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引蛇出洞

歐洲與美國存在諸多差別,其中之一便是,前者的各國真心實意地歡迎外國人的到來,而美國儘管有它的種種好客之道,卻在入境的手續上設置了極大的不便。肯定地說,愛爾蘭在入境手續上沒有設置任何的障礙,波波夫看得很清楚,他們很爽快地就在他的護照上蓋了章,於是他帶著行李到海關作「檢查」去了,他們的檢查也馬虎極了,或許,那個海關的檢查人員都沒有注意到行李的主人是男還是女,檢查就已結束了。通過海關之後,德米特里·阿爾卡季耶維奇走出航站樓,招手要了一輛計程車,直奔預訂的旅館。他預訂的是一個能俯視都柏林的一條主要交通要道的單人套房。進了套房,他馬上脫掉衣服,他要抓緊時間再睡上幾個小時,然後再打他的第一個電話。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在閉上眼睛之前,他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希望那個聯繫電話號碼沒有改過,或者他沒有出過事。如果發生了後者的情況,那麼他就不得不費一點口舌向當地的警察做一番解釋了。好在為防不測,他已經編好了一個故事,必要時就可拿出來用。儘管這個故事不能說是面面俱到,無懈可擊,但是用來保護一個從未在愛爾蘭共和國有過犯罪記錄的人卻已綽綽有餘。

「空降兵,空降兵,你們聽到了嗎?」維加唱道,他們的晨跑開始進入最後的一英里。「我們將從大鳥上面往下跳!」

讓查韋斯驚訝的是,儘管軍士長朱利奧·維加的塊頭如此龐大,但他跑步似乎從不因此吃虧。與他第二分隊的其他任何一個隊員相比,他的體重至少足足重了三十磅。他的胸圍超大,所以他的襯衣都必須定做。但是,儘管他的身材魁梧,他的雙腿依然有力,他的呼吸依然平穩。所以,今天,正好是輪到他帶隊晨跑……再過四分鐘,他們就能看到那根終點線了,儘管沒人會承認,但他們大家都歡迎它的出現。

「齊步——走!」維加在越過黃色的終點線時喊出口令,每一個人都隨著口令放慢腳步,減為通常的每分鐘一百二十步的齊步走。「左,左,左、右、左!」半分鐘之後,維加發出口令:「立——定!」所有人都整齊劃一地停了下來,隊伍中傳來一兩聲咳嗽聲,這是昨晚貪杯多喝了一兩品脫啤酒的人的咳嗽聲,除此之外,操場上一片肅靜。

查韋斯走到站成兩行的隊伍前的指揮位置。「解散,」他命令道,他的隊員已經達到了今天放鬆和鍛煉肌肉的所有目的,該讓他們回屋去洗澡了。今天的晚些時候,他們還將在射擊訓練房裡跑上一陣子,做實景模擬射擊訓練。在內容上,它將是十分枯燥乏味的,因為每一種可能的人質和歹徒的情況變化他們差不多都已經演練過了。他們的射擊技術差不多已趨完美。他們的身體狀況無懈可擊,他們的士氣高昂,以至於似乎顯得厭煩了。他們對自己的能力無比自信,他們已經在實戰的現場令人信服地把它們展示出來了,把一顆顆真實的子彈射進真實的目標的身體。即使在第七輕步兵師時,查韋斯也從來沒有對自己的部下有這樣充分的信心。他們已經達到了這樣一種境界,以至於有著自己悠久和驕人歷史的英國特別空勤團也歡迎他們使用他們的俱樂部,甚至還承認有東西可向他們學習,雖然一開始他們對「彩虹」是抱有很深的疑慮的。那可是相當了不起的境界,因為英國皇家空軍特別空勤團一直是世界上公認的特種行動的大師。

幾分鐘之後,洗浴更衣完畢,查韋斯出門來到士兵區,他的隊員們坐在他們各自的書桌邊,正在閱讀比爾·托尼和他的小組成員準備的情報資料,查閱照片。這些照片中有許多已經經過計算機系統的處理,以反映原始拍攝日期以來的歲月在他們身上的影響。隨著軟體技術的發展,這些計算機系統似乎也在日臻完善。一張從側面拍攝的照片現在經過計算機的處理就成了一張正面直接拍攝的照片,他的隊員就像在看自己孩子的照片一樣仔細地研究它們以及他們掌握的一切資料,諸如此人可能在哪裡,有哪些已知的或可疑的同夥等等。對於查韋斯來說,這似乎是浪費時間,但是,你也不可能整天就是跑步和射擊訓練,況且熟悉這些臉也不完全是浪費時間。他們在前往維也納執行任務時,就是這樣識別出了弗克特納和多特蒙德的,不是嗎?

