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何處歸程 第四章 遺忘的決定

南華六合殿內,洛音凡令所有弟子退下,緩緩說了決定,虞度三人都震驚不已,幾乎懷疑聽錯。

「音凡,你這是……」

「她有今日,皆因我而起,是我之過,本已無顏再任仙盟首座。」

當他內疚,閔雲中安慰:「天生煞氣,註定入魔,那是她的命,我輩安能逆天而行,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過於苛責自己。」

行玄亦點頭:「師叔所言甚是,她入魔乃是天意,仙門並沒有誰怪你,你這是何必。」

洛音凡沒有回答,暗暗苦笑。

什麼天意,一切都是他的錯,身為師父,如果他早一步拋棄天生煞氣的忌憚,真正信她,站出來維護她,她斷不會有今日,此一大錯;其二,明知她有執念,卻自負看透一切,無視欲毒,以至弄成現在師不師徒不徒的關係,叫他如何說出口?可無論如何,他斷不能丟她在魔宮不管。

那樣的孩子,本就不該成魔,既是逆輪之女,天之邪必定為她續了魔血,只有她能解除天魔令封印,召喚虛天萬魔,如今遲遲無動靜,想是天魔之身未成,煞氣不足的緣故,九幽此人心機深沉,不排除利用她的可能,有夢姬得寵,給她皇后的地位,分明是在籠絡她,一旦達到目的,她的下場就很難說了。

九幽皇后,想到這詞,洛音凡不自主握緊袖中手,剋制隱隱怒氣。

這個不知深淺的孽障,她還真以為九幽待她有多好,又怎知事情兇險?她居然背離他這個師父,去信九幽!

決不能讓她繼續留在魔宮!縱然不能接受她的愛,但是他可以阻止她,救她回頭,這點信心他是有的,因為她要的原本就不多,只是他雖不在意別人眼光,這樣的感情畢竟還是錯了,傳開有損南華聲譽不說,讓師兄他們知道他為此而走,更麻煩。

「我意已決,」他背轉身,「今後紫竹峰空閑,可命弟子居住。」

聽這話的意思,他竟是不打算留在南華了,虞度三人面面相覷。

虞度沉吟:「師弟執意要走,我也不好攔你,但師父臨去時傳你仙盟首座之位,就是將仙門託付於你,你這一走,誰來料理?」

短短數十年,從封印神鳳,斬三屍王,修補真君爐,到如今成功封堵天山海底通道,放眼仙界,論功績,術法,威信,又有誰能接替他的位置?

洛音凡道:「我已有安排,仙盟首座之位,由師兄暫代。」

閔雲中氣得拍桌子站起來:「你這是什麼話!不過一個孽障而已,值得你這般自棄!仙盟首座,說不當就不當,你師父的遺訓是什麼,你都忘了?」

虞度使眼色制止閔雲中,這位師弟向來認定什麼就是什麼,搬出師父對他未必有用。

想了想,他試探道:「師弟莫不是有別的打算?」

「閉關。」

「去何處閉關?」

洛音凡似不願回答。

虞度道:「師弟此時引退,怕不是時候。魔宮壯大,仙門正值多事之秋,那孩子已入魔,待她修成天魔那日,必是蒼生大劫,你這一走,要我們如何應付?仙界數你法力最高,況且你又做過她的師父,留下來我們也多了幾分勝算,怎能丟開就走?」這位師弟平生什麼都看得淡,唯一可能留住他的,就是責任了。

