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飛赴前線

儘管這架「運輸星」是一架新飛機,但飛行速度卻很慢,這一點頗令人失望。時速為每小時四百七十八英里,它的第一站是阿拉斯加的埃爾門多夫空軍基地,有三千三百五十英里的航程,要飛行八個小時。凱利一直感到很驚奇,地球上兩個地點的最短距離竟是一條曲線。因為他習慣了使用平面地圖,而地球是一個球體。從華盛頓至峴港這一大圈路程實際上要經過西伯利亞,不過駕駛員說這樣去是行不通的。他們到達埃爾門多夫時,陸戰隊員們都從床上爬了起來,個個精神都不錯。他們離開飛機跑到附近的山上去看雪景。幾個小時以前他們剛剛離開那炎熱潮濕的南方,現在卻來到溫差達到華氏一百度的這裡。來到阿拉斯加後,他們發現這兒的蚊子很大,好像大到可以把人吃掉似的。空軍基地的人員好奇地發現這些隊員們大都出去跑了大約兩英里的距離。這些基地人員平時很少接觸到海軍陸戰隊的隊員。他們計畫需要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維修C-141。加油之後,他們又為它更換了一個次要零件。陸戰隊員們很高興又回到了飛機上,開始第二段航程。下一站是日本的橫田空軍基地。三個小時之後,凱利走到飛機的儀錶艙內,他對飛機的轟鳴聲和這狹小的天地已感到厭倦起來。

「那邊是什麼?」他問道。在遠處依稀可以看到一條黃綠色的線條,說明那是某個國家的海岸線。

「俄國。他們正用雷達對我們進行監測呢。」

「啊,那太好了,」凱利說。

「世界這麼小,他們卻佔了這麼大一塊。」

「你想和他們交談嗎——通過空中交通管制?」

「不。」飛行員大笑起來。「他們並不靠近我們。我們透過高頻可以與東京通話,過了橫田之後,我們由馬尼拉控制。這次旅行還順利吧?」

「沒有牛肉吃、時間太長。」

「這沒有辦法,」飛行員聳聳肩說道,然後又回頭注視著自己的儀錶。

凱利走回貨艙。這種C-141「運輸星」噪音很大。發動機的聲響震動周圍的空氣不斷地發出高頻的轟鳴。空軍不像民航公司那樣,願意花大筆經費去改善飛機的消音效果。每個陸戰隊員都戴上了耳塞,這使彼此之間很難交談。而且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對噪音也沒有真正起到阻止的作用。然而空中旅行最惱人的事情就是無聊,而這種無聊由於噪音的影響,更加令人感到煩躁不安。你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睡覺。有的人甚至拿出自己從不使用的刀磨了起來,這總可以使你有點事干,而且作為一名戰士是應該有一把刀的,還有一些人在飛機的金屬地板上做起俯卧撐來,機組人員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看著,他們不知道這一批精選的陸戰隊員究竟要去幹什麼,也不方便發問。飛機正沿著西伯利亞海岸線向南飛行,這對他們來說又是一個謎。他們對此已經習慣。但他們還是對一個人說,他們祝福這些隊員們好運,不管他們要去幹什麼工作。

他一睜開眼,腦子裡所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這個問題:我該怎麼辦?亨德森沒好氣地問自己。

這件事他並不想做,但他還能做些什麼呢?他過去曾經透露過情報,但那是不知不覺地,通過和平運動中的關係進行的。那只是在一些無意的閑談中不自覺地把情報傳遞了出去。後來這種閑談越來越有目的,最後他的一位朋友乾脆直接向他提出了問題,完全超出了閑聊的範圍。在一種友好的氣氛中提出的友好問題,他不能不回答,從她的眼神中可看出她感興趣的是他對問題的回答,而不是他本人。而且在他回答了問題之後,她的態度馬上發生了逆轉。他後來想到,一點甜頭就使自己成了這樣一種明顯而老式的伎倆的獵物。實際上,這不算什麼錯誤。但他對自己仍感到十分懊惱。他喜歡她,相信她的所作所為也沒有超出一般世俗的範圍。如果他感到不耐煩,她就會覺得有必要去控制他的身體,以便從他的思想中獲得理智和智慧所不能獲得的東西。啊,很有這種可能。

