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接觸目標

她知道自己病了。但她並不知道自己病得有多重,不過,瑪麗·班尼斯特知道,她身體很不舒服。從用那些葯的情況來看,她似乎有些擔心,也許她病得不輕。她以前從未進過醫院,除了有一次扭了腳踝之外,他父親因為害怕她骨折而把她送進了當地的急救診所。但現在她卻躺在一張像醫院病床的床上,旁邊有一個打靜脈點滴用的輸液架,從那裡有一根透明的塑料管垂下來,一直通進她的右手臂裡面,僅僅這個景象就把她嚇壞了,儘管輸進她身體里的藥物有鎮靜作用。她心中在想,不知道他們給她用的是什麼葯。基爾戈爾醫生說了,是使她身體保持不脫水的液體和其他一些東西,他是這樣說的嗎?她頭腦里迷迷糊糊的,她晃了晃腦袋竭力想擺脫迷糊,使自己想得起來。喔,是了,何不去把它找出來呢?她的兩條腿向右划了出去,站了起來。她人很不舒服,雙腿顫抖不止。然後她俯身去看輸液架上掛著的東西。她發覺眼光模糊很難看清楚,所以她俯身再湊近些,但也只看到標籤上的標記用的是她看不懂的代號。女四號試驗對象重新站直了身子,她感到沮喪,想皺眉頭以作表示,但沒有完全成功。她環顧治療室,發現遠端還有一張床,在一堵大約五英尺高的似乎是磚砌的隔牆旁邊,但那床空著。遠端的牆上掛了一架電視機,但此刻它關著。房內的地板鋪了瓷磚,她光腳踩在上面涼颼颼的。房門是木質的,裝了一個插銷,而不是把手——這是一扇標準的醫院用的門,但她不知道。房間里她怎麼也找不到電話。醫院病房裡不是都有電話的嗎?她是在醫院裡嗎?它看上去像是一家醫院,但她知道,她的腦筋轉得更慢了,不如往常那麼管用了,雖然她不清楚她是怎麼知道的。就好像是酒喝多了似的。除了感覺身體有病之外,她還感到虛弱極了,連她自己也不完全指揮得動了。該是做些什麼的時候了,雖然該做什麼她並不確切知道。她站在那裡思考了片刻,然後伸出右手抓在輸液架上,開始向門口走去。幸運的是,輸液架上的電子控制裝置是用電池做電源的,所以沒有插頭插在牆上。輸液架下的橡膠輪子輕巧地滾動起來。

她伸手去開房門,結果發現它並沒有上鎖。她拉開房門,探頭到門外,先環視一下門框周圍,隨後向走廊深處望去。空空如也。她走出房門,身後仍然拖著那個輸液架。她看不到有護士站,無論在走廊的哪一頭,但她並不覺得它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女四號試驗對象開始向右走去,現在她已把輸液架拉在自己的身前推著走了,她在尋找著——什麼東西,但到底什麼東西她並不確切知道。她使勁皺了下眉頭,試著去打開其他的房門,不過儘管它們都能打開,但暴露在她面前的就只有黑乎乎的房間而已,大多數還散發著消毒劑的味道,直到她已經走到了走廊的最盡頭。盡頭的這扇門標註的編號是T-9,在這扇門後她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這裡沒有病床,但有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台計算機,它的顯示器的屏幕還亮著,這就意味著計算機的電源仍然通著。她走了進去,俯身去看那台計算機。它是一台IBM的兼容機,她懂得如何使用那些機器。她發現,它甚至還有一台數據機。好啦,那樣的話,她能做些——什麼呢?

又過了幾分鐘的時間,她才做出了決定。她能給她父親發個信息,不是嗎?

在五十英尺開外的二層樓上,本·法默剛剛匆匆去了一趟廁所回來,他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之後重新坐進他的轉椅。他拿起先前一直在看的那本《生物觀察》。現在是凌晨三點,在房子的這一端,已是夜闌人靜。

爸爸,我無法確定我在什麼地方。他們說我在表格上籤過字,允許他們把我收進來作一些醫學試驗,試驗某種新葯或什麼的,但我現在覺得糟透了,我吃不準為什麼。他們把我接在一個加藥的東西上,它插在我的手臂里,感覺糟透了,而我——

法默讀完了那篇關於全球氣候變暖的文章,回頭再來檢查面前電視屏上的顯示。計算機一個個地翻過運行中的監視攝像機所拍攝的畫面,結果表明,所有的病人都在床上躺著——

——除了一個人之外。喲!是誰?他想,因為沒有看到床空的那個房間的代號,所以只能等待計算機畫面再翻轉回來。這大約花了一分鐘,哦,糟了,T-4房間的人不見了。就是那個姑娘,不是嗎?女四號試驗對象,叫瑪麗什麼來著。哦,糟了,她跑到哪裡去了?他打開直接控制按鈕,檢查走廊。那裡也不見有人的蹤影。還沒有人作過通過走廊里的門進入這座綜合性大樓的其他部分的嘗試。這些門都是上了鎖,並且加了報警裝置的。見鬼,醫生都到哪裡去了?現在值班的醫生是個女的,名叫蘭妮什麼來著,這裡其他的員工都不喜歡她,因為她是個既傲慢又惹人討厭的悍婦。顯然,基爾戈爾也不喜歡她,因為她總是輪到上夜班。哦,對了,帕拉切克是她的姓。法默拿起了呼叫系統的麥克風,一邊還心不在焉地在想,不知道她是什麼國籍的人。

