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最後一個離開

二十五名海軍陸戰隊隊員開始行動了,他們一列跑到直升機前,在甲板上站成了一圈。軍艦上的水兵靜靜地觀看著,心裡感到同陸戰隊員一樣的興奮。現在命令已經下達。那具滑橇很多人都曾看到過,水兵們像職業情報人員一樣,聚集在飯廳內談論推測著。這些陸戰隊員要開赴北方,但是去幹什麼,他們不知道,但每個人都在猜想。也許是去清除一個導彈基地,帶回一些硬體零件,也許是去炸毀一座橋樑,但最可能是以人為目標,很可能是去抓什麼越共的頭目,這種可能性很大。

「戰俘,」一位帆纜下士突然說。他剛剛吃完海軍中稱之為「滑動者」的漢堡包。「很可能是營救被俘人員,」他補充說,同時看了一眼剛剛到達並在一張單獨的餐桌吃飯的部隊醫務人員。「一共六個人,其中有四個醫生都是醫術高超者,你們想他們到這裡來幹什麼?」

「上帝!」另一個水兵驚叫了一聲,他正在喝牛奶。「你說的有道理,老兄。」

「這事如果成功,也是我們的光榮,」另一個水兵說道。

「今夜氣候很糟,」一名舵手插嘴,「艦隊的氣象官現在笑了。昨晚我看到他嘔吐得很厲害,我想航艦上什麼東西他都不敢吃了。」奧格頓號這次的航線很奇怪,由於體積龐大,又是朝著討厭的西風行駛,使行駛更為困難。看到一位上士吃不成飯,總是一件逗樂的事情。氣候不好,使得一個人生病嘔吐,這個人很可能不會高興的。這裡一定有某種原因。結論很明顯,這種事情會使負責安全保密的軍官感到惱火。

「上帝保佑,我希望他們成功。」

「讓我們再清理一下甲板上的異物,」帆纜下士建議道。大家馬上點頭同意。一個工作隊很快召集起來,一個小時之後,甲板表面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連一根火柴棒也找不到。

「這些小夥子真不錯,艦長,」麥斯威爾看著水兵們從駕駛艙右舷走過,說道。有人時不時地彎下腰從甲板上揀起一些所謂的異物,因為這些東西有可能破壞發動機。如果今晚哪兒出了問題,將不會是他們艦上的錯誤,因為艦上的人都以自己的行動作出了承諾。

「他們中間很多人都是大學生哩。」法蘭克斯答道,他很為自己的水兵感到自豪。「我有時甚至想,這甲板真像病房一樣清潔。」這種誇張是可以理解的。他還想說點別的,那是每個人都想問的問題:你認為這次成功的希望有多大?但他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也許那樣會帶來噩運,甚至想得太多會給這次任務帶來傷害。但是,儘管他不想去考慮這個問題,仍然無法阻止這種想法在腦子裡出現。

在戰士艙內,那些陸戰隊員集合在一張大桌子周圍,桌上是戰俘營的沙樣模型。他們已經了解了這次任務,現在又來熟悉一遍這次任務的要求。這一過程在中飯前還要再進行一遍,飯後還要重複多次,或是全體人員一起,或是個別小分隊,以便使每個人閉起眼睛都可以回想起匡蒂科訓練場的情景,重現那實戰演習的每一步驟。

「阿爾比上尉在嗎?」一位事務軍士走進艙內,遞過一個小本子。「『蛇』先生傳來的消息。」

上尉笑著說:「謝謝你,軍士,你讀過了嗎?」

事務軍士的臉紅了。「對不起,長官。啊,是的,我讀過了,一切都很平靜。」他停頓片刻,又將自己的緊急文件交給了上尉。「長官,我的部門說是好消息。很有希望。」

「上尉,你知道,」事務軍士離開之後,爾文軍士長說道,「我也許永遠不能再當水兵了。」

阿爾比讀著事務軍士交來的急件:「我的朋友已進入指定位置,他數了一下,有四十四個哨兵,四個軍官,一個俄國人,一切情況如常,沒有發生任何異常情況。」年輕的上尉抬起頭。「好,陸戰隊員們,我們今天夜裡進入該區。」

一位年輕的陸戰隊員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一個很大的膠帶,撕下一塊,用筆在上面畫了兩個眼睛,把它貼在現在稱為蛇山的頂端。「這個傢伙,」他對一位隊員說,「真他媽的夠酷!」

「你們都給我記住了,」爾文大聲提醒說,「你們這些火力掩護者要記住,我們一出現,他就會跑下山,千萬不要傷著他。」

「沒問題,槍炮長,」火力組長說道。

「隊員們,讓我們再吃點東西。我希望你們今天下午好好休息一下,多吃點蔬菜。我們要在夜間行動,希望在黑暗中保持良好的視力。在五點鐘時把武器檢查一下,擦洗乾淨,」阿爾比對大家說。「你們大家都知道這次行動的目的。讓我們保持冷靜,把任務完成。」他還要和飛行組的人員見上一面,最後檢查一下進入和撤出的計畫。

