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發現端倪

「世界樂園」行動的圓滿結局結果對某些人卻成了麻煩的開始,這些人中有一個就是托馬斯·農西奧上校,即當時在場的西班牙警察中的那位高級警官。他被當地的媒體誤認為是這次行動的指揮官,所以立即就陷入了他們的包圍,被要求詳細介紹這次行動的各項細節,並向電視記者提供這次行動的錄像。想當初,對於這個主題公園所發生的事件,他的新聞封鎖實施得如此成功,以至於他的馬德里上司也不得其詳,所以在他做決定的時候,他不能不把這也作為一個重要因素考慮進去。最後,上校決定公開「世界樂園」自己的監控錄像,他覺得監控錄像中可能得罪人的鏡頭最少,因為它顯示的東西非常有限。其中最富有戲劇性的部分是突襲隊員自天而降,從直升飛機降落到城堡的屋頂上,然後從城堡屋頂破窗飛進控制室里,那種鏡頭,按農西奧的判斷,絕對屬於平平常常,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而且時間也不過四分鐘,也就是帕迪·康諾利在窗框上安裝導爆索,移開身子,起爆它們所需的時間。至於控制室內的槍戰鏡頭,這個監控錄像一個也沒有錄到,因為恐怖分子自己事先就把控制室內的監視攝像頭都破壞掉了。城堡頂上哨兵被幹掉的鏡頭倒是錄下來了,但因為哨兵頭部傷口慘不忍睹,所以農西奧沒有把它公開,同樣的情況也適用於他們中最後一個被消滅的,即殺死了那個荷蘭小姑娘的名叫安德烈的恐怖分子——這個鏡頭也被拍攝下來了,但因為同樣的理由也被壓下來不作公開了。其餘的內容則全部都被農西奧拿出來公諸於天下。由於實際行動的地點與攝像頭的距離遙遠,所以從畫面上不僅辨認不出這些救援隊員是誰,甚至連他們的面孔也看不見,能夠分辨出來的只是他們撤離到室外時輕快的腳步,許多人還抱著被他們救出來的孩子——那個,農西奧判定,不可能傷害或得罪任何人,尤其不可能傷害或得罪來自英國的那支特種行動部隊,現在除了「世界樂園」的那隻名義上的第六軍團的金鷹之外,他們每人還拿到了一頂他的部隊的三角帽作為圓滿完成使命的紀念品。

於是,那捲黑白的電視錄像帶發放給了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英國天空新聞網,以及其他有興趣的新聞機構在全世界播放,以便給聚集在「世界樂園」大門口的形形色色的記者所作的評論增加一點實質性的內容,並可使他們再據此連篇累牘地發出更多的錯誤評論,為了解決在世界上最大的主題公園之一發生的這個可憎的插曲,從馬德里派出的西班牙特種部隊發揮了如何高超的技藝。

德米特里·阿爾卡季耶維奇·波波夫在他紐約的公寓里一邊抽著雪茄、啜著一杯未摻水的伏特加,一邊看著這條電視新聞,這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他的錄像機也開著,正在錄下這段新聞,以便晚些時候再作仔細研究。他看得出,那個突襲的過程不但十分專業,而且所有的細節也都是預先設想好的。他們所用的爆炸物的閃光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對他了解問題沒有一點作用,不能告訴他任何問題,而任務完成後救援者們整隊行進,邁著輕快的步子,斜挎著槍,雙手抱著小孩,一切都是在預料之中的,其用意也是昭然若揭的。是呀,像他們這樣的人在圓滿完成了這樣一件使命後,他們自然會興高采烈。接下去的鏡頭顯示,他們離開城堡向一幢建築走去,那幢建築裡面一定有一個醫生在等著,以便照顧那個,按記者的報道,在行動中唯一受了點輕傷的小孩。然後,過了一會兒,這支隊伍又回到外面來了,他們中的一個揮手在那建築的石牆上擦了一下,擦亮了一根火柴,他用火柴……

……點著了一個煙斗……

點著了一個煙斗,波波夫看清了。他很吃驚,自己何以會對那麼一個細節作如此的反應。他用力眨了眨眼,坐在椅子里俯身湊近電視屏幕。電視里並沒有拉近鏡頭的特寫畫面,但是那個讓他覺得有問題的士兵(或者警察)清清楚楚地是在用一個彎鉤狀的煙斗抽煙,他正與同伴們說著話,每隔幾秒鐘就要噴雲吐霧一次……沒有任何做作的動作,只是平平靜靜地說著話(但這些話沒有被錄下來),就如他們這樣的人每當圓滿完成任務後都會做的那樣,毫無疑問,是在議論誰幹了些什麼,什麼按計畫進行了,什麼沒有。這種場面也許在俱樂部或酒吧里也很容易看到,因為在那種情況下,在緊張的工作壓力已經消除,學習經驗教訓的階段開始之後,凡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員都會發表同樣的議論,不管他們是士兵、醫生,還是橄欖球運動員。這就是專業人員通常都具有的標誌,波波夫清楚這一點。接下去的電視畫面變了,又回到了某個美國記者的臉,他喋喋不休地胡言亂語,直至下一檔廣告開始。按主持人的說法,廣告後將繼續播出華盛頓的某種政治動向之類的內容。看到這裡,波波夫把錄像帶倒帶後退出錄像機,然後拿出另外一盤錄像帶。把它放進錄像機後,他快進錄像帶直接到伯爾尼事件的結尾部分,在克敵制勝的那一段放完之後,就是行動結束後的那段畫面,此時……沒錯,有一個人點著了一隻煙斗。不是嗎?從他隔著馬路觀察到開始,他就把它銘記於胸了。