她現在走了,去了別的地方。但亨德森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但他知道他肯定不會再見到她了。這實在令人感到難過。她曾經是一個大賭注,一次又一次地,好像是很自然地就走到了現在這步田地,最後導致了在英國女王陛下的倫敦塔前那次簡短的談話。現在,他手中掌握著對方真正需要的東西,只是他現在告訴誰呢?那些俄國人真的知道從海防西南面的那個混蛋戰俘營中可以弄到什麼情報嗎?那些情報如果用得恰當,可以使他們對緩和感受更舒服一些,可以使他們再做些讓步,從而也使美國做出對應的讓步。事情必須從這兒開始。可惜沃利並沒有理解這一點,事情總得從小地方做起,改變世界的局勢不是什麼一蹴而就的事情。彼得知道,他必須把情報送出去,他不能讓沃利現在就脫離政府的工作,去當什麼該死的臭商人,好像世界上這種人還不夠多似的。他現在的工作仍然是有價值的。沃利只是喜歡發發牢騷,這和他不穩定的感情有關,還有他的吸毒習慣。亨德森一面對著鏡子刮臉,心裡一面這樣想著。

他一邊吃早餐一邊讀報紙。每天的第一版上總離不了這些消息:某個山頭又進行了十多次中型的戰鬥,多少美國人和越南人又被打死、某次空襲對和談產生了什麼影響,又一篇令人乏味的社論又作出了什麼預言,又有什麼遊行示威的計畫出現。一、二、三、四……我們不要你們的混蛋戰爭。似乎這些幼稚的舉動真的會產生什麼影響似的。他知道,這些行動從某種意義上說也確實有點作用,它確實給那些政治家們增加了某些壓力,的確引起了宣傳媒體的注意。有不少政治家希望結束這場戰爭,他們也像亨德森一樣,可是這些人不是關鍵人物。議員羅伯特·唐納森仍是一個騎牆派,持觀望態度。他被認為是一個有理智有思想的人,可是在韓德森看來,他太優柔寡斷,一件事總是考慮來考慮去,多數情況下,最後是隨波逐流,缺乏自己的主見。必須找到一個更好的辦法,亨德森正在為此努力。他小心謹慎地對議員進行遊說,有些事情不可操之過急,也不可過度坦誠,要慢慢取得他的信任,這樣他才能掏出唐納森內心的秘密,了解到他不願告訴別人的東西。一個人不可能永遠保守秘密,你總得讓別人知道的。他這樣想著,走出了家門。

亨德森上班是乘坐公車。在國會山找停車位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而且公車可以送你到每個辦公樓的前面。他在車的後排找到一個座位,這樣他可以繼續讀完自己的報紙。公車開出兩個街區之後,突然停住了,接著上來一個人,挨著他坐下。

「倫敦的情況如何?」那人隨便地問道,那聲音輕到剛剛好聽得見。亨德森側身看了一眼,這人他不認識。難道對方的效率如此之高?

「在那裡我遇到了一個人,」彼得謹慎的說道。

「我有一位朋友在倫敦,他的名字叫喬治。」他的發音很標準。現在既接上了頭,那人開始閱讀《華盛頓郵報》的體育消息。「我認為參議員隊今年不會成功,你說呢?」

「喬治說他城內有一位朋友。」

那人看著棒球比賽記錄表笑了。「我名叫馬文,你可以這樣稱呼我。」

「我們怎麼……我怎麼……?」

「你今天晚上有什麼活動?」馬文問道。

「沒什麼事。你想過來……」

「不,彼得,那樣做不聰明。你知道阿伯托餐館嗎?」

「威斯康星大道,知道。」

「七點半鐘。」馬文說道。他站起身,在下一站下了車。

「運輸星」在橫田空軍基地按計畫進行了兩小時十五分鐘的加油維修,然後又離開跑道,重新升空,開始了它最後一段航程。這次行動到這個時候每個人才感到算是真正開始了。隊員們都集中精力在睡覺,只有這樣才能消除他們在到達目的地前一直拋之不去的緊張氣氛。現在的情況不同了,現在不再是訓練和演習,他們正在使自己適應一種新的現實。如果是另一種飛行,比如說乘坐民航班機,人們也許可以進行交談,可以相互說笑話,講述他們的戀愛故事,談家鄉、家庭和未來的打算。但這種C-141飛機的噪音使他們無法這樣做。他們之間所能做的只是交換一下互相鼓勵的微笑,而每個人只能獨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即使有什麼內心的擔憂和恐懼,也無法向他人傾訴。因此,他們很多人做起了各式各樣的鍛煉,藉此來消除精神上的緊張,並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以便能睡上一覺。凱利看著大家這樣做,自己也試著這樣做,同時也在想著自己更為複雜的心事。

他在想,這是一次營救行動。整個事情的開始是為了解救帕姆所引起的,而她的死是由於他的過錯造成的。後來他殺了人,為她報了仇,他對自己說那是為了紀念她,償還她對他的愛。但是,事情真的是那樣嗎?死亡又給人帶來什麼好處呢?他折磨了另一個男人,他承認,比利的痛苦使他感到滿足。如果桑迪知道了這種情況,又會有什麼結果呢?她會怎麼想他這個人呢?他覺得考慮她對他的看法對他來說突然變得很重要。為了救活多麗絲,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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