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三日醉合歡散

白石台階,大門虛掩著,院子里空空落落不見人影。

這不是上官秋月住的地方么!雷蕾停住腳步:「走,進去看看。」

葉容退後:「屬下不敢擅入,小主進去吧,屬下還是先回去當值。」

雷蕾點頭:「陪我走了這麼久,謝謝你。」

葉容自去了。

房間寂靜,雷蕾小心翼翼地探身朝裡面望了望,確定沒有人偶之後,才放心地踏進門。

曾經見過的巨大燭台已被搬走,四周陳設簡單,雪白的桌布,雪白的牆,雪白的帳幔,寬大冷硬的床上只有一條薄被,單調的色彩無處不透著冷意,如同走進了冰雪世界。

目光掃過一圈,最後停留在右邊那面牆壁上。

那兒有個秘密。

雷蕾心中一動,快步走過去,上官秋月當初取葯時她看得清清楚楚,因此這次毫不費力便找到了機關,照樣按下。

牆面果然裂開,狹小的密室再次出現在面前,三層葯櫥,無數大大小小的瓶罐,有的瓶身上用硃砂作了標記,有的沒有。

抑制住內心的狂喜,雷蕾開始一一辨認上面的字:「斷腸蠱,鮫人淚,鶴頂紅,砒霜,百蟲附骨膏,金蠶噬屍丹……」寒毛直豎,停了停才繼續往下看:「三日醉,五鼓追魂香,散功丸,千秋水……合歡散!」嘴角抽搐,後面的一律改為默念。

沒有明確標註百蟲劫的解藥。

葯這東西不能亂吃,尤其是變態做出的葯,還是以後再慢慢想辦法吧,雷蕾泄氣,正準備關上密室,腦子裡卻忽然靈光一閃——星月峰下就是邊界,趙管家等人率西沙派眾多高手駐守在那裡,只要逃下山回到陣營,跟他們在一起,還怕什麼!

上官秋月身上有塊令牌,拿到它就可以在千月洞暢行無阻!

下毒永遠是最有用的法子。

此人野心勃勃,手段殘忍,只要活著一天,就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他手上,如今他一統魔教,與白道抗衡,越來越囂張,再這麼下去江湖必將生靈塗炭,是不是……雷蕾看著那瓶鶴頂紅,默然半晌,最終伸手取了旁邊另一隻小瓶子,上面標記是「迷香」。

這就是傳說中的迷香?她好奇地打開瓶塞,湊近看。

香味撲鼻。

猛烈的眩暈感襲來,雷蕾「咕咚」倒在了地上。

他奶奶的這葯太強效了!還沒迷到別人,先把自己迷倒了!知道做了笨事,雷蕾已經連舌頭都僵了,慌忙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堵上瓶塞,靠著牆閉目休息。

昏昏沉沉半個多小時過去,雷蕾才完全恢複精神,站起身擦擦額頭的冷汗,慶幸之餘連連搖頭——幸好上官秋月沒回來,這迷香氣味太重,上官秋月怎麼可能察覺不到,不能用。

將迷香放回原位,她斟酌半晌,另選了一瓶氣味稍淺的「三日醉」。

顧名思義,昏睡三天應該足夠了。

江湖上忽然爆出件大事,當初長生果拍賣會曾引發大小多起血案,如今有人暗中查證發現,戰色城的簡家滅門血案竟是天鷹門的趙門主做下的!那人自稱手上證據確鑿,這下好,簡老爺子有個小女兒早年便嫁到金錢幫,是堂堂幫主夫人,聞知此事大哭一場,立逼著丈夫替娘家出頭,並親自率人前去問罪,趙門主卻死不承認,直到何太平派人前去調解才暫且平息了這場干戈。

當然,雷蕾現在山上,並不知道這些事。

八月十五,人間佳節,可惜世上不圓滿的事總是比團滿的多,且不說離人遊子,縱然兒孫繞膝滿堂歡聚,也總會因為某一人未到而遺憾感傷,所以這天的愁思永遠比歡笑多。

黃昏時分月亮便掛在了窗間,山上更顯冷清。

本來在現代也沒什麼親人,雷蕾不願多想,心情煩躁,準備出門去散散步,哪知這轉身之際,她竟大吃一驚——旁邊椅子上不知何時已坐了個人,正在那裡喝茶呢!

