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盟

穆罕默德乘坐哥倫比亞國家航空公司的班機飛往墨西哥城,在那裡他轉乘英國航空公司的二四二航班飛往倫敦。在機場里他覺得很安全,那兒他都用匿名。吃東西的時候他得留個心眼,因為墨西哥是個無宗教信仰的國度,但這個一流的候機廳讓他遠離了這種野蠻的文化,還有那麼多的武裝警察保護著,防止像他這樣的恐怖分子破壞如此祥和的旅程。於是,他在遠離窗戶的角落裡揀了個位子,拿出一本在商店裡買的書看了起來,想辦法不讓不祥的念頭困擾自己。他從來不在這種地方讀《古蘭經》,當然了,別的什麼有關中東的書報也不看,免得有人問這問那。不,他得像別的間諜一樣把自己偽裝好,以免像猶太人格林高德在羅馬那樣突遭不測就此完蛋。甚至在用洗手間的時候,穆罕默德也格外小心,防止有人和他搞同樣的陰謀。

他甚至沒有用手提電腦,雖然有的是機會用得著。他琢磨,還是像個傻瓜似的一動不動地坐著好。二十四小時後他就能回到歐洲大陸了。一想到自己飄來盪去居無定所,他便有些痛苦。他沒有家,只有一連串的安全落腳點,而這些地方的可靠性也值得懷疑。沙烏地阿拉伯不歡迎他,已經快五年了。阿富汗同樣也去不成。很奇怪,惟一能讓他感覺稍微安全點的地方,居然是歐洲的這些穆斯林們曾幾度征戰都未能征服的基督教國度。這些國家幾乎是不要命地向陌生人開放,你可以消失在他們的茫茫人海之中,只需要一點技巧——實際上,也談不上什麼技巧,只要你有錢。這些人這樣不要命地開放,如此害怕冒犯那些將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和他們的孩子死去,還有他們全部的文化被毀滅的人。這是一種美好的想像,穆罕默德心想,但他不會活在夢裡。事實上,他是為他們在干。這鬥爭在他死後還會繼續下去。痛苦,也許吧,但這就是事實。但獻身於一種事業要勝過個人謀利。那種人世上多得是。

他在想,昨天會面後那兩個所謂的盟友此刻正在說著什麼,想著什麼。他們當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盟友。哦,是的,他們有共同的敵人,但這不是同盟的全部。他們會——或許會——提供一些便利,但僅此而已了。他們的人是不會支持他的人所做的任何事情的。綜觀歷史,外國僱用兵其實從來都是些沒有戰鬥力的士兵。要想有戰鬥力,你必須得有所信仰。惟有有信仰者才會奮不顧身,因為惟有有信仰者是無所畏懼的。就算安拉不在身邊也是。那麼,擔心的是什麼呢?只有一件事,他心底里是承認的。失敗。誰也不希望失敗。橫在他與成功之間的困難,是那些需要想方設法去解決的東西,就是這些東西。並非人。並非精神。穆罕默德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燃。就這點來講,至少,墨西哥還算得上是一個文明的國度,雖然他可不想去猜先知穆罕默德會對煙草這東西發表什麼見解。

「開車比這舒服吧,恩佐?」越過終點線的時候,布萊恩取笑他的兄弟。三英里的長跑對於海軍陸戰隊來說算不上什麼,但對多米尼克來說就不一樣了,他剛在聯邦調查局得了體育訓練的最高分,但那只是一小段路程。

「唉,笨蛋,」多米尼克上氣不接下氣,「我只要跑得比我的目標快一點就行。」

「阿富汗人會宰了你這頭蠢驢的。」布萊恩正在往回跑,能更清楚地看見他兄弟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也許吧,」多米尼克承認。「但阿富汗人不會在阿拉巴馬和新澤西搶銀行。」多米尼克從不把他生活中的倒霉事說給他兄弟聽,不過顯然,海軍陸戰隊的這位身體要比聯邦調查局的這位好。但是他的槍法又如何?終於跑完了,他朝那幢種植園的房子走回去。

「我們通過了嗎?」進屋的時候布萊恩問亞歷山大。

「對你們倆來說,這容易得很。這裡不是警校,夥計。又不指望你們參加奧運會,但在戰場上,跑得快也是個絕妙的本事。」

「在匡蒂科,哈尼軍士就愛這麼說,」布萊恩表示同意。

「誰?」多米尼克問。

「尼古拉斯·哈尼,美國海軍陸戰隊一級軍士長,對了,他大概因為名字的緣故常被人取笑 ——但也許不會有同一個人嘲笑他兩次的。他是海軍陸戰隊基礎學校的一個教員。他們都管他叫『鳥尼克』,」布萊恩說著,抓了一條毛巾扔給他兄弟。「他絕對是標準的海軍陸戰隊隊員。但他說逃跑是步兵所需要的技巧之一。」