「帕拉切克醫生,帕拉切克醫生,請給保安回電話,」他在廣播系統中呼叫。大約過了三分鐘,他的電話響了。

「我是帕拉切克醫生,有什麼事?」

「女四號試驗對象走開了。我在監視攝像機里找不到她。」

「我就來。打電話告訴基爾戈爾醫生。」

「好的,醫生。」法默根據記憶撥了那個電話號碼。

「是誰?」電話里傳來熟悉的聲音。

「先生,我是本·法默。女四號從她的房間里失蹤了。我們現在正在找她。」

「好的,找到後打電話給我。」電話變得死一般的靜寂。基爾戈爾並不那麼激動。你也許能夠四處閑逛一會兒,但你不可能離開這座大樓,又不被人看見。

現在仍然是倫敦的交通高峰時間。伊凡·彼得羅維奇·基里連科的公寓離開大使館很近,這使他可以步行上班。人行道擠滿了行色匆匆趕著到他們各自的工作崗位去上班的人——英國人是一個講究禮儀的民族,但倫敦人卻往往來去匆匆——上午八點二十分,他準時來到那個約定的轉角。當他在轉角處停下來等綠燈亮時,他把一份《每日電訊報》,一份保守傾向的晨報拿在左手。

大家都是行家裡手,情報的交接天衣無縫。沒有片言隻語的交換,只在肘上撞了兩下告訴他鬆手,以便把他的《每日電訊報》換成另一份。而且交換的動作還是在腰部以下完成的,這樣既可避免被他周圍的那些人偶然瞥見,又因為它的低位,他們周圍的人群足可以阻擋住可能設置在這個繁忙路口周圍屋頂上的任何一個攝像機的窺視。成功之後,這位常駐代表所要做的全部事情就是不要得意得笑出聲來。對於他來說,真刀真槍盡顯其外勤特工的技能始終是一種愉悅。儘管他目前已經登上高位,但仍喜歡親自做這種日常的間諜事務,之所以如此樂此不疲,只不過是要向自己證明,他仍然能夠幹得像他手下的年輕人一樣出色。幾秒鐘之後,綠燈亮了,一個身穿棕黃色大衣的男子從他旁邊斜刺里躥出,帶著他的晨報快步向前走去。這裡離大使館還有兩條街的距離。他走過院子的大鐵門,走進使館大樓,通過安全檢查,上樓進他在二樓的辦公室。進門後,他先把大衣掛在門後的衣鉤上,接著就坐下來在辦公桌上打開那份報紙。

這麼說來,德米特里·阿爾卡季耶維奇果然遵守了他的諾言。報紙里夾了兩張沒有分隔線的白紙,手寫的文字密密麻麻地蓋滿了這兩張白紙。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外勤特工,約翰·克拉克,目前在英國的赫里福德,現在擔任一個新的稱為「彩虹」的跨國反恐部隊的指揮官。該小組由十至二十人組成,他們選自英國、美國,也許還有其他一些國家。它是一個隱蔽的行動組織,只有一小撮位高權重的高官才知道。他的妻子是護士,在當地的一家公立醫院工作。在皇家空軍特別空勤團基地里工作的當地老百姓中間,他的部隊的口碑甚好。「彩虹」已經出動過三次執行任務,伯爾尼、維也納和「世界樂園」,每一次,它給恐怖分子——基里連科注意到,波波夫迴避了以前的那個藝術性的辭彙,「進步分子」——的打擊都很有效、迅速,並且是在當地的警察機構的偽裝之下。彩虹部隊可以動用美國的硬體設備,它已被用於西班牙,這在有關這起事件的電視報道中表現得清清楚楚。為此,他建議大使館應把它弄到手。通過武官去搞最為合適,波波夫特別提出。

總之,這是一份有用的報告,簡明但不乏內容,這位常駐代表心想,用來交換他在街頭轉角上給他的東西是公平的,物有所值。

「嗯,今天早晨看到什麼了?」西里爾·霍爾特問跟蹤監視小組的組長。

「沒有,」另一個「五處」的人回答說,「他在他常拿報紙的那隻手上拿了一份他常拿的報紙,但是人行道上人頭擁擠。可能有過東西的換手,不過即使換了,我們也沒看見。我們在對付的是一名專業的高手,先生,」跟蹤監視科的科長提醒英國秘密保安局的副局長說。

波波夫坐在返回赫里福德的火車裡,他的黃褐色的寬邊禮帽放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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