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線曙光

凱利幾乎睡了八個小時,又是被海鷗的叫聲喚醒。他發現帕姆不在屋內,便走到室外,看到她正站在碼頭上,眺望大海的遠方。她看起來依然很疲憊,未能得到所需要的休息。海灣像往常一樣寧靜,玻璃似的水面偶爾被大青魚追食飛蟲所掀起的漣漪劃破。這樣的情景似乎很適宜一天的開始。微微的西風吹拂著面頰,在出奇的靜寂中,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船用主機的隆隆聲,然而卻看不見船正駛向何方。這正是一個人單獨欣賞大自然的好時光,但是凱利知道帕姆只是感到孤獨。他朝她走去,腳步盡量放輕,然後用雙手慢慢抱住她的纖腰。

「早安!」過了好一會兒她也沒有回答。凱利靜靜地站在那兒,輕輕抱著她,輕到只讓她剛剛能感到他的觸摸。她穿著他的一件襯衫。他不想使自己的觸摸帶有性感的成分,只想給她安全感。他害怕自己的行動會傷害一個曾經受過那種蹂躪的女人,他擔心什麼舉動又會觸痛她那看不見的傷疤。

「這麼說,你知道了,」她說道,聲音小得剛好能聽見,她不願轉過臉去面對著他。

「知道了,」凱利答道,聲音同樣細小。

「你怎麼想?」她的語調幾乎是痛苦的呢喃。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帕姆。」凱利感到她開始發抖,他真想緊緊地摟著她,但又不敢造次。

「對我的看法?」

「對你?」他讓自己更靠近她一些,用雙手輕輕地摟住她的腰。「我覺得你很美,我很高興我們能相會。」

「我吸毒。」

「醫生說你正在努力戒掉它,我覺得這太好了。」

「還有比那更糟的,我做過……」她想說下去,但凱利打斷了她。

「我不在乎那些,帕姆。我也做過錯事。但你為我做了一件好事,你給了我一個關心人的機會,我一直沒敢抱這樣的希望。」凱利把她抱得更緊些。「你在我們見面前所做的那些事不算什麼。你並不孤單,帕姆,如果你需要我,我現在就可以幫助你。」

「可是,當你發現……」她提醒說。

「我要抓住自己的機會。我想我已經知道了主要的情況,我愛你,帕姆。」凱利對自己的話也感到驚奇,他一直害怕對自己說出這種想法。這太不理智了,但是感情再次戰勝了理智,而且理智也第一次認可了這種想法。

「你怎麼能這樣說?」帕姆問道。凱利輕輕地把她轉過身來,並對她微笑著。

「鬼才知道!也許是因為你的亂髮,或是你的塌鼻子。」他透過襯衫觸摸到她的胸脯,「不,我想是因為你的心。不管你過去如何,你的心是善良的。」

「你真的這樣想,是嗎?」她問道,同時看了一眼他的胸膛。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後來,帕姆抬起頭,微笑地看著他。那笑容像黎明的曙光。那橙黃色的朝暉照亮了她的臉和她那美麗的秀髮。

凱利揩乾她臉上的淚水,摸著濕漉漉的面頰,他可能有的疑雲統統一掃而光。「我們要給你買些衣服,你現在的穿著太不像淑女了。」

「誰說我是淑女?」

「我。」

「我好害怕!」

凱利把她拉近靠著自己的胸前。「害怕很好,我一直都很害怕。重要的是知道你準備行動了。」他的手在她背部上下揉搓。他原沒想使目前的接觸有性慾的色彩,但他發現自己已經衝動起來。後來他才意識到他的手觸摸到了她身上的傷痕,那是被男人們用皮鞭,用繩索,用皮帶或其他可怕的東西所留下的印記。於是,他的目光又投向遠處的海面,她正好看不見他的面部。

「你一定餓了吧!」他問道,同時離開她的身子,但抓住了她的雙手。

她點點頭。「餓極了。」

「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凱利拉著她的手往屋內走去。他喜歡她的觸摸。在路上遇到正從小島的另一邊走來的山姆和莎拉,他們剛散步回來。

「我們的兩位愛情鳥好嗎?」莎拉滿面笑容,因為她已經看到了問題的答案,儘管他們相距有兩百多碼。

「餓了!」帕姆回答說。

「還有,我們今天會收到一對螺旋槳,」凱利眨著眼補充說。

「什麼?」帕姆問。

「推進器,」凱利解釋說,「山姆船上用的。」

「為什麼叫螺旋槳?」

「水手的說法,知道嗎?」他對她笑笑,但她仍不十分信服。

「這太花時間了,」托尼說道,喝了一口紙杯中的咖啡。

「我的咖啡在哪裡?」埃迪問道,因為缺乏睡眠而感到惱怒。

「是你要我把爐子放在外面的,忘了嗎?你自己去拿吧。」

「你以為我願意把屋子搞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嗎?你會被一氧化碳熏死的。」埃迪·莫雷羅悻悻地說。