「你呢?」多米尼克問。

「我只打過一次仗,不過才幾個月前的事。大多數時間,我們就是看著山下的山羊,爬那些該死的山會讓這些羊得心臟病的。」

「很糟,是吧?」

「糟透了。」亞歷山大插進來說。「但打仗是小孩子的把戲,不是有理智的成人的行為。你瞧,特工卡盧索,即便在叢林里你也得背著六十五磅的東西。」

「那一定很有意思,」多米尼克不無敬意地對他兄弟說。

「快樂時光。好了,皮特,今天的計畫里還有什麼有趣的內容?」

「先洗洗乾淨,」亞歷山大建議。既然他已經確認兩個人的身體條件不錯了——儘管他從來沒有為此擔心,他也說過,不管怎樣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們可以進入更為艱苦的訓練。那些重要的項目。

「美元將出現波動,」傑克對他的新上司說。

「有多嚴重?」

「只是微小的波動。德國人準備減少美元儲備,購進歐元,大約有五億元。」

「那是筆大數目嗎?」山姆·格蘭傑問。

「你是在問我嗎?」傑克問道。

「對啊。你得有判斷。不一定非要是正確的,但得言之有理。」

小傑克·瑞安遞上截獲的情報。「這個德國傢伙和法國那邊的同行說話。他儘力使這宗買賣聽上去很平常,但翻譯說他話中有鬼。我懂一點德語,但還沒好到能聽出那麼細微的東西來,」小瑞安對他的上司說。「我不明白德國人與法國人為什麼要搞那種反對我們的陰謀。」

「巴結法國,符合德國的當前利益。雖然,我也沒見過什麼長期的互惠的同盟。總的來說,法國是怕德國的,德國也瞧不起法國。但法國有強大的野心——是的,他們一直就那樣。看看他們同美國的關係。有點像十二歲左右的兄弟姐妹間的關係一樣。他們是互愛的,但總是處得不那麼好。德國與法國呢,有點像這種關係,但更複雜。法國老愛踢他們的屁股,但隨後德國就組織動員起來,去踢法國的屁股,兩個國家的記性還都很好。那便是歐洲的禍根。那裡紛爭不斷,他們是怎麼也忘不了的。」

「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小瑞安問道。

「坦率地說,根本沒有,也許這個德國銀行家同這傢伙接近是為將來做打算。也許是法國人在讓他覺得他正在變得親近,這樣法國央行就可以在柏林賺上一筆。這是個可笑的遊戲。你不能把對手揍得太慘,否則他就不會同你玩了,而且,還有,別去惹麻煩樹敵。總之,這就像同鄰居打撲克牌。如果你牌技太好,那麼你就會樹敵,住在那裡也沒多大意思了,因為沒人願意再上你家來玩牌。假如你是牌桌上最笨的一個,他們又會聯合起來對付你,同你作弊、耍賴——不至於怎麼傷害你,但足以讓他們感覺自己是多麼聰明。就是說,實際上輪到出牌的時候,每個人都是試探性的,以維持一種和睦的關係。沒有人會過分地致使一個主要國家的貨幣流動性發生危機。忘了告訴你,央行的銀行家們把陸地上的人都看作是農民,包括各國政府的首腦。」

「包括我們?」

「美國人?哦,是的,出生卑賤,沒有文化——但又是極度幸運——的農民。」

「還帶著武器?」小傑克問。

「是的,帶槍的農民總是讓貴族們惶恐不安,」格蘭傑忍住笑表示同意。「他們抱殘守缺,難以認識到這會在市場上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阻礙,因為商機總是與一種新概念結伴而來。但這不是我們的問題。」

Oderint dum metuant,傑克心想。這是他僅能記住的幾句拉丁諺語之一。大概是羅馬皇帝蓋尤斯·卡利古拉的一句格言:只要他們還害怕我們,讓他們恨去吧。兩千年過去了,文明人難道還沒有更進一步嗎?

「我們的問題是什麼?」

格蘭傑晃了晃腦袋。「我不是那意思。他們不那麼喜歡我們——其實從來就沒喜歡過——但同時,沒我們他們又活不了。蘇聯解體後,他們中的一些人開始琢磨沒了我們他們也能活,但他們每試一次,現實就把他們揍得鮮血淋漓。不能用人民的思想來取代貴族的思想,這就是他們的問題。他們真的以為人民是服從他們領導的,但實際上並非如此。他們只跟著自己的錢袋走,假如有時間思考的話,大街上隨便哪個人都會自己把問題考慮清楚。」

「那麼,反恐訓練營就利用他們想像中的世界賺錢嗎?」

「你說對了。你知道的,我討厭肥皂劇。知道我為什麼討厭嗎?」他的目光一片茫然。「傑克,因為它們是那麼準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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