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搜索疑犯

那天死了三個酒鬼,全部死於上消化道出血。基爾戈爾下去為他們一一作了檢查。他們中有兩個是在同一小時中死的,第三個則死於五個小時之後,嗎啡幫助他們或是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或是在沒有痛楚、仁慈的昏迷中結束他們的人生歷程。那樣一來,原先的十個實驗對象就只剩下五個了,他們中能夠拖到這個周末的將一個沒有。濕婆病毒的致命性一如他們所希望的,而且似乎還具有瑪吉所許諾的一樣的傳染性。最後,它的傳播系統也是有效的。它在女四號試驗對象,即瑪麗·班尼斯特身上得到了證明。隨著明顯癥狀的出現,她剛被轉移到治療中心來。所以,到目前這一步為止,濕婆「工程」可謂全面告捷了。一切都與試驗參數和實驗預期十分接近。

「痛得怎麼樣?」他問他的病人,她已註定來日無多了。

「絞痛,痛得怪厲害的,」她回答說。「像是得了流感,加上別的一點什麼。」

「嗯,你的確有一點發熱。知不知道你是從哪裡感染來的?我的意思是,有一種新的流感病毒在香港流行,看上去你是感染上它了。」

「也許在我來這裡以前,在我工作的地方……記不得了。我會好的,對嗎?」儘管她每天所吃的食物中充滿了安定這種鎮靜葯,使她思維遲鈍,但她的憂慮之情還是溢於言表。

「我想會好的。」從露出在外科手術口罩外面的臉上看得出基爾戈爾在微笑。「這種流感可以是很危險的,但僅對嬰兒和年邁的人,而你不是這兩種人,是嗎?」

「我想不是。」從醫生那裡得到了定心丸之後,她也露出了微笑,定心丸總歸是討人喜歡的。

「好吧,我們準備開始為你做靜脈點滴,保持你的體內有足夠的水分。並且我們還將對你身體的不舒服採取一點措施,給你吊一點嗎啡,好不好?」

「你是醫生。」女四號試驗對象回答。

「好吧,伸出手臂不要動。我必須給你紮根針,有點兒疼……好了,」他說,手起針落,針頭已紮好。「怎麼樣,疼不疼?」

「不太疼。」

「好吧。」基爾戈爾在「聖誕樹」上鍵入啟動的數碼。嗎啡馬上就開始滴下來了。大約十秒鐘之後,它就進入到病人的血流之中了。

「哦哦……哦,好了。」她說。她舒服地閉上了雙眼,第一批藥物已經進入她的身體系統。雖然基爾戈爾從未有過親身的體驗,但他想像,從這種毒品使她整個身體得到安撫的方式來看,它幾乎就等同於一次性愛的感覺。她肌肉的緊張頓時消失殆盡。你可以看出她的身體放鬆下來了。而變化最大的是她的嘴巴,已從緊張緩解為沉睡時的那種鬆弛。太可惜了,真的,女四號算不上真正的漂亮,但她自有她的可人之處,而且從他在控制室監控電視上的所見來判斷,她還能給她的性夥伴帶來極大的快感,儘管那都是因鎮靜劑的作用而起的。但是,不管她是不是好的性交對象,她都將在五至七天內死掉,無論他和他的同事做出什麼最好的努力。在她床邊的輸液架上掛了一隻小的白細胞介素-3a點滴瓶。它是史克必成公司的優秀研究科學家團隊最近研製出來的治療癌症的新葯——在對抗病毒方面,它也已表現出了一些希望,這在醫藥領域還是獨一無二的。反正,它對人體的免疫系統起到了一種激勵的作用,儘管它的作用機理還不為我們所理解。一旦濕婆病毒造成的疾病廣為傳播之後,它將是受害者的最可能的治療葯,而他則必須證實,它不會有用。在那些酒鬼們的身上,它已經得到證實,但他們也需要在本質上健康的病人身上對它做試驗,男女都要試,以便確保萬無一失。她太不幸了,他想,因為除了一個號碼以外,她還有一張臉蛋和一個名字。還有其他千百萬的人——實際上是數十億的人——他們也太不幸了。但是,對他們的情況他將比較容易接受。他或許會在電視上看到他們的臉,但電視並非真人,不是嗎?只是熒光屏上的無數小點子而已。