「是你!」驚喜。

「我可是早就送過信的,蕭白竟還沒來救,看來他早就把你給忘了。」如花一貫的毒舌。

雷蕾卻明白其中緣故,因為上次上官秋月開出的條件就是鳳鳴刀心法,「小白」差點答應,這次當然會以為更苛刻了,其實就算他想來,何太平也會想辦法阻止吧。她暗暗發笑,頗有點幸災樂禍,遇上自己這麼個總是扮演人質角色且又沒有犧牲精神的女人,何太平肯定已經恨得牙痒痒了。

見此女不怒反笑,如花以為她真被刺激了,有點過意不去,轉移話題:「上官秋月那樣的人,對你竟還不錯。」搖頭,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雷蕾愣了下,別過臉:「誰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如花總算不太笨,很快想明白:「也對,蕭白的夫人留著是有大用處的。」

雷蕾走過去倚著他的肩:「你不是參加晉江城運動會去了么?」

提及此事,如花臉色不太自然了,迅速掀開她:「已經開完了。」

「你參加的什麼?」

「六里長跑。」

三千米?雷蕾想當然地問:「第一名?」

如花臉黑,不答。

發現事有蹊蹺,雷蕾興緻大漲:「你輕功這麼好,難道不是第一?」

如花怏怏道:「運動會禁止武功,裁判全是一流高手。」

雷蕾笑話:「原來你不用輕功根本跑不過別人。」

如花怒,跳起來:「誰說我跑不過!」接著又泄氣:「我只是習慣了用輕功,跑著跑著就飛起來了,讓人識破了身份。」

「被罰下場了!」雷蕾哈哈笑。

如花兇惡地瞪她。

打趣是打趣,雷蕾也沒忘記正事,收了笑:「你來救我出去?」

如花為難:「我如花取出來的東西自然要送回去,這次也的確打算救你,但千月洞防守已經比往常嚴密許多,星月峰更是關卡重重,我偷偷進來已經不容易,再帶上個人,恐怕會被他們發現……」

雷蕾點頭:「何況我還有個朋友在上官秋月手裡,不能一個人走。」

如花看她:「怎麼辦,我再去找蕭白?」

雷蕾沉默片刻,搖頭:「別,我已經有辦法了。」

如花忙問:「什麼辦法?」

雷蕾道:「你先……」

「我先走了!」如花打斷她,語氣略顯驚慌。

雷蕾莫名:「你……」

一陣風無聲卷過,眨眼的工夫,如花已經不見,面前卻換了另外一個人,白衣襯著房內昏暗的暮色,分外醒目。

嫵媚的眼睛裡目光凌厲,上官秋月冷笑:「如花?」

自己的地盤哪容別人隨意來去,雷蕾明白他生氣的緣故,眼見他就要追出去,只要信號彈一亮,千月洞上下戒備,如花肯定凶多吉少!情急之下,她再也顧不得別的,死死抱住他的手臂。

上官秋月倏地回頭:「想走?」

印象中,從未見過他有這麼陰沉可怕的臉色,雷蕾吃嚇,生怕繼續刺激會引發他的變態行為,忙忍住內心恐懼,搖頭否認:「沒有,如花只是來看看我的……」急中生智,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哥,你別……今天中秋,你生日啊!」

上官秋月看了她半日,目中陰靄漸散,展顏:「小春花記得。」

雷蕾被嚇出身冷汗,一心要拖住他,忙點頭:「記得記得,中秋節該賞月吃月餅才好,走,我們去賞月。」

夜幃拉開,月華如練,院中地面如同鍍上了一層銀,階前擺著一張寬大精美的軟榻,上面鋪著雪白的狐皮褥,二人並肩坐著,面前長几上擺著大小許多碟子,其中堆著各色果品,旁邊還有隻白玉酒壺,隱隱有芳香從壺嘴溢出。

上官秋月原打算去月華台,雷蕾卻借口太冷,於是地點就改在了上官秋月住的小院。

月仆安置好一切,退下。

團圓佳節,身邊只有這位變態的假哥哥陪著,雷蕾感慨,對他也不再那麼抵觸,有意討好:「你是中秋出生的,所以叫秋月?」

上官秋月道:「她說,蕭原丟下她逃走那天晚上也是中秋,就隨口起了這名字,讓我別忘了找蕭原報仇。」

雷蕾默然。

上官秋月問:「在看什麼?」

雷蕾回神,裝模作樣望望天空:「賞月啊,今天月亮真好。」

上官秋月摟過她的腰,手指抬起她的臉:「小春花賞我么?」

頭頂一輪秋月高高在上,冰冷無情,眼前的秋月卻笑得比太陽還要溫暖,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不知何時已淡了許多。賞心悅目的美男,加上曖昧的姿勢,雷蕾竟然有點發慌,硬生生將目光從那漂亮的臉上拉開,嘀咕:「你有什麼好賞的。」

上官秋月蠱惑她:「怎麼賞都行,哥哥可以讓你輕薄。」

咱們這是誰在輕薄誰啊!對此人的變態行為記憶深刻,雷蕾雖有色心卻無色膽,恨恨地轉過臉:「記得我去年第一次來千月洞的時候,也是中秋,想不到一年這麼快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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