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特工

對大家來說這都是很明顯的事實:出問題了。兩架負責營救工作的直升機在出發後不到一個小時就又返回了奧格頓號軍艦。其中一架很快被推到一邊停了下來,另一架是由一位較資深的飛行員駕駛的,又重新加了油。飛機剛降落停妥,阿爾比上尉便跳了下來,快步走到上層駕駛艙,那裡的指揮者正在等他。他可以感到奧格頓號和它的護航艦已經駛近海灘。他的那些垂頭喪氣的陸戰隊員也一個個從機艙中走了出來。他們一面整理自己的武器,一面靜靜地低頭看著飛行甲板。

「發生了什麼事?」阿爾比問道。

「克拉克要求撤銷行動。我們只知道他已離開他所在的山頭,他說那兒有其他人員。我們正在設法把他救出來。你認為他會走什麼方向?」麥斯威爾問道。

「他會找一個直升機可以接應他的地方。讓我們看看地圖。」

如果凱利有時間想一想,他也許會懷疑為何事情會如此迅速地逆轉。但是他沒有時間去想這個問題。如何生存是他目前最優先的課題,在城裡時情況也是如此。當然,在城裡不會這樣乏味,表面上也不如此急迫,更沒有這麼多軍隊來防備一次突然的襲擊,當然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巡邏人員。如果他們擔心西江事件的重演,他們會在附近保持強大的武裝,他們會在山頭設置觀察人員。也許暫時至少會這樣做。此時,「蛇山」頂已落在他的身後大約五百米的距離。凱利放慢了下山的速度,他要喘息一會兒。恐懼和疲勞兩項因素雖然是他目前的兩個主要問題,但他更為恐懼所苦。他找到一個小山丘後,決定要在這兒休息一下。他靜靜地站在那兒,可以聽到身後有人在說話的聲音。有人在說話,但沒有行動。啊,是的,他猜測得不錯。也許一會兒之後還會有更多的軍隊到達,但到那時他已經離開了此地。

如果直升機能夠來就好了。

這是一種令人高興的想法。

我曾經待過比這裡更令人緊張的地方。他那不服輸的個性忍不住宣稱。

何時?悲觀的一面提出了這個微妙的質問。

此時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儘快離北越軍遠些,其次就是找一個直升機可以降落的地點,以便他逃出這個鬼地方。現在不是恐懼的時刻,也不能猶豫不決。天亮時這兒會有更多的軍隊,如果他們的指揮官是個能幹的人,應該會想到這兒可能有敵人的偵察人員。天亮之前如果不能逃離這兒就會大幅降低凱利逃出這個國家的機率。趕快行動,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向直升機發出信號,逃離此地。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直升機到這裡需要三十分鐘,花兩三個小時找一個地方,發出信號,這並不很困難。他看過偵察機拍攝的照片,他熟悉綠色發報機這個地區。他向四周看了看,確定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位置。找到一片開闊地的最佳途徑就是繞過道路的拐彎處。這有點冒險,但這是最好的選擇。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行裝,把子彈袋放在順手的地方。凱利最擔心的是被捕,成為像塑膠花之類行動的犧牲品,再也不能反抗,失去了對自己生命的控制權。他心裡在想,與其那樣,還不如死去。要掙扎著回去,哪怕希望很小,也總比自殺強些。好,就是這樣,他決心已定,開始行動。

「向他呼叫?」麥斯威爾問道。

「不,還不到時候,」阿爾比上尉搖了搖頭說。「他會向我們呼叫的。克拉克先生現在很忙。我們要等待他的消息。」爾文來到了戰情中心。

「克拉克怎麼樣了?」槍炮長問道。

「正在跑路,」阿爾比答道。

「需不需我帶一些人去營救他?」毫無疑問,他們想救出克拉克,陸戰隊員們有一種組織觀念,那就是絕不讓一個人掉隊。

「那是我的工作,爾文,」阿爾比說。

「當然由你去組織營救最好,長官,」爾文理智地說:「每個人都會用步槍。」

麥斯威爾、波杜爾斯基和葛萊沒有加入談話。他們只是在觀看,在聽這兩個職業軍人的討論,知道他們會做出自己的決定。陸戰隊的指揮官信任自己基層軍官的智慧。

「根據您的要求,」阿爾比轉向麥斯威爾,「長官,我要求立即執行第一號營救計畫。」

這位海軍航空作戰部助理指揮把話筒交給了這位二十八歲的陸戰隊軍官,就此也把這次失敗的行動的指揮權交了出去,這也意味著達奇·麥斯威爾職業生涯的結束。

行動給人以膽量。凱利感到他又能控制自己的生命了。這是一種幻覺,凱利的理智對他這樣說。但是他的身體卻覺得這一切都是真的。這對情況有利。他來到山腳下,走進了茂密的樹林。跨過道路就是一片空地,好像是一片草地,也許是河灘的一部分。這地方不錯,不用多想,他抓起無線電。

