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從前那隻手 第五章 「狐仙」的指點

陰陰的天空底下,三面危崖峭壁拔地而起,勢如刀削,中間倒也長著些頑強的野草,偶爾還有一兩棵小樹,但看上去仍是奇險無比,從某些地方往上望,那視線竟是筆直連天的。王曉曉去過後山,那次的印象是上頭植被豐茂,林木幽深,可如今換了角度再看,不由暗暗心驚。

就算身負絕頂輕功,這麼高摔下來,也是沒有活路的。

身旁,凌夕靜靜地看著懸崖,默然不語,蕭夜沒有來,因為臨行前他突然接到一封信,看過之後便匆匆下山辦事去了。

說線索在懸崖只是猜測而已,如今真沒有什麼發現,王曉曉也不覺得太失望:「這麼高摔下來一定血肉模糊,當年發現屍體,他們的身份是不是都確認過?」

凌夕搖頭:「聽說葉盟主他老人家親自帶人來查看的,想必不會弄錯。」

聞言,王曉曉轉臉:「你還是懷疑……」

凌夕看著她一笑,毫不避諱地承認:「是。」

「我原來也懷疑的,當初那件事,沒有人比他得益更大,」王曉曉望著他,猶豫,「若真是他,你打算怎麼辦?」

凌夕沒有馬上回答,俊美的臉卻有些白了,神情漸漸冷下來,眉間的正氣更重了幾分,他望著懸崖,淡淡道:「家祖父與父親皆因此事失蹤,幾位叔父也在此地遇難,且不說家仇在身,放眼江湖,已不知有多少高手無辜喪命,兇手如此殘忍,豈能容他逍遙於世。」

王曉曉想了想,點頭:「但你說過,他也是個好盟主,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江湖,他救的人比殺的人多,現在的江湖也不能沒有他。」

被說中心裡的矛盾,凌夕默然,半日方才嘆了口氣:「不過揣測罷了,未必就真是他,此事先不要讓翩翩知道。」

若真是盟主伯伯,心上人的老爸是自己的仇人,他會怎麼選擇?王曉曉有點拿不準了,武俠小說里,此類情仇糾紛的出現率一向很高,那個人品不良的作者該不會真弄出這種狗血情節吧?!

她尋思:「其實不一定是他,我倒覺得,有的事他好像真不知情。」

聽她這麼說,凌夕展顏微笑:「我也私下想過,他沒必要連蕭兄也瞞著,何況翩翩曾提過,說他一直派人在暗中調查,如今二十幾年過去,此事在江湖上早已淡了,許多人都已經不記得,就算他只是做樣子,也不必如此動眾,或許果真與他無關。」

王曉曉覺得有理,望望四周:「既然沒什麼線索,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沒有陽光,山路上卻並不冷清,鳴鳥聲聲,山泉在石隙間盤旋,樵子農夫往返忙碌,牧笛時起,曲調簡單,別有種清新淳樸的風味,王曉曉本不是內向的人,回山途中,二人一掃剛才的沉鬱氣氛,談笑起來。

「歇歇吧。」凌夕看看路旁的亭子。

王曉曉知道他是照顧自己,走了半天也的確累了,於是點頭同意,二人進亭子坐下,這裡是大路,路過的行人不少,也有停下來歇腳聊天的,談論的無非都是山中的新鮮事。

「昨日出了怪事,南邊溝里一夜功夫就冒出了一座樓呢。」

「誰家蓋房子這麼快!」

「那地方平日都沒什麼人去,誰會在那兒蓋房子?」

「是真的,」先前那人信誓旦旦道,「我老舅家的小周兒天天去溝里採藥,昨日早上才出門不到半個時辰就嚇得跑回來,說是親眼看到溪上多了棟樓,修得很是好看,像大富人家的房子,裡頭也住了人,還有好多仙女一樣的丫鬟呢,說得像模像樣的。」

「仙女哪會住在山裡,怕是狐仙吧。」有人開玩笑。

……

一夜就冒出座樓?王曉曉也很驚奇,後來聽到他們說成狐仙,不由發笑。

凌夕含笑道:「一夜生樓,絕非常人之力能及,可見主人必生於富貴之家,性行自在,且為人不拘小節,縱然不是仙,也必非俗人。」

山風掃過,白衣如雲,長發被風吹起,又如墨跡般從肩頭瀉下。

你也不是俗人呢,王曉曉看得直吞口水,許久才回過神,再三提醒自己此美男名草有主之後,想起另一件事:「武林大會之前,曾有人想殺你,你還記不記得他?」

凌夕不答,神色古怪。

王曉曉多少猜到他的疑慮,試探:「你雖然沒看到他的樣子,心裡應該也有底吧?」

凌夕沉默半晌,搖頭苦笑:「我的確覺得很像一個人,但絕不可能是他。」

「誰?」

「白財。」

「什麼?!」王曉曉大吃一驚,直直愣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確認,「你是說那個白蓮教教主,『白菜』?」

