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再次出擊

對歐洲人而言,在家辦公並不太常見,而奧斯特曼就是在自己家裡上班的。這幢離維也納只有三十公里的豪華城堡——與其說城堡,倒不如說宮殿更為確切——原先屬於某個男爵,現在卻成了歐文·奧斯特曼稱心如意的住宅。這所城堡與奧斯特曼目前在金融界的地位十分相稱。這幢約有六千平米的三層樓城堡坐落在一片一千公頃的綠地上,大部分的土地還依著一座陡峭的山坡,使他擁有了自己的滑雪場。到了夏天,他讓當地的農戶來他這裡放牧牛羊……這使人想起了過去城堡僱用的農夫在此為主人放牧牛羊,他現在的目的是不讓這些牧草長得太高。是啊,現在與過去完全不同了,不是嗎?他這樣做不但可以讓他在左翼政府所制定的複雜稅法中獲得一些減稅的空間,而且還可以讓這片土地顯得更加翠綠、更有生氣。

他平時的座車是一輛加長的賓士,另外還有一輛保時捷,當他想駕車兜風時,他就會開著保時捷去附近的村莊喝酒或去飯店赴宴。他是個一米八六的高個兒,長著一頭帝王般高貴的灰發,苗條的身材,尤其是騎在阿拉伯馬的馬背上——住在這種豪宅里的人若沒有馬,那恐怕是難以想像的——更是顯得英俊瀟洒。他的辦公室在二樓,原來是前房主及他的子孫們所使用的一間寬敞的圖書室,現在安置了一張辦公桌,背後柜子上面放著一排與世界各地金融市場相連接的電腦屏幕。

吃完簡單的早餐後,奧斯特曼便來到樓上辦公。辦公室里還有他的三名僱員——兩女一男——為他提供金融信息、咖啡及點心。這間辦公室大得甚至可在裡面召開二十多人的會議。用胡桃木鑲嵌的牆壁邊擺著一排書櫃,裡面放滿了購買城堡時一塊買下的書籍。到底裡面有些什麼書,奧斯特曼從未讀過。他經常看的是財經方面的書籍,對文學作品毫無興趣。閑暇時,他會去地下室的家庭放映廳看電影,那放映廳是由原先的酒窖改建的。總之,他是在舒適的私人環境里,過著稱心如意的私人生活。在他的辦公桌上,擺著一份當天要來與他會面的客人名單——三位銀行家和兩位交易商。前者是來洽談他所保薦的一家新開辦企業的貸款事宜的,後者是來聽取他關於市場發展趨勢的見解的。有人願意前來聽取他的分析和見解,這使他早已膨脹起來的自我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因此所有來訪者都會受到歡迎。

波波夫走出機艙,步入了候機樓大廳。與其他商人一樣,他也提著一隻使用號碼鎖的小手提箱。箱子裡面一塊金屬片都沒有,以免在過關時金屬探測器會吱吱作響,逼得他不得不打開箱子,讓裡面的大筆紙鈔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來旅行的方便與安逸都讓恐怖分子給破壞了,這位前克格勃官員暗忖道。如果哪一天掃描儀器造得更先進,比如可以查出箱子里放了多少錢的話,這將會給包括他在內的許多生意人製造很大的麻煩。乘坐火車雖然無諸如此類的擔憂,可是時間太長,會使他覺得十分乏味。

他們的聯絡方式還是很有水準的,漢斯已在指定地點,穿著預先約定的棕色皮茄克,坐在那裡閱讀《明鏡》雜誌。他一眼就看到了德米特里·阿爾卡季耶維奇,後者左手提著一隻黑色的手提箱,跟著其他旅客大步流星地經過大廳,向門外走去。弗克特納一口喝完剩餘的咖啡,起身跟了過去,與波波夫保持著二十米的距離。他們倆經由不同的出口,向停車庫走去。波波夫微微側過頭來,向兩邊望了望,用眼睛的餘光捕捉到正在第一個彎道處的漢斯,觀察他有何行動。他發現漢斯有點緊張,他們這樣的人最害怕遭到背叛,波波夫暗忖道。儘管德米特里是老相識,而且受到他們的信任,但隱蔽戰線上的工作人員心中都明白,你只會被你相信的人所背叛,真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對波波夫當然也不例外。當他來到停車庫時,臉上露出一絲暗笑。他拐向左側,然後停下了腳步,彷彿要辨別方向似的朝四周看了看,其實是想確認他沒被別人跟蹤。覺得一切妥當之後,他便繼續向前走去。弗克特納的車——一輛藍色的大眾——就停在車庫第一層一個偏僻的角落裡。