「蛇呼喚蟋蟀,完畢。」

「我是蟋蟀,我們接收到了,待命中。」

消息的傳達是斷斷續續的,凱利不時要停下來喘息一下。「山頭的西邊,越過道路,目標以西大約兩英里處,一片開闊地。我正在接近。快派直升機。我以閃光燈為信號。」

阿爾比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航空照片。好,看起來很容易。他用手指按在地圖上,一位航控軍士立即將信息傳達出去。阿爾比等確認之後才傳達給凱利。

「知道了,請抄收。第一號營救行動開始,二十分鐘後見。」

「已抄收。」阿爾比可以聽到凱利輕鬆的回答。「我會準備好的。結束。」

感謝上帝!

現在凱利可以從容不迫地行動了,他慢慢地,悄悄地朝路邊走去。第二次在北越待的時間不會像第一次那樣久。這次他不必游泳出去,由於出發前的注射,也許這次也不會因為長時間泡在水中而生一場大病。儘管不再緊張,但也沒使他感到輕鬆多少。似乎上天有眼,雨越下越大,可以掩蓋聲響,降低能見度,情況很有利。也許上帝並不想這麼詛咒他。他停下腳步,距離道路只有十米了。他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沒有任何動靜。他休息了幾分鐘,減輕了身體的緊張狀態。現在不必過早跨過道路使自己暴露在開闊地帶。在敵人佔領區,一個人孤零零地暴露在開闊地面是很危險的。他的手緊緊握住卡賓槍,他用力深呼吸,以便使自己的心臟能跳動得更平靜一些。他完全平靜之後,又開始向路邊接近。

格里沙諾夫心想,這裡的鬼路真是難走,甚至比俄國的道路更糟。很奇怪,車是法國車,行駛得很不錯,或應該如此,只是司機的駕駛技術欠佳。這本該由永少校親自駕駛的。身為一名軍官,他應該知道如何開車。但他覺得自己是名軍官,自己開車未免有失面子,所以他叫自己的勤務兵駕駛。然而這個農民出身的小個子也許只會趕牛,開車對他來說顯然是複雜了些。車在泥濘中行駛,天在下雨,道路又看不清,司機感到很不耐煩。格里沙諾夫閉著雙眼,坐在後排座位上,用手抓著自己的背包。他無心觀察車外的景緻,看到道路險峻之處他也許會感到心驚肉跳。他在想,這簡直就像在惡劣氣候中飛行一樣,沒有哪個飛行員會喜歡。如果是別人駕駛,那就更令人擔心了。

凱利停下腳步,跨越道路之前先向四周看了一眼,並聽了聽是否有汽車的聲音。汽車對他來說是最大的威脅。沒有什麼動靜。很好。此刻直升機已經出發有五分鐘了吧。凱利直直地站在那裡,用左手去摸出閃光燈。他跨過公路時,仍不停地朝左方觀望,那是增援的軍隊的汽車到達現在已完全安全的戰俘營的必經之路。見鬼!

凱利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精神不集中過。汽車駛過泥濘的路面發出的聲音和周圍環境的噪音很相似,當他分辨出這種聲響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汽車拐過路彎時,他正處在公路中間,車燈的光亮照著他像一隻受驚的鹿一樣。司機肯定已經看見了他。接下來的行動是反射動作。

凱利舉起卡賓槍,朝著司機的位置發射了一串子彈。汽車沒有馬上停下來,他又發射了幾發彈,這次是對著司機旁邊的座位。汽車轉了個方向,直直朝著一棵樹撞去。這一過程前後不到三秒鐘。凱利的心臟加速跳動,他朝汽車跑過去。他殺死了誰?

司機的上身撞破了汽車的擋風玻璃,腦袋上中了兩彈。凱利拉開右邊車門,少校已癱在那兒,腦袋上也中了數彈。子彈打在腦袋右側,那人的身子仍在顫抖。凱利把他拉出汽車,跪在地上搜查他的身上,想搞清楚這是個什麼人物。正在這時,車內又傳來呻吟之聲。凱利跳進車內,發現還有一個人,俄國人,已嚇得癱軟在座位上。凱利也把他拉下車。那人手中仍抓住他的背包。

接下來的行動也是反射動作。凱利用槍柄把俄國人打昏,然後又回過頭去檢查少校的身體,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他將所有文件塞進自己的口袋。那個越南人兩眼看著凱利,一隻眼睛仍在轉動。

「生命其賤無比,是吧?」凱利冷冷地說道,最後,少校的兩眼都失去了光彩。

「我怎麼處置你呢?」凱利轉向俄國人昏迷的軀體。「你就是那個折磨我們的人的那個傢伙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