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何處歸程 第七章 天魔現世

司馬妙元自得了虞度警告,再不敢將那日赤焰山所見泄露半句,多次在洛音凡跟前獻希望能拜在他座下,誰知洛音凡仍視若無睹,加上秦珂始終閉關未出,她不免更加失望,心裡暗暗氣悶,黃昏時又到紫竹峰下轉悠。

「司馬妙元?」有人叫住她。

司馬妙元看清來人,不情不願地作禮叫了聲,「首座師叔。」

既然慕玉是天之邪化身,南華首座弟子的位置自然就空了,掌教愛徒秦珂又閉關,如南華首座之職便由聞靈之擔任。

聞靈之漫不經心道:「尊者最近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

「他老人家忘記了很多事,聽說是走火入魔所致,」司馬妙元眼波微動,口裡笑道,「掌教囑咐過我們不許多話,我勸師叔還是少提為妙。」

走火入魔,怎會別人都認得,唯獨只忘記那一人?聞靈之看著她,「掌教為何不許提他,究竟怎麼回事?」

「師叔這話奇怪,我如何知道?」司馬妙元一半是故作驚訝,一半卻是真不明白,「大約是怕尊者還護著那孽障,將來天魔現世,遺禍六界吧。」

「你以為他老人家忘記你,你就有好處?」聞靈之冷冷道,「月喬探冰牢是誰慫恿的,你當天底下就你一人會算計,掌教與督教都是傻子嗎?好自為之,司馬妙元,莫怪我沒提醒你。」

當年被貶毒鳥,凡事唯有燕真珠盡心儘力幫忙,才誤信了她,教唆月喬去冰牢侮辱重紫,最終釀成大禍。司馬妙元心裡原就藏著鬼,眼下被揭穿,頓時又驚又怕,可轉念一想,此事沒有追究,必是掌握他們還肯護著自己,這才略略定了心,亦冷笑道:「師叔身為督教弟子,也要血口噴人嗎?秦師兄入關前曾託付師叔,若有大事就喚他出來,如今重紫入魔,師叔卻遲遲不肯與他傳遞消息,豈非也有私心?」

「是嗎?章教知道,想必會重罰我。」聞靈之面不改色,轉身走了。

目送她離去,司馬妙元氣得滿面通紅,片刻之後才跺了下腳,心道,你無非是想等他們殺了重紫再喚秦師兄,那時只需提上兩句。叫秦師兄知道你是故意隱瞞,難道他還會有好臉色對你?

像司馬妙元這樣的人,早已習慣性地以自己的想法去推測別人,想到這些,她又轉為得意,御劍離開。

竹梢頂,一道白影無聲降下。

望著二人離去的方向,洛音凡臉色極差。

天之邪臨死時問他為何忘記,他已是奇怪,誰知今日無意中又聽到這番對話,難道他真的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走火入魔,究竟是不是意外?他到底忘記了什麼?

瞬間,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自心底滑過,想要抓住,可它又迅速溜走,了無痕迹。

忽然想起了那雙嫵媚的鳳目。

不一樣的眼睛,卻有著相同的眼神,絕望的傷,太深,太深,刻骨銘心,只要見過一眼,再也忘不掉,那感覺竟像是……

洛音凡皺眉,終於有了一絲不悅之色。

忘記了什麼,應該跟紫魔有關吧,怪不得她會有那樣的申請,想是之前認得他。若非天之邪的提醒,聞靈之德異常,他還不知道弟子們都在背後議論,師兄他們必定是清楚內情的,竟然吩咐瞞著他!

逆輪魔血,紫魔始終是六界禍患,斷不能手軟,好在她本性不壞,果真有交情,只要她肯主動入冰牢贖罪,他盡全力保全她性命就是了。

有了安排,洛音凡便開始留意重紫的消息,誰知重紫卻真的銷聲匿跡了,不僅足足三年沒再踏出魔宮半步,甚至連那座大殿門也沒出過。魔宮裡的人都很奇怪,反而是魔尊九?時常進出皇后的寢殿,惹得夢姬頗有微詞。

毀壞一件東西比守護它容易得多,這期間九幽魔宮又在人間製造數起禍亂,死傷無數。仙們忙於應付,直到第四年的七月,一個偶然的機會,洛音凡路過水月城,正逢魔族作亂,順手助留守的仙門弟子擊退魔兵,這才從那些降兵口裡打聽到線索。

城外山坡,洛音凡御劍落下,掃視四周。

一草一木與別的山坡並無兩樣,可是看在眼裡,怎麼都有種熟悉感。

洛音凡暗暗吃驚,很快又釋然,六界之大,歲月無邊,何處停留過,仙門中人哪裡都記得,或者曾經來過這裡也未可知。

據說,紫魔常來此地?

