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節外生枝

阿爾奇知道的情況不多,但足以滿足凱利的需要。他現在實際需要的是多睡一會兒。

他發現,駕車跟蹤一個人遠比電視上描寫的要難得多,比他在新奧爾良的那次也難得多。如果跟得太近,就有被發現的危險,如果距離拉得太遠,又會失去目標。公路上的車輛使問題變得更加複雜。卡車會擋住你的視線,相隔半條街的距離觀察一輛汽車必然會使你忽視靠近你的車輛,而這些車輛可能會給你造成巨大的麻煩。儘管如此,他要感謝比利的紅色越野車。那車顏色很鮮艷,很容易發現。儘管比利喜歡在街道上或拐角處開快車而使道路上留下痕迹,但他仍不可能違反太多的交通規則而不引起警察的注意。這種事他並不想比凱利做得更多。

晚上七點鐘後,凱利在上次認出阿爾奇的那家酒吧附近發現了比利的車。凱利想,不管他這個人如何,他都不大懂得隱蔽自己,從他的車就可以看出這一點。他的車才洗過沒多久,又打了蠟。從上次碰面,凱利就知道比利是一個愛惜車子的人。這就為凱利跟蹤他提供了一些有趣的可能性,他可以在半個街區之外感覺一下比利是怎麼開車的。很顯然,比利在盡量避開大街,因為他很熟悉側街,就像鼬鼠熟悉自己洞穴一樣。這一情況對凱利十分不利。好在凱利駕駛的車沒有什麼人注意,因為街道上有許多半新不舊的金龜車,增加他一輛也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特別。

四十分鐘之後,情況已經明朗化了。紅色越野車迅速右拐,最後在街區盡頭停了下來。凱利估計了一下形勢,繼續慢慢向前行駛。就在他接近那車的當兒,他看見一個女孩從那輛車中下來,手裡拿著一個錢包。她朝那位老朋友維扎德走去。維扎德現在所處的位置距他通常的活動點有幾個街區。凱利沒有看見他們交易什麼,他也無需看到他們進行任何交易。那兩個人走進一座樓房裡,在裡面躲了兩三分鐘。後來那女孩又走了出來,而維扎德沒有出來。這種情況符合帕姆所說的。另外,這使他認出了維扎德,凱利對自己說,同時將車左轉,前面是紅燈。現在,他明白了兩件他過去不知道的事情。從他車的後視鏡中,他看見比利的越野車穿過了街道,那女孩也朝相同的方向走去。等到紅燈消失之後,她已從凱利的視野中消失了。凱利向右轉又向右轉,發現比利的普利茅斯車正向南行駛,車內坐著三個人,而后座上的一個男人——可能是個男人——他以前似乎沒有見過。

夜幕很快地降臨,這是約翰·凱利的好時光。他繼續跟在比利的紅色越野車後,盡量不打車燈。後來他看到越野車停在街角的一幢紅石房子前面。三個人下了車,把貨交給了四個毒販。凱利離開他們幾分鐘,把車停在幾個街區以外的地方,然後步行回到那座紅石房子附近觀察他們的行動。現在他又化裝成了一個街頭醉漢。這一帶的建築為他的觀察提供了有利條件。街道對面的房屋都有大理石階梯,巨大的長方形石塊有利於掩蔽和隱藏。只需坐在人行道上背靠著大理石台階,別人就不可能從後面看到他。他選擇了一個合適的台階,離街燈不遠不近,在一個有陰影的地方坐下,以便於隱蔽。另外,有誰會去注意一個醉卧街頭的流浪漢呢?他模仿其他醉漢的樣子,縮著身子,偶爾舉起紙袋內的酒瓶喝一口。就這樣,他一直觀察了那座紅石房子達數小時之久。

他想起了那份解剖報告中所說的血型O型陽性,O型陰性和AB型陰性。遺留在帕姆陰道中的精液就是這三種血型。他不知道比利是什麼血型,他坐在離那幢房屋五十碼以外的地方,心裡在想著這一問題。街上的車輛呼嘯而過,行人來來往往。可能有三個人看過他一眼,但沒有其它情況,他坐在那兒,假裝在打瞌睡,用眼角觀察著那座房子,傾聽著隨時可能出現的任何危險的聲響。在他身後二十碼左右的地方,一個毒販正在人行道上忙自己的生意,他第一次聽到毒販兜售自己的貨物,他的叫賣聲和與顧客討價還價的聲音,同時也傾聽著各種顧客不同的聲音。凱利的聽力一向很好,這聽力曾不止一次地救了他的命,現在將再次發揮作用,為他獲取寶貴的信息,以對環境做出分析和判斷。一條流浪狗來到他的跟前,友好而好奇地在他身上嗅來嗅去。凱利沒有把狗趕走,那樣做不符合他目前的特點。但如果是一隻老鼠,那又另當別論,他認為維持自己的偽裝是重要的。