「是的,長官,」爾文代替大家回答。

「你好,羅賓。」

「你好,柯里亞,」扎卡賴亞斯有氣無力地答道。

「我仍在為改善你們的伙食而努力。」

「謝謝你,會改善的,」美國人承認。

「嘗嘗這個。」格里沙諾夫把自己妻子帶給他的一些黑麵包遞給扎卡賴亞斯。那麵包因氣候潮濕已經開始發霉。柯里亞用刀切下一片,美國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接著又喝了一口水。

「我要把你變成一個俄國人了,」這位蘇聯空軍上校毫無遮攔地笑著說。「伏特加配麵包。我還要讓你去看看我的國家。」兩個人相互這樣交談著。他想以一種友好的方式把這種想法灌輸給面前的這位美國人。

「我有妻室兒女,柯里亞,上帝願意……」

「是的,羅賓,上帝願意。」或者說北越願意,或蘇聯願意,或某個人願意。不管怎麼說,是他救了這個美國人及其他人,因此現在大家是朋友了。他已經了解到他們的許多情況,他們的婚姻、孩子、希望和夢想。這些美國人很奇怪,很開放。「上帝也願意。如果中國人決定轟炸莫斯科,我有辦法阻止他們。」他打開地圖,把它鋪在地板上。這是他同這位美國同事談話的結果,他的分析和他知道的一切都表現在這張紙上了。格里沙諾夫為此感到很自豪,因為它清楚地表明了一個高度複雜的行動思想。

扎卡賴亞斯用手指撫摸著地圖,閱讀著上面的英語說明。在一張俄國地圖上用英語標明實在有點不協調。扎卡賴亞斯讚許地笑了笑。柯里亞是一個聰明、善於學習的傢伙。他部署軍隊的方式,是把飛機巡邏線後撤而不是向前擴展,他對防衛有著深刻的理解,地對空導彈基地設在隘口的邊上,這樣會造成最大的出奇制勝的效果。柯里亞現在是以轟炸機飛行員而不是攻擊機飛行員來考慮問題的。這是理解這個問題的第一步。如果每個俄國本土防空軍的指揮員都能理解這一點,美國戰略空軍司令部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啊,上帝。

羅賓的手停止了移動。

這地圖並不是針對中國的啊!

扎卡賴亞斯抬起頭,話未出口,臉上已流露了他要表達的意思。

「中國人有多少獾式轟炸機?」

「現在嗎?有二十五架,他們正準備建造更多架。」

「你可以把我告訴你的每一件事都推衍擴大。」

「我們會那樣做的,羅賓,因為他們也在加強他們的武裝力量。我對你說過這一點的。」格里沙諾夫說得很快,語調很平和。但是他知道為時已經太晚了,至少在某方面是這樣。

「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了你,」美國人說道,又低頭看地圖。接著,他閉上了雙眼,兩肩在顫抖。格里沙諾夫趕快將他抱住,以減輕他的痛苦。

「羅賓,你告訴了我怎麼保護我國的兒童。我沒有騙你。我父親確實離開大學去和德國人打仗,我小時候確實從莫斯科疏散過,那年冬天我的朋友確實凍死過,羅賓,那些小男孩和小女孩,被凍死在雪地里。這些事情都發生過,都是我親眼所見。」

「而且我也確實背叛和出賣了自己的國家,」扎卡賴亞斯低聲說。這種認識來得如此迅速,如此猛烈,就像晴天霹靂一樣。他怎麼會那麼糊塗、那麼愚蠢?羅賓靠在椅子上,感到胸口一陣疼痛。他真希望是心臟病突然發作,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死去。但是,那不是心臟病,只是胃的一陣痙攣,是大量分泌的胃酸正在咬噬他的胃壁,正如他的思想在侵蝕他心靈的防衛一樣。他已經失信於自己的國家,失信於自己的上帝。他真是個混蛋。

「我的朋友……」

「你利用了我!」羅賓叫了一聲,極力推開抱著自己的俄國人。

「羅賓,你必須聽我說。」格里沙諾夫仍不鬆手。「我愛我的國家,羅賓,正像你愛你的國家一樣。我發過誓要保衛自己的國家,我從來沒有騙過你,這一點你是明白的。現在,你應該知道一些其他方面的事情了。」羅賓必須懂得。柯里亞必須向扎卡賴亞斯說清楚,正像羅賓把許多事情清楚地告訴了柯里亞一樣。

「什麼事情?」

「羅賓,你已經是個死了的人。越南人已經告訴你的國家,說你已經死去。你永遠不可能再回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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