察覺到魔氣,洛音凡轉身隱去。

如雲長發,無任何裝飾,隨意披散著,一襲深紫色滾邊的束腰黑袍簡單到極點,不曾御風,她整個人根本就是一陣風,輕飄飄的,頃刻間已停在大石旁。

洛音凡目光微動。

是出劍斬殺,還是問個明白再說?

就這片刻工夫,她緩緩蹲下身,坐在了地上,後備緊貼大石,雙手抱膝,就像個尋常的憂愁少女。

天沒有黑,沒有星月,只有薄薄的行雲。

可她就那麼半抬著純凈的臉,望著天空出神。

近年倒不曾聽說她出來作惡,或許她的確有善的一面吧,洛音凡見狀不免遲疑,他平生行事是有原則的,縱然是魔,除非傷人性命,否則多少都會留情,給他們一個改過的機會。

命運安排,這樣一個女孩子很可能會毀滅六界,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於是他果斷召喚出逐波,「紫魔。」

所幸他自恃身份,沒有偷襲,重紫大驚之下匆忙招架,勉力接了一劍,也不與他說話,御風就走。

洛音凡更覺震動,這一劍雖只用了五成力,可是能接下來就已經不簡單了,這三年她不出魔宮,定然是在潛心修行,進境不差,等她真的修成天魔,這場浩劫任誰也阻止不了!

洛音凡當機立斷,提仙力,曲指念咒,逐波劍化蛟龍騰空而起,盤旋著,將她去路截住。

重紫望著那漫天光影中的人,站定。

鳳眼依舊很美,只是空洞無生氣。

洛音凡心一動,語氣不自覺柔和了幾分,「念你近年不曾作惡,若肯隨我入崑崙冰牢贖罪,免你一死。」

何等熟悉的聲音!何等熟悉的話!重紫悄悄在袖內握拳,她恨他這樣的語氣,卻又無時無刻不想聽到,有些東西就算你想要不在意,想要忽略,也忽略不了。

重紫側過臉,略顯倔強,「要我放棄地位和自由,去那種永遠不見天日的地方,永遠被鎖仙鏈困著?我現在是魔宮皇后,你又有什麼把握認為我會答應?」

勸她不會,洛音凡再不多言,逐波重現,放出無數劍氣和利刃。

重紫倉促躲避。

他是她的師父,於她有教養之恩,兩聲師徒,縱然他拋棄她,嫌惡她,要殺她,她卻始終在意他,愛他,怎能動手跟他打?

她的避讓,洛音凡豈會看不出來,更加吃驚。

橫行六界的尊者,何人能敵,重紫心有顧忌,拜勢就來得更快,終於退無可退,被迫用魔劍去擋,五臟六腑幾乎都被仙力震得移位了。

他以劍指她,「隨我去崑崙。」

最後的機會?重紫慘然道:「師父當真要這樣逼我,不如一劍殺了我!」

……

突如其來的沉積,風細細,身旁長草動,一片醒目的蕭瑟。

長劍力道頓失,洛音凡怔怔地看著她。

沒有什麼消息比這一刻聽到的更令他震驚,她叫他什麼?師父?他身邊幾時有過這樣一個人,全無半點兒印象!

美艷的臉,紫邊的黑袍,咋看的確有點熟悉,尤其是那雙眼睛。

奇怪的是,他越看得仔細,越想要記起,反而越想不起來。

自走火入魔之後,記憶里就一直存在著許多斷斷續續的事,總感覺缺了點東西,使它們再也串不到一起。他依稀只知道和一個模糊地影子有關,可是始終想不起有關她的半點兒信息,好在成仙之人,這些往事對他來說如同過眼煙雲,不必那麼執著,因此他並沒勉強。

難道那影子竟是她?他記得所有人,唯獨把她忘了!

倘若是真,那她就是他唯一的徒弟!

洛音凡開始拿不準。

被他這麼看著,重紫也默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那麼厭惡她,恨不能用忘記來結束一切,她又何必去提起?

正在後悔,忽聽得一聲輕喚,「重兒?」

重紫全身一震,抬眸看他。

鬼使神差地喚出一個陌生的名字,很是親昵,洛音凡反應過來,略覺尷尬,又見她這副神情,當即明了——這真是他的徒弟!他的徒弟居然是九幽的皇后……重姬,紫魔!怪不得師兄他們要竭力隱瞞,仙門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其實原因很簡單,自重紫入魔,南華便自動拋棄了她的過往,加上顧及他的面子,仙界人人避諱這名字,他不問,別人更不會當著他的面主動提起,所以虞度他們才能瞞到現在。

劍尖垂下,洛音凡險些氣得吐血。

雖然早就察覺二人關係匪淺,可也萬萬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幾時收了這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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