洛音凡果然沉默,半晌道:「她不會成天魔。」

三人更疑惑。

洛音凡不再多說,出門離去。

閔雲中搖頭坐下,煩躁:「這是什麼道理,好好的說走就走,連個理由都沒有,容得他胡來!簡直是……」

「師叔!」虞度抬手制止他繼續說,眼睛看著門口,「妙元?」

司馬妙元走進門朝三人作禮,解釋道:「妙元方才路過殿外,聽到……」停住。

見她言辭閃爍,虞度心內一動,柔聲問:「尊者的事,莫非你知道內情?」

原來司馬妙元看守毒島三年滿,回到南華,師父慕玉竟變成大名鼎鼎的魔宮護法,將她嚇得不輕,不過慕玉平日待重紫好,師徒二人本就感情不深,他這一去,司馬妙元自然要重新拜師,見洛音凡座下無人,更有心獻好,那日遇青華宮弟子,忙忙地趕過去,誰知正巧撞見他與重紫那場景,來不及聽清,就被洛音凡封住了神識,心裡未免起疑,後來被亡月擄去,以為難逃重紫報復,誰知醒來竟見到洛音凡,如今聽到他要辭去仙盟首座,再將幾件事情前後一聯繫,似有蹊蹺,於是將經過細細說了遍。

虞度皺眉,閔雲中臉色差到極點。

司馬妙元悄悄看三人神色,道:「當時尊者封了妙元神識,不過妙元妄自揣測,尊者要走,大約……與此事有關吧?他老人家向來護著重紫,會不會……」

虞度含笑點頭:「師徒情深,也難怪尊者灰心,既然連你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此事最好不要傳揚出去,以免惹人議論,尊者平生不喜多話之人,做弟子的該謹慎才是。」

司馬妙元暗驚,忙道:「掌教教訓的是,妙元不敢多言。」

虞度安慰兩句,示意她下去,見他們神色古怪,司馬妙元也暗暗納罕,退下。

等她出門,閔雲中哼道:「說什麼不當仙盟首座,我看他是藉此要挾我們,想護那孽障!」

行玄道:「師徒一場,他心軟不奇怪。」

虞度抬手設置結界,然後才搖頭道:「師弟平生行事,何須要挾他人,我看此事不簡單,他恐怕是要帶那孩子一起走。」

閔雲中立即道:「不可能!他明知那孽障……目無尊長,罔顧倫常,顧及師徒情分不想傷她也罷了,他斷不至於這麼糊塗!」

虞度道:「興許他是想帶那孩子離開魔宮,去找個清靜之所修鍊鏡心術,不過照他的性子,連生死都看得輕,如今竟肯為那孩子做到這地步,要說內疚也太過。」

閔雲中與行玄都聽得愣住。

「他真要護到底,誰能奈何?頂多叫人說護短罷了,」虞度道,「師弟平生行事無不以仙界為重,眼下卻突然要為那孩子隱退,我只奇怪,何事讓他內疚至此?」

閔雲中回神:「你這話什麼意思?」

虞度斟酌了下,含蓄道:「師弟最近很少回來,妙元證實,他們的確見過面,那孩子有不倫之心,莫不是出了什麼……」

閔雲中臉一沉:「胡說!音凡豈是那不知分寸之人!」

「師叔何必動氣,我也是擔心而已,」虞度苦笑,「師弟是明白人,自然不會做出什麼,可這些日子他無故追殺夢姬,已有幾分蹊蹺,夢姬所長乃夢魘之術,與他有何相干?要走總該有理由,若無內情,何至難以啟齒?」

閔雲中無言反駁,想南華可能出這等醜事,一張老臉頓時鐵青,半晌才道:「果真如此,他也是被算計!」

「我也是這意思,畢竟師徒一場,那孩子做什麼,他未必會防備,此事錯不在他,鬧出來也不至怎樣,」虞度想了想,道,「怕只怕他將那孩子看得太重,尚不自知,師叔細想,就是為師父,他又幾時做過這麼多?」

閔雲中咬牙嘆氣:「我早說那孽障會帶累他!」

行玄想了想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打消他離開的念頭,至於這種事,師兄不過揣測罷了,未必就是真……」

虞度尋思片刻,忽然道:「是真是假,我有個法子。」

……

魔宮的夜來得格外快,重紫躺在天之邪懷裡略作小憩,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依稀可聽見遠處靡靡樂聲,應是魔