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內衫,紫色外袍,襯著紫金冠,華美中帶著些清閑的味道,鬢邊黑髮如墨,幾近完美的臉上,彎彎的唇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長睫半垂,美眸斜瞟著樓下的大街,其中神色難以捉摸,修長有力的手指正把玩著一隻碧玉小劍。
「公子,明日可以起程回谷了。」
「我幾時說過要回去?」
少年遲疑:「但……」
「那個凌夕,」他抬抬眉毛,「你莫非沒看出來?」
少年沉默片刻,點頭:「凌波微步。」
「如今他已將此人攬在手下,絕非只是為了葉翩翩,我卻想不到,他將來打算如何收場,」
指間,碧玉小劍輕擊窗檯,發出輕微而有節奏的響聲,他仍是看著窗外,神情愜意,「回不回谷都有人看著,事事都在別人眼皮底下,想必你也會無聊。」
少年垂首:「公子不喜歡,可以避開他們。」
「為何要避?」他笑起來,「難為那些人天天跟著我,一舉一動,連晚上哪個侍妾伺候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想必也無趣得很,我為何要白給他們找樂子。」
少年不語。
他想了想:「華山之事實在奇怪,我一直未能想明白,不如也隨他們走一遭,倒有場熱鬧好瞧。」
少年立即搖頭,緊張:「他如此提防公子,此事更要謹慎才對。」
「我並不管他的閑事,」秀眉不著痕迹地皺了下,又迅速舒展開,他扭臉看著少年,目中儘是涼涼的笑,「倒是我的事,你越來越喜歡插手了。」
少年不敢言語,退下。
隱隱朝霞,裊裊輕煙,天色微明,少林城主街上已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街道兩旁都擺滿了賣早點的攤鋪,包子饅頭甜糕湯餅等各色齊全,吆喝叫賣聲不絕,一派安樂富庶的景象。
目中隱隱掠過驕傲之色,他側身立於窗前,挑眉看著遲疑不前的王曉曉,姿態那麼隨意,卻還是透著難以形容的威嚴。
「我今日便要回凡城,丫頭有話就問吧。」
「我想知道,有關流沙那個組織的事。」
聽到這要求,他並不意外,隨手從旁邊桌上拈起一封信,丟到她手上:「剛呈上來的,自己看。」
上次罵他混蛋也是一時氣急,其實王曉曉本人也明白,因為蕭夜,他才會這麼容忍自己的放肆,所以如今在他面前說話行事也小心了許多,二人都很默契地迴避某些敏感話題,這些場景看在別人眼裡,儼然是長輩慈祥晚輩恭敬的畫面。
不知道能認識幾個字呢,王曉曉心中忐忑,將那封簡體繁體加變異體組合的信打開,發現落款正好認得,是個簡體的「楚」字。
老天保佑,這個字是讀「楚」吧?
她裝模作樣地看了幾遍,試探:「楚大俠寫來的?」
他瞧了瞧她,一笑:「不錯,楚申聽說此事,便急急寫了此信,承認流沙是他私下所建,叫我不必追究,只因當年那幕後之人行蹤詭秘,身在暗處,我們的人或者都已在他的監視之下,所以楚申才在暗地組建了流沙,為的也是避開那人的耳目。」
還好猜對了,王曉曉擦了擦汗:「這麼說,楚大俠應該沒有嫌疑了。」
他點頭嘆息:「此人行事實在高明,手腳乾淨,不留半點痕迹,老夫追查多年未果,致使許多前去查探的高手白白喪命於崖下,實在是平生第一件失敗之事。」
語氣里是真真切切的失意,王曉曉看著他,沉默不語。
他不動聲色:「丫頭還有話說?」
王曉曉直直地盯著他許久,忽又展顏:「如今後山被封,聽說是你老人家的意思,能不能特許我們上去查探……」
「胡鬧!」他斷然拒絕,沉下臉責斥,「丫頭既敢當著我的面說喜歡蕭兒,凡事就該為他考慮,怎能置他的生死安危不顧,由著你莽撞行事,私入後山非同小可,老夫上次不曾計較就罷了,休要再提第二次!」
自從主角的「小強定理」被多次證實,王曉曉就沒有太多考慮生死的問題,如今被這麼一提,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暗自慚愧——自從下山,師兄大人就老是受傷,多數時候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自己雖然承認喜歡他,卻並沒真正學會照顧別人為別人考慮,那夜後山的經歷驚心動魄,的確不該讓他再去冒險,女主害男主掛掉的小說也不少,還是小心為妙,不只他,凌夕他們也不能。
錯就是錯,王曉曉唯一的好處就是認得乾脆:「知道了,我會小心看住他的。」
目光閃動,漂亮的眼睛讚賞地掃了她一眼,臉上嚴肅之色盡去,恢複顛倒眾生的笑容,他伸手捏捏她的臉頰:「丫頭明白就好,往後日子還長,自己先保重,才能看住他更久。」說完又放開她:「閑了不妨再讓他教你多識幾個字。」
他已經看出來了?又吃我豆腐!王曉曉面紅耳赤,狠狠瞪著他,感嘆他對蕭夜這番苦心的同時,也為他的另一個兒子難過。
這樣一個人,為什麼偏偏不能做好丈夫好父親?