軍士長普賴斯正在做開支預算,稍後他會將它扔到查韋斯的辦公桌上請他審核,以便他的上司可以為申請開支提出正當的理由,並且或許隨後還可以為某個新的想法申請到一些新的訓練經費。蒂姆·努南正在忙著擺弄他新的電子玩意兒。在查韋斯看來,克拉克似乎始終是在跟中央情報局和美國其他政府機構打金錢仗。那讓查韋斯覺得這純粹是浪費精力。從一開始起,「彩虹」就有很好的抗攻擊能力——總統的支持和贊助也從未遭到損害——他們的幾次任務並沒有給他們賴以獲得資金的可信度抹過黑。再過兩個小時,他們就要上射擊場,消耗掉每人每天都要消耗的一百發手槍和衝鋒槍子彈,接著還要進行實戰演習……另一項每日例行的訓練。「例行的」,丁就是用它來代替「枯燥乏味的」這個詞的,但那並不能減少它的枯燥乏味。與中央情報局的外勤任務相比,它已經不知少了多少枯燥乏味了,大多數中情局外勤任務的時間是花在等候見面和填寫表格上的,是花在為蘭利的官僚們描述外勤行動的執行情況上的。對於外勤現場發生的一切他們一概要求有詳細的文件報告,因為——那是規定。實行這些規定的人,往最好處想,是在一代人之前出過外勤、跑過任務,並至今還認為他們仍懂得那一套的人;往最壞處想,是一竅不通的,並且正因為一竅不通所以要求格外苛刻的人。但是政府,儘管它每天都在將億萬美元往水裡扔,卻常常會為了一千來元的小錢摳門小氣,斤斤計較,而他,查韋斯,無論如何都是奈何它不得的,不可能使它有任何改變。

現在馬洛伊中校在總部大樓有了自己的一間辦公室,這還是從上面決定他擔任「彩虹」部隊的一個部門指揮官以來的事。他考慮在他的辦公室的牆上掛一個飛鏢靶子,供他不工作時娛樂之用,作為美國海軍陸戰隊的校級軍官,生出這樣一個荒唐的想法並未使他覺得有任何的不妥,他早已習以為常。對他來說,工作就是開他的直升飛機——他提醒自己,眼下他並不真正有一架,因為此刻分派給他的那一架正在停飛檢修之中。飛機上的某個小裝置正在被一個新的改進裝置替換之中,它將提升他做某種事情的能力,但他尚未被完全告知具體詳情,不過他確信,它是很重要的,特別是對於構思、設計和製造這個改進後的新裝置的民用製造商來說。

情況本可能會更糟。幸好,他的太太和孩子都喜歡這裡,而馬洛伊本人也喜歡這裡。他的工作崗位是一種技術性的崗位,而非一個危險的崗位。在一個執行特種任務的單位里當直升飛機的駕駛員幾乎不會遇到危險。唯一使他擔心的是撞到電力線上,因為「彩虹」被調去執行任務的地區主要是建築物密集的地區。在過去的二十年中,全世界損失在電力線上的直升飛機比被已知的防空武器擊落的總數還多。他的MH-60K直升飛機並未裝備電纜切割器,他已經為此給第二十四特別行動飛行中隊的司令寫過一封措辭尖刻的備忘錄,司令也痛悔莫及地回了他六份備忘錄的影印件,都是他已發給他的上級部隊司令的有關同一問題的報告。他還進一步解釋說,五角大樓的某個專家正在考慮對現有飛機的改進——它將是,馬洛伊想,一份與某一個華府強盜 簽訂的、價值或許達到大約三十萬美元的諮詢合同的主題。而他們的諮詢結論將是,是的,那是個好主意,並且還會把它用令人生厭的官樣文字寫成四百頁左右的長篇宏論,可惜它從來就不會有人去拜讀,因而只會在某個檔案館內永遠地被束之高閣完事。其實,這種改裝總共就只需三千美元的零件和人工費而已——而且這人工部分的開支還是一個全日制空軍下士為改裝所花的時間,不管他是實際在工作還是在士兵區看他的《花花公子》雜誌——但是,不幸的是,規定總歸是規定。誰知道,也許一年以後「夜鷹」直升機將會裝上電纜切割器。

馬洛伊做了個鬼臉,他真希望他的飛鏢靶子已經裝在牆上了。他不需要去看那些情報資料。記住那些已知的或嫌疑的恐怖分子的臉對他沒有任何用處。他從不會與他們走到如此相近,以致看得清他們的臉。那是射手們的任務,不管他是不是部門的指揮官,他只是他們的駕駛員。嗯,情況本可以更糟。現在至少,坐在他的辦公桌前,他能夠穿著他的「袋袋裝」,或者說,他的飛行服,好像這裡就是一個正規的飛行員組織似的。在每周的七天之中有四天左右他必須上天作飛行訓練,那倒是不錯的,通知他調動的那個上司曾暗示,在這次調動之後,他接下去的調動可能就是去指揮VMH-1了,因此或許會載著總統滿天飛。那個工作將是沉悶的,不過對於事業的晉陞卻是有益的。它肯定不會給他的好友漢克·戈德曼上校帶來傷害,他剛剛晉陞登上了將軍榜,對於一個駕駛直升飛機的人來說,那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殊榮,因為以直升機飛行員為主的海軍航空業務是在駕駛高速固定翼噴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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