「你好,」波波夫坐進車前排右側座位後說道。

「早上好,波波夫先生,」弗克特納用英語答道。那是一口地道的美國腔,連口音都聽不出來。他定是經常看美國電影的吧,德米特里心中想道。

這位俄國人開了手提箱的密碼鎖,打開箱蓋,將箱子放到了主人的膝蓋上。「你會發現一切都進行得很順當。」

「真不少!」他看著這些鈔票說道。

「是相當多的一筆錢,」波波夫附和道。

這時,弗克特納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這讓俄國人吃了一驚。不過再一想,他知道了問題所在。克格勃向代理人支付酬勞從來沒有像現在那樣慷慨過,這筆錢足夠讓他們在非洲某個國家快快活活地過上好多年。他看得出來,漢斯剛才就在考慮這個問題,儘管這個德國人很想要這筆錢,但心中卻在疑惑:這錢是從哪裡來的。最好不要等到漢斯開口問時才來給他解答,德米特里打定了主意。

「啊,對了,」波波夫胸有成竹地說道,「你也應該知道,現在我的很多同事從外表上看很像資本家,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我國新的政治環境里生存下去。不過我們仍舊是黨的劍和盾,在這點上我們沒有變。然而可笑的是,對向我們提供幫助的朋友,我們現在反倒能支付較高的酬勞了。其實算起賬來,這要比維持那麼多你們十分欣賞的秘密聯絡點來要便宜得多了。不管怎麼樣,這就是你們的酬勞,按你們要求的數額提前支付給你們的現金。」

「謝啦,」漢斯·弗克特納說,眼睛卻盯著那隻裝滿了錢的約有十厘米厚的公文箱。他用手托起箱子,掂了掂分量道,「好重啊。」

「是呀,分量不輕,」德米特里·阿爾卡季耶維奇附和道。「我原打算用黃金來支付你們的酬勞,不過那樣分量就太重了,」他開玩笑道。接下來他就開始耍花樣了。「這箱子太重了一點,沒法帶著它去執行任務吧?」

「這的確是個問題,約瑟夫·安德烈耶維奇。」

「那樣好了,我暫時代你保管這筆錢,等你完成任務之後再交給你。不過這個決定得由你自己來做,我個人並不想讓你這麼做。」

「為什麼?」漢斯問道。

「說實在的,拿著這麼多錢在路上旅行,這讓我覺得神經緊張。這是在西方,萬一我被劫了怎麼辦?到時候可就是我的責任了,」他用誇張的口氣說道。

弗克特納覺得他的話很可笑。「在奧地利的街上被劫?我的朋友,這裡的資本主義綿羊們早已都被調教得循規蹈矩的啦!」

「再說我也不知道你們將會去哪裡。當然,我也不必知道——特別是現在。」

「我們最終目的地是中非共和國,我們有個朋友在那兒,他六十年代畢業於帕特里斯·盧蒙巴大學,以後做軍火生意,專門賣軍火給那些激進分子。他會留我們住一段日子,直到佩特拉和我找到合適的住房。」

居然會選擇這樣一個國家,波波夫心中暗想道,他們若不是非常勇敢的話,那一定是十分愚蠢。不久前,那裡還是「中非帝國」,由博卡薩一世皇帝統治著。博卡薩原是法國殖民軍里的一位上校,那支法國殖民軍曾駐紮在這個貧困小國里。博卡薩通過血性殺戮才爬到了權力的頂峰,許多非洲國家的元首都是這麼乾的。後來他死了,據說是自然死亡,這有點讓人不好理解。不管真相如何,報紙上就是這麼說的。你根本沒法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博卡薩死後,這個盛產鑽石的國家的經濟情況要比黑非洲其他國家稍好一些,不過話得說回來,誰又能保證漢斯和佩特拉就一定能到得了那個小國家呢?

「那好吧,我的朋友,這是你們自己的決定,」波波夫一邊說,一邊用手拍了拍仍舊擱在漢斯膝蓋上的手提箱。

德國人閉上眼睛考慮了一會兒並做出了決定。「這錢我已經看過了,」漢斯說道。他的話在波波夫內心激起了一陣狂喜。他拿起一疊千元大鈔,像玩紙牌似的將它點洗了一遍,然後放回原處。接著他在一張紙條上草草地寫了幾個字,將其放進手提箱里。「這就是目標的名字。我想明天晚些時候我們就會開始行動。你那裡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嗎?」

「美國的航母現在地中海東部,利比亞已答應讓你們的航班過境,但決不允許任何跟蹤你們的北約飛機越過他們的國境。而且他們的空軍還會為你們提供空中掩護。對外界他們會這樣說:因天氣情況惡劣而沒法追蹤你們。我建議你們在這次行動中,應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暴力行為,現在新聞和外交方面的壓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

「這點我們已經考慮到了,」漢斯想讓客人放心。

波波夫沉思了一會兒,心中覺得這兩位壓根兒就上不了飛機,更不要說逃到非洲了。執行這種任務,不管你事先作了多麼精細的準備,終歸還會有些薄弱環節沒有想到,能否克服那些薄弱環節,那全靠其他一些因素或運氣來決定了。漢斯和佩特拉有自己堅定的政治信念,就像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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