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掉包的王爺

京城拿下,吳王只當大事已成,急著與一幫大臣策劃登基事宜,誰知這邊還未安定,剛剛開春,東南四郡忽燃起戰火,對方打著平叛討賊的名聲,其主竟是流落民間二十七年的九王爺謝天海。

吳王叛亂,本就引得眾臣不滿,手底一些人顧念舊主,聞信大喜,都連夜帶兵反了出去;沈家外出借兵歸來,聞知京城噩耗,望北遙哭,經眾將勸說,亦投九王爺去了;再有李家一些僥倖逃出的舊部,與出逃在外的前朝老將,因恨吳王,亦紛紛歸順九王爺,其中以神武將軍呂復為首。

吳王只當諸皇子與四王爺李家都被害,十王爺逃得性命,印綬不在也難成大事,一切是穩當的了,哪裡料到會突然冒出個九王爺,一時竟措手不及。

大殿上,一名身著龍袍的老人急躁地走來走去,搖頭不止。

「不可能,他怎會是謝天海!」

「真假難說,重要的是,他有先帝親賜敬妃的玉佩。」

老人厲聲:「當年九皇子謝天海被害,是我親眼所見,又是那小太監親口所說,怎會弄錯!」

下面那人道:「他人所言,不可盡信。」

老人沒再說什麼,往椅子上坐下,面露驚疑之色,目光閃閃似在沉思。

那人道:「臣斗膽,是真是假不重要,當務之急是先想個對策。」

老人冷笑:「本王打下的江山,他卻想坐收漁翁之利,須看有沒有這本事,本王現擁兵二十萬,還怕他區區三萬人馬不成!」

那人道:「恕下官直言,三軍久戰數月,總算順利進京,將士們已疲憊不堪,都指望著歇息領賞,如今外頭散播謠言,軍心不穩,再急於出戰,恐十分不利。」

老人想了想,叫過黑衣女:「他為何要你先回來,莫非是疑你?」

黑衣女道:「屬下冒昧揣測,少主自那丫頭死後,便遣人沿江打聽尋找,應該只是想找那丫頭屍體,怕屬下阻攔,所以……」

老人道:「果真沒別的?」

黑衣女遲疑了下,道:「沒有。」

自九王爺起兵,形勢陡然逆轉,吳王兵多將廣,無奈錢都用來打仗了,國庫空虛,匆忙之下另想辦法,結果惹得百姓怨聲載道。手底將士們剛剛經歷惡戰,十分疲憊,聽說又要再打,紛紛逃散。朝中大臣畏懼他,個個都是面上順從,哪裡肯真正出力。九王爺任用前鎮國公手底神武將軍呂復為大將軍,其子呂乾為副將,揮兵直上,節節勝利,短短兩個月竟攻佔三郡,再有那些識機的郡守,索性開門獻城,如此一來,又白得了二郡,平江一戰大捷,吳王更折了無數人馬。

白曉碧聞訊吃了一驚,隱約已猜到那九王爺是誰,偏又不敢確認,而且越想越糊塗。

他不是十王爺么,怎的變成了九王爺?