這周圍的環境怎樣,凱利並不清楚。在他這一側,住家都是普通的磚房。街的對面有所不同,是更為堅固的褐砂石建築,比另一面至少寬出一半。也許這條街曾經是普通工人和本世紀初所出現的中產階級的一個分水嶺,也許那座褐砂石樓房是某個商人或船長所修建的高級住宅,那裡面在周末曾經傳出在皮博迪音樂學院學習過的富家閨秀悠揚的鋼琴之聲。但是現在,這些人都已遷走,搬到綠草如茵的地方去了。這座三層的褐砂石樓房已空無人居,變成了一個不同時代的幽靈。街道很寬,令他感到驚奇,可能在它形成之時,人們已經普遍使用馬車。凱利排除了這些念頭,這些事情都是無關的往事,他必須集中思想考慮面前的問題。

四小時過去了,那三個人又走出建築物,兩個男人走在前面,那女孩跟在後面。凱利冒險抬起頭觀望,發現那女子比帕姆略矮,但身體顯得更粗壯一些。他需要仔細觀察一下比利,他可能是駕車的那個人,身材並沒有什麼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大約五英尺九英寸高,體形瘦削,可能只有一百五十磅左右的體重,手腕上明晃晃的,可能戴有金錶或手鐲之類的名貴飾物。他走路步履敏捷,態度高傲。另一個男人略高,身體健壯,但從他的舉止可以看出是比利的手下,凱利心裡想。他看到那女孩低著頭,跟在後面,看得出地位更低。她的上衣,如果那也算得上上衣的話,沒有完全扣好,她頭也沒抬就鑽進車裡,甚至沒有看周圍一眼,似乎對這個世界漠不關心。她的步履緩慢不穩,也許是吸毒所致,但可能還有其他原因。一定還有其他原因,但凱利猜不出她在為什麼煩惱……也許是過度疲倦。她的動作不是因為懶散,而是因為其他原因。凱利用力思索著,他忽然想起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那種神態。啊,是在越南那個小村莊里,在那次塑膠花行動中,那些村民被召集到村中廣場時的情景就是這樣,無精打采,行動機械化,像一些被那個少校和他的士兵控制的機器人一樣。那情景就像是在走向死亡。這女孩的樣子就是這樣,她也會在走向自己的死亡嗎?

凱利心裡想,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真的了,那些傢伙確實在利用女孩為他們輸送貨物……當然還干其他的事情。他看到車子發動了,從開車的樣子可以知道開車的就是比利。車開出幾英尺,拐過牆角,然後左轉、加速,輪胎嗞的一聲衝過了十字路口,很快便從凱利的視線中消失了。比利,身高五英尺九英寸,體形瘦長,手戴金錶或手鐲,態度傲慢,加上那臉型和頭髮,整個形象印在凱利的腦海之中。他不會忘記,另一個男人的形象也同樣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死亡的命運很快就要落在他的頭上。

凱利從口袋中摸出手錶看了一眼,一點四十分。他們剛才在那裡究竟在幹什麼?他突然記起帕姆說過的其他情況。一個小型聚會,很有可能。那個女孩,不管她是誰,她的體內很可能也會有那些O型陽、陰性或AB型陰性的精液。可是,凱利並不能拯救整個世界,而且拯救這個女孩的最佳方式也不是直接把她救出來。他自己的思想放鬆了一些,靜靜地等待著,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的行動被別的事情干擾,以免被別人看見,甚至現在就被人盯上。現在一些房子里仍然亮著燈光,因此,他在自己的位置又徘徊了半個小時之久,忍受著饑渴和其他不便,最後才抬起身子,蹣跚地向街角走去。今天夜裡,他的行動一直十分小心謹慎,所以也十分安全有效。現在應當採取第二步行動了,他決定改變自己的行動路線。

他鑽進一些小的巷道,慢慢行走著,在那些像蛇一樣的起起伏伏、曲曲彎彎的小路上搖搖晃晃地走了幾個街區,臉上掛著微笑,最後又回到大街上,稍事停留,把那副橡皮手套戴在手上。他從幾個毒販的身邊和他們的代理人旁邊走過,尋找著自己要尋找的人。他的行動路線可以稱為四等分搜索,他走過了許多九十度的街角,但實際上是圍繞著自己停車處在運動。他不得不像往常一樣小心行事。但他是一個隱蔽的獵手,獵物全然不知自己的處境,以為自己仍然是森林的主宰者,這些人總是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

凱利找到自己的對象時已將近凌晨三點了。按照凱利的說法,這是一個獨立戶,沒有助手,可能剛剛涉入此行,是一個初學的新手。這個人看上去年紀不大,從四十碼以外看去,樣子很年輕,他做完了一夜的買賣,正在清點錢鈔。他的右臀處鼓起一團,肯定是手槍,他的頭低著,但仍沒放鬆警覺。聽到凱利走近的腳步聲,他抬起頭,轉過身,迅速地打量了凱利一眼,但馬上又低下頭繼續清點自己的錢鈔,不去關心正在走近的身影。

白天時,凱利曾回到自己的船上一趟,取了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