早已猜到她的反應,凌夕笑而不答。

王曉曉原本已經想過幾種可能,卻做夢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答案,當初那「白菜」老兒還曾撅著鬍子在少林妓院和天絕大師吵架呢,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高手,還差點殺了凌夕,實在是遠遠出乎她的意料,也打亂了她心中原有的推測,頓時她只覺得頭大如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你確定,真的是他?」

「不是他。」

王曉曉又愣。

凌夕嘆了口氣:「我曾私下打聽,那日白教主一直都在指點弟子練功,根本未曾離開半步,許多白蓮教弟子都能作證,若果真是同一個人,如何會分身兩處?」

師父的問題還沒弄清楚,現在又蹦出來個「白菜」,此事的內幕一定極其複雜,難怪連葉盟主那麼精明的人都沒查出頭緒。

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王曉曉只管望著遠處發獃,突然,她眼睛一亮,倏地從石凳上蹦起來:「我有點事,凌大哥你先回去吧。」

凌夕不解:「你……」

王曉曉神秘地笑:「我去找狐仙。」

華山南面,溝壑幽深,或許是太僻靜少有人至的緣故,林木格外冷翠,一道山溪奔流而下,飛花濺玉,溪上果然高高架著一座嶄新的、古樸而華美的小木樓,珠簾薄幕,遠遠望去,其中隱約有人影往來走動。

「原來狐仙就是他,若不是看見你,我還真想不到。」除了揮金如土的慕容無傷,誰會因為一時興緻連夜在深山蓋樓呢!幸虧那些人沒瞧見本尊,此人外型太符合狐仙標準了,沒準真會被當妖精。

少年靦腆地笑:「出來散心也好,身邊總有人跟著,公子他過得很無趣。」

王曉曉不再說話。

嶄新的樓板,雕花的欄杆,簾內有香味飄出。

少年徑直掀起帘子。

王曉曉進去的時候,慕容無傷正斜斜倚在榻上,懷中伏著一個年輕嬌弱的女孩子,美眸含笑,表情曖昧。

女孩子正從盤子里拈點心喂他,突然見到大名鼎鼎的第一高手闖進來,頓時小臉漲得通紅,不知所措。

陡然撞見這種情景,王曉曉尷尬不已,看看周圍,所有丫鬟都神色自若,估計習慣了。

俊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之色,慕容無傷微微皺眉,似乎不太高興她的到來,他沒有鬆手,依舊摟著懷中女子,含笑沖王曉曉點頭,示意她坐下。

「公子……」女孩子害羞,掙扎著要起身。

慕容無傷倒是面不改色,笑:「是王女俠,想來你也認識,不必見外。」

這種場合顯然不是說正事的時候,但王曉曉也不好馬上起身就走,只得友好地沖那女孩子笑了笑,坐在那裡保持沉默。

能說什麼?鄙視?嘲諷?一個優秀的人卻不在合適的位置,若不自遣自樂,大多都會生出野心,像他這樣絕世的人物,只要有半點野心,完全可以選擇放棄這種生活,他沒有。

有時候,太優秀也未見得是好事。

從她坐下,一直到上茶,慕容無傷什麼都沒有問。

一個美麗的丫鬟托著個盤子,上面放著兩盞茶,她笑盈盈地端起其中一杯,放到王曉曉面前,然後將另一杯奉給他。

「有客也如此怠慢,換熱茶。」他笑斥。

丫鬟低聲應下,迅速將王曉曉面前的茶撤去,須臾,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又放到她面前。

王曉曉呆了呆,似乎想起什麼,忙看向他面前那杯,發現其中果然沒有熱氣冒出:不由皺眉:「這是海雲春?」

「王女俠喝什麼茶都一樣,」他不動聲色地放開懷中女子,「先帶她們下去歇著。」

女孩子聽話地站起身,帶著眾丫鬟退下。

「想問什麼。」他仍是半躺著,笑容又和以前一樣春風得意,毫無破綻。

先被諷刺,如今連目的也被看穿,王曉曉有些不好意思,硬著頭皮張了張口,卻鬼使神差問出另一句話:「他……還派人跟著你?」

這個問題倒令慕容無傷頗為意外,他含笑瞟了她一眼:「自我十四歲起,身邊就有人日夜守護了。」

十四歲?王曉曉愣。

他倒不在意:「我當時感激得不得了,難得如今他還有這番好意,省去我不少麻煩。」

兒子能在三日內學會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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