再看葉夜心,平靜無任何反應,依舊笑如春風。

燈光下,他獨自坐在房間椅子上,左手拿著粒黑色藥丸,白曉碧進門便見到這情景,不由吃驚:「你……葉公子怎的吃藥?」

葉夜心眼睛也不抬:「吃藥很奇怪?」

吃藥當然不奇怪,可白曉碧反而更驚訝:「你病了?」

葉夜心不答,示意她取水。

白曉碧忙過去倒了水遞給他,看他研開藥丸服了,默默又接了空杯放回桌上,幾番欲言又止。

瞥見她這模樣,葉夜心笑了:「想要問我病得如何,問就是,小丫頭害羞什麼。」

白曉碧尷尬,揚臉:「我是想問葉公子,怎的改了道,莫非我們不去京城了?」

葉夜心道:「不是想見你師父么,現下他們在攻打殷城。」

白曉碧「哦」了聲。

葉夜心道:「還有事?」

白曉碧搖頭,半晌才低聲問:「葉公子病得嚴不嚴重?」

葉夜心道:「壞人自然是病得越重越好了。」

白曉碧道:「我不是這意思。」

葉夜心道:「你還希望我好不成?」

白曉碧斟酌道:「我自然希望葉公子無事,但葉公子若想拿我威脅師父,我寧可死了。」

葉夜心微微低頭,似有些疲倦:「被我父王找到,你性命難保,那傅小姐生性嫉妒,上次便是她派人害你,你不記得了?」

想到那日傅小姐看自己的眼神,白曉碧當即明白過來:「葉公子留下我,是在保護我?」

葉夜心道:「是利用。」

白曉碧臉一陣紅一陣白:「總騙我,我也不知道你們哪句真哪句假了。」

葉夜心抬手:「時候不早,去睡吧。」

寒月底下,一道影子迅速掠來,忽然半空折回,緩緩落於林間,須臾,又有道黑影緊隨而來,毫無聲息的,亦翩翩落下。

葉夜心披著厚厚的黑色披風,微笑著朝那背影拱手:「十王爺,還是九王爺?」

溫海轉身:「葉少主,還是郡王爺?」

葉夜心道:「隨意便好。」

溫海一笑:「你我算來原是堂兄弟,亦不必拘禮。」

葉夜心道:「我自幼便隨師父在外學藝,未曾見過王兄真容,以至數次失禮,只是王兄深夜造訪,竟不是來救人的,令我十分不解。」

溫海道:「堂弟有心拿她要挾我,又何必瞞著王叔行事,莫非堂弟與王叔父子果真如傳言中那般?」

「能把挑撥的話說得這麼好聽,王兄是第一個,」葉夜心搖頭笑,「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子,今日方知此言不假,敬太妃實在是當年宮裡第一高明人,人人都當王兄已被太后燒死,連我也只能想到是逃出宮外藏匿民間,誰知王兄竟是藏在宮裡,在太后眼皮底下安然過了十幾年,太后只當出了惡氣,卻不料到頭來是在為他人養兒子,親兒子卻被自己親手設計害死,不知這出掉包計是如何設計的?」

溫海道:「這不重要,她老人家對我多少有養育之恩,我總不能在她生前作事。」

葉夜心踱上前:「借刀殺人,害了她的兒子,還想搶她兒子的江山,也是為了報養育之恩?」

溫海道:「若不是母妃巧設掉包計,我已死在她手上。」

葉夜心道:「利用正元會引我們注意,暗裡收服東南四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令舅死得糊塗,不知敬太妃九泉之下,知道自己親兄弟被兒子害了,會作何想法?」

溫海道:「我利用了正元會,他們也未嘗不想利用我,以為通過區區堪輿之術就能逆轉乾坤,妄圖通過我插手朝政,所以自取其禍,要怪,只能怪他們自己野心太大。」

「王兄費盡心機要坐上那個位置,果真是為了敬太妃?」

「那個位置人人都想坐。」

葉夜心點頭:「王兄今夜前來,該不是與我閑話。」

「當然不是,」溫海不慌不忙道,「曉碧在你手上,你不拿她威脅我,是因為知道沒用,但王叔未必這麼以為,你若將她交出去,必得倚重,將來瞞著他辦事,把握或許就更大了。」

葉夜心道:「是么。」

溫海道:「王叔現擁兵二十萬,遠勝於我,誰知如今我們竟能相持不下,比先前想的要容易得多,不知是何緣故?」

葉夜心微笑:「恕我愚鈍。」

溫海看著他半晌,忽然轉了話題:「看來我探聽的消息有誤,堂弟與王叔原是親父子,怎會互相猜忌,必是他們憑空捏造。」

葉夜心頷首:「那是自然。」

溫海道:「我今日來,不過是想告訴堂弟幾句話。」

葉夜心道:「王兄請講。」

溫海微微一笑,緩緩道:「第一句,本王必勝,第二句,不是每個人都能做漁翁,如今皇兄四王兄十王兄都不在,惟有本王才能名正言順坐那個位置。」

「不論為父王,還是為我自己,我都應該先除去你。」葉夜心笑著搖頭,轉身便走。

溫海道:「我還有幾句話。」

葉夜心停住腳步。

「堂弟自幼跟隨天心幫幫主學習堪輿之術,卻一心想做逆天之事,豈非糊塗?」溫海悠然道,「本王此來,其實是想討個情面,她命中注定的人不是你,離她太近,就不怕惹禍上身?堂弟若不想她死,不如高抬貴手早些放她回來。」

葉夜心道:「既然註定不是我,我卻不至於笨到送她去助別人。」

溫海道:「被王叔知道,她性命難保,你護不了她,三日後我會派人到這裡來接。」

葉夜心笑了聲,消失在夜色中。

這次受傷,白曉碧到底年輕,傷口雖有點深,但調養有方,再輔以生肌良藥,幾個月下來已經全好了,只不過手臂上仍是留了道明顯的淡紅色的疤痕。

葉夜心嘆氣:「誰叫你多事的,這可好不了了。」

白曉碧拉下袖子,不在意:「將來它自己會好的,是我當時糊塗,忘記你本事高明,自討苦吃,害你也跟著著急。」

葉夜心不語。

白曉碧問:「葉公子最近在做什麼,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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