用過早飯,漂亮盟主便帶著水大俠等人起程回凡城去了,智不空出家的事果然被擱下,奉命回凡城見過母親郭老夫人之後再作商議,水若綺自是跟著他走,隨著楚清漣的離開,王曉曉格外高興,與蕭夜翩翩等人送至城外。
回來時日頭已高,街上行人更多。
二人並肩而行。
想到昨天他的話,王曉曉猶自感動不已,幾乎就要當場說出留在這裡的話了,她很不願想像,若是自己離開他會不會傷心,還有那個空空落落的家,寂寥的蕭園,自母親走後他就很少回去,上次卻因為自己喜歡,回家住了好多天,自己一走,今後是不是又要維持原樣了?縱然有父親的愛,也是有限的。
來江湖都快一年了,自己莫名失蹤,家裡會不會報案?怎樣才能跟作者通個信兒,打探一下情況呢?
見她一直垂著腦袋不說話,不時還抬頭望天,一副忽喜忽悲的模樣,蕭夜皺眉,拉著她停下來:「怎麼了?」
「啊,」王曉曉回過神,趕緊搖頭,「沒……」
他懷疑地盯著她。
王曉曉扯開話題:「我是想……不用跑步了,真好……」
知道她厭惡跑步,蕭夜果然信了:「習武本就十分耗費體力,你體質太差,倘若不多加練習,如何能……」
又要跑步?王曉曉大悔,陪著笑打斷他:「我不練了,反正有你,你這麼厲害。」
看到那俊臉上的笑意,她就知道這馬屁拍對了。
「第一高手豈能不會武功,」他抽了抽嘴角,然後板起臉,「武功倒在其次,多跑跑,對你的身子也有好處。」
不詳的預感升起,王曉曉馬上搖頭:「我身體好得很。」
他瞧了她兩眼,抬步就走:「明日起,跟著馬車跑跑。」
王曉曉追上去:「我不跑了!」
「不行。」
「有凌公子在,叫他看見我跟著馬車跑,多沒面子!」
「他不會笑話。」
「你怎麼知道?」
「習武雖說本身就有強身健體之功效,但一個人體質太差,做上乘高手就難了,所以師父通常會叫他們多跑多走。」
「原來練武是從跑步開始的。」王曉曉大悟。
「倒並非……」聲音猛然頓住。
笑意緩緩斂起,他停住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眼睛直直地望著街角,其中滿是震驚與詫異之色,彷彿看見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王曉曉推他:「看什麼呢?」
「不可能。」喃喃的。
王曉曉有些莫名:「什麼不可能?」
「我好象看見妍兒了。」
「妍兒?」王曉曉失聲,已經死了幾年的人會突然冒出來,這是她始料不及的,眼見他喜悅而緊張的模樣,她只得怔怔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很快回過神:「你先回客棧,我去看看。」
「你……」沒等她說完,面前人已不見。
各種說不清的滋味同時湧上來,望著那個方向,王曉曉呆了好半天,才努力壓下了那些複雜的情緒,其實他這麼做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兩個人曾經在一起,多少都會有感情,如今見她活過來,高興也難免,若是他真的不聞不問,反倒更讓人難以相信。
雖然已經盡量往好處想,然而心底仍是不受控制,一陣陣發涼,這一刻,她開始失望,覺得該重新考慮回去的事了。
原來他並沒忘記。
「小師妹!」有人拍肩膀,「發什麼呆呢?」
王曉曉吃了一驚,這才回過神,待扭臉看清來人之後,急忙搖頭支吾:「沒什麼,你們這是……」
「師……師父叫我們出……來置辦東西,」殷皓晃了晃手上拎著的一大包藥材,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卻被旁邊的文凈打斷,「小師妹一個人站這兒做什麼,怎的不見蕭師兄?」
「他有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