然後,他又取出了維也納事件的新聞報道錄像帶,對了……沒錯,在行動結束時,也有一個人點上了他的煙斗。每一次,都有一個身高一米八十左右的人,用幾乎同樣的姿勢劃火柴點煙斗,用完全一樣的姿勢把煙斗握在手中,用完全一樣的方式拿它向人打比劃,這些人使用煙斗的方式……

「……啊,放完了,」這位情報官員在他奢華的高層公寓里自言自語起來。他又花了半個小時反覆播放這些錄像帶片段。在每一次事件中,同樣的服裝,同樣的身材,同樣的姿勢和肢體語言,同樣的武器和同樣的挎槍方法,一切都是相同的,這位前克格勃軍官終於明白了。那意味著,出現在這三個不同的國家裡的是……同一個人。

但此人並非瑞士人,也非奧地利人或西班牙人。接著,波波夫暫時退出他的推理思維,回頭再對他所有的這些錄像資料進行辨認,看看還能夠發現什麼其他事實。在所有的錄像帶上,他都看得出還有其他人存在。抽煙斗人的身邊常有一個人陪伴,比他矮,但抽煙斗人似乎是帶著某種程度的友好敬意同他說話的。他身邊常常還有另外一個人,一個大個子,肌肉發達,在兩盤錄像帶中,他都抱了一挺重機槍,但在第三盤中沒有,而是抱了一個孩子。所以,從他的這些錄像帶可以看出,有兩個人,或許還有第三個人,在伯爾尼、維也納和西班牙都出現了。在每一次事件中,媒體記者都把解救人質的功勞歸到當地警察的頭上了。但是錯了,那並非事實的真相,不是嗎?那麼,這些以閃電般的速度和決斷到達現場解救危機的人是誰——還是在三個不同的國家……兩次了結了由他策劃的行動,一次解決了由別人開始的行動——這些別人是誰,他並不知道,也不特別想知道。據記者們的報道,他們要求釋放他的老朋友「豺狼」。天大的傻瓜!法國人寧肯將拿破崙的屍體扔出停放它的榮軍院 ,也不願意放過這個殺手。波波夫振作一下,收回走了神的思想。他剛才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在歐洲的某個地方,駐紮著一支實施特種行動的隊伍,他們可以跨越國界,就像商人乘坐航空公司的班機一樣方便;他們可在不同的國家自由地展開行動;他們替代當地的警察,做了他們該做的工作……而且還做得極其出色,專家級的水平……並且這次行動不會傷害到他們,不是嗎?在「世界樂園」救出了那些被綁的孩子只會使他們的威望和國際上的認可度有增無減……

「放完了,」他再次低聲地自言自語。今天晚上,他已經悟出了一個重要的情報,為了慶祝,他又為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現在,他必須順藤摸瓜,追查到底。怎麼追?他會反覆斟酌,留到明天再作打算,相信他經過訓練的大腦會得出一點結論的。

彩虹部隊的戰士們快要到家了。MC-130運輸機來接他們,此刻正在飛回赫里福德的途中。隊員們都已得到放鬆,他們的武器已被重新放回到塑料箱里,他們的神態已經沒有絲毫的緊張。他們中有些人在開玩笑鬧著玩,其他的則在向沒有機會直接參与行動的隊友介紹他們做了些什麼。克拉克看到,邁克·皮爾斯在與鄰座隊友談話時特別活躍。他現在已是彩虹部隊的頭號殺手了。霍默·約翰斯頓正在與韋伯閑談——他們已經達成了某種交易,兩人之間的某種一致。韋伯打了漂亮的但不符合政策的一槍,廢掉了那個恐怖分子的烏茲衝鋒槍,使得約翰斯頓能夠——當然,約翰告訴自己,他並不想一槍就斃了那個殺害小姑娘的壞蛋。他只是想讓那個龜兒子好好痛苦一陣子,讓他帶著霍默的特別印跡進地獄去。他覺得,他將不得不與約翰斯頓中士談談這件事。它有悖於彩虹部隊的政策,是一種非職業的行為。只要把歹徒殺死就足夠了。至於惡有惡報,你盡可放心地相信上帝的處理,他會做出特別的安排。不過——話說回來,約翰告訴自己,他可以理解那樣的行為,對吧?他自己也曾經在一個加壓艙內對一個名叫比利的小雜種進行過一次特殊的審問,雖然每當想起這件事時,他至今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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