其實,這個概念是夠簡單的了。老鼠等於豬、等於狗、等於小孩——在這裡等於女人。大家都有平等的生存權。他們已經在猴子身上進行了廣泛的濕婆病毒試驗,已證明該病毒對它們是致命的,無一能夠倖免。他觀察了所有的那些試驗,並且還與那些次等有感動物一起分享了痛苦,它們所感受到的痛苦就像女四號所感受到的一樣真實,不過在猴子的情況下,打嗎啡針是不可能的,而且他還痛恨那樣做——痛恨把痛楚施加到他不能對話、不能對其解釋事情原委的無辜生物之上。雖然從大局上來看,它是有道理的——他們將拯救千百萬,甚至億萬隻動物免遭人類的蹂躪——見到動物受苦實在難以讓他和他的同事承受得了,因為他們都已經把他們的情感傾注到所有的生物身上,不論它們是大是小,與它們建立起心靈相通的情感,對於弱小、無辜和無助的生物尤其如此,超過了對於比它們大的、絲毫不把它們放在心上的兩條腿的生物。至於女四號或許並非如此,他們從未過問過,歸根結底,你又何必使問題複雜化?他再次低頭看他的病人。在他所施毒品的作用下,女四號已經陷入昏迷狀態。至少,與實驗猴子不一樣,她並不痛苦。那就算得上慈悲為懷了,不是嗎?

「那是個什麼隱蔽的行動組織?」辦公室值班軍官在保密電話里問。

「我不知道,不過他是個認真的人,記得嗎?S總局四處的一個上校,你一定回憶得起。」

「啊,想起來了,我認識他。他在芬斯特沃爾德和卡羅維發利待過很長時間。他跟那裡所有的人一起被縮編裁掉了。他現在在做什麼?」

「我不知道,但他會向我們提供有關這個克拉克的情報,用以交換我們的一些資料。我建議我們做這筆交易,瓦西里·鮑利索維奇。」

「克拉克是一個我們熟悉的名字。他與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直接見過面,」值班軍官告訴常駐代表。「他是一名資深的外勤軍官,基本上屬於准軍事類型的,但他也在弗吉尼亞的美國中央情報局情報學院任教官。眾所周知,他與瑪麗·帕特里夏·福利和她的丈夫關係密切。也有人說,美國總統很喜歡聽他的。是的,我想,我們對他當前的活動有興趣。」

他們談話使用的電話是俄羅斯版的美國STU-3,大約三年前,它的技術被在第一總局的T局長手下工作的一個小組竊取。它的內置晶元被一成不變地拷貝過去,該晶元採用一種一百二十八位的編碼系統對進出的信號進行編碼加密,系統的密匙每個小時都要更改,而且在每一個使用者使用之後也都要進一步更改,而使用者的私人代碼就在他們所使用的可插入的塑料鑰匙卡上。儘管俄國人作了最大的努力來破譯,但是STU系統最終還是將他們拒之門外,儘管他們對系統硬體的內部工作原理的了解已經分毫不差,所以他們想當然地認為,美國人也有同樣的問題——畢竟,幾個世紀以來,俄國誕生過世界上最好的數學家,甚至連他們中的最傑出的人才也還未能拿出一個破譯這種加密系統的理論模型。

但是,隨著量子理論在通信安全上的革命性運用,美國人已經有了一種解碼系統,它是如此複雜,以至於只有美國國家安全局的「Z處」的一小撮人實際上懂得它。不過,他們實際上也無須真正懂得。他們有世界上功能最為強大的超級計算機為他們做實際的工作。這些計算機就安裝在龐大的國家安全局總部大樓的地下室里。這是一個像地牢一樣的區域,它的頂是用裸露的工字鋼支撐的,因為它當初就是為此目的開挖建設的。那裡的頂尖的計算機是一台由一家已破產公司生產的機器,即由馬薩諸塞州坎布里奇的思維機器公司生產的一台「超級連接者」。有六年時間,這台專門為美國國家安全局定做的機器卻基本被閑置那裡,因為沒有一個人能想出一種有效的編程方法,但量子理論的發展也改變了那種境況,所以這台龐然大物現在正快樂地在那裡歡唱,倒是它的操作者們心中在問,製造下一代這種複雜機器的人哪裡才能找到。

送到米德堡國家安全局來處理的信號是各種各樣的,它們來自世界各地,其中的一個來源就是GCHQ,即切爾特南的英國電訊總局,它是美國國家安全局在英國的姐妹機構。英國人知道俄羅斯大使館裡誰用哪一隻電話——即使在蘇聯解體之後,他們也沒有更改過電話號碼——這一個電話是來自常駐代表桌上的。由於俄羅斯版的STU系統的信號數字化並不如美國版的那麼有效,所以送來的信號聲音質量不夠好,是不可能用來做聲紋分析的,但只要破譯它的加密編碼方法,也就很容易辨別講話的內容了。解密後的信號然後被交叉輸入進另一台計算機,以便以很高的準確率將俄語的對話翻譯成英語。由於該信號是駐倫敦的常駐代表發給莫斯科的,所以被排在一大堆電子信號的最前面,得到優先的處理,於是就在通話後還不到一個小時,它已經被破譯、翻譯和印製成文。接著,它馬上就被發送到切爾特南去了,而在米德堡,它則按常規被送到一個信號分析官員那裡,他的職責是將截獲的情報分發到對其內容感興趣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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