托尼也很疲倦,不想和他再爭論。「好了,老弟,咖啡壺在外面,杯子也在那裡。」

埃迪·莫雷羅咕噥著走了出去。第三個人——亨利——正在給那東西打包,沒有介入他們的爭論。實際情況比他們計畫的要好些。他們甚至相信了他所說的有關安吉洛的鬼話,這樣便消除了一個潛在的同夥和不必要的麻煩。現在至少有價值三十萬美元的毒品已經稱過並裝進了塑膠袋中,準備出售給小盤商。但這事進展並不那麼順利,原本計畫幾小時完成的工作現在已經拖了整整一個夜晚。這三個人發現,他們花錢要別人做的事,常常不像所希望的那麼容易,帶來的三瓶葡萄酒也沒幫上多大的忙。但不管怎麼說,十六個小時的工作能換回三十萬美元的利潤也算不錯,而且這才是開始。塔克現在只是給他們一點甜頭嘗嘗。

埃迪仍然擔心安吉洛的死會有什麼後果。但事情已無法挽回,安吉洛已死。他現在不得不支持托尼的計畫。他愁容滿面,透過一個觀察孔向遠處的一個島嶼觀望。小島的北部有一艘輪船,可能是一艘漂亮的大型遊艇,陽光照射在它的玻璃窗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要是能有一艘這樣的船該有多好啊!埃迪喜歡釣魚,也許他可以時而帶著自己的孩子出海,那會是一種很好的戶外活動,不是嗎?

或者,他們可以去捉螃蟹,他知道螃蟹吃什麼。想到此,他不禁笑出聲來,但接著身上一陣戰慄。同這些人攪在一起,安全嗎?他們……他……才殺害了安吉洛·沃雷諾,就在二十四小時以前。但是安吉洛不是這個組織的成員,而托尼·皮亞吉是他們的正式成員,他們的親信,他們同街頭毒犯的聯繫渠道。這使他覺得可以暫時安然無恙。只要他埃迪一直聰明機警、保持警惕,就可以不出問題。

「你認為這是個什麼房間?」塔克問皮亞吉,這只是為了找話說。

「什麼意思?」

「過去這是一條船,這兒看上去像一個艙房,」他邊說邊封上最後一個袋口,把它放進啤酒冰櫃的裡面。「我從未想到這一點。」他說的是事實。

「你認為是船長的卧艙嗎?」托尼問道。他們這樣閑扯完全是為了消磨時間,一夜的工作搞得他疲憊不堪。

「有可能,它離駕駛艙很近。」塔克站起身,伸了伸手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苦差事。答案很簡單,托尼是一個「成功的」人,埃迪也想成為這種人,但他永遠不可能,安吉洛也不可能。亨利·塔克這樣想著,心裡很為此高興。他永遠不會信任安吉洛,現在這已不成為問題。這些人有一個特點,就是他們似乎很守信用……而且,只要他是他們的原料供應人,他們便會一直如此。但是,一旦他不幹了,他們就會馬上翻臉。塔克對這種信用不抱任何幻想。安吉洛是個好人,使他和托尼與埃迪接上了頭,然而安吉洛的死確實對他產生了影響,他覺得如果自己死了,也會對這兩個人產生同樣的影響:那就是在他們這些人之間毫無信用可言。所有人都有他們的利用價值,塔克一邊心裡這樣想著,一邊順手關上啤酒冰櫃的門。螃蟹也必須吃東西嘛。

幸好,就目前而言,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殺人。塔克並不害怕殺人,但他不喜歡殺人後所帶來的麻煩。一筆好買賣進行得順利,不出問題,大家賺了錢,每個人都高興,即使是最後的買主也會感到高興。這批貨肯定也會使他們高興的。這是上等的亞洲海洛因,經過科學的加工處理,加上了適量的無毒成分,可以使吸用者經過高度興奮之後,又慢慢地,體面地回覆到他們企圖逃避的現實中去。於是,他們希望再次經歷那種衝動和興奮,會再來尋找他們的賣主,而賣主便可以向他們索取更高的價錢。這種東西在買賣中叫做「亞洲糖」。

這中間也存在著風險。因為它在市井中流傳,警方便有了追查的目標,有了要問的具體問題。這就是擁有熱門貨所要冒的風險,而正是為了這種原因,他在選擇自己的夥伴時要考慮他們的經歷、社會關係和安全程度。選擇加工場地也要考慮安全問題。它必須有五海里的視野,並要配備一艘快艇,以便事發時迅速逃走。肯定地說,這種事很危險,但所有生活都存在著危險,你必須在風險和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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