵士列陣以待。

幾個月下來,白曉碧也習慣了軍中生活,身上已是男兒裝束,對外只稱是呂乾的遠房堂兄弟,跟著來歷練見識的,她也自覺地迴避不多說話,眾人當她年紀,也不懷疑,今日跟來觀戰,溫海只派人護著她遠遠站在山頭。

兩邊戰鼓齊響,當先一名銀袍將連斬對方三將,收刀回身,自腰間拔出寶劍朝天一揮,身後人馬立即潮水般向前涌去,蒼天之下,原野上密麻麻一片,似涌動征戰的螻蟻。

馬蹄亂塵,戰袍浴血,對方明顯呈潰敗之勢,這邊卻士氣大漲,呼聲震天,踏著屍體乘勝追擊。

半個時辰過去,廝殺聲漸弱,只有屍橫滿地。

白曉碧兩腿發軟。

「呂副將親自上陣,豈有不勝的!」旁邊的校尉一臉自豪,「當年呂大將軍威名無人不知,若非皇上自斷臂膀,削了他老人家的兵權,那逆賊豈能有今日?!」轉臉忽瞥見白曉碧神色如土,他頓時疑惑,「呂兄弟?」

白曉碧迅速地鎮定下來,搖頭道:「沒事,大哥說的有理,我們下去吧。」

他們正待轉身下山,忽然一隊人馬從旁邊抄近路直衝上來。二人觀戰之處原不惹眼,溫海只派了數十兵丁保護,哪知對方會突襲,一時竟無法攔阻。

校尉大驚,吩咐眾人,「我留在這裡,快送呂兄弟下去!」

話音剛落,那隊人馬已衝上來,當先是名黑袍將,他冷笑著,二話不說,舉槍刺倒外圍的一個兵丁,直取校尉。

校尉倒也沉若,一把推開白曉碧,自己就地打了個滾避開,抽出腰刀去砍黑袍將戰馬的馬腿,「送呂兄弟走!」

轉眼間,這邊十多個兵丁已被刺翻。

黑袍將策馬上前,大笑,「姓呂的?果然沒白來,帶回去!」

為避免引起對方注意,溫海特地將她送到這裡觀戰,想不到對方竟盯上了,此刻派小隊人馬衝上來,顯然是要拿活的做人質。白曉碧暗暗後悔,葉夜心雖無心害自己,吳王卻未必,萬萬不能落入他手上。想到這裡,她顧不得其餘人,轉身朝山下飛奔。

才跑出幾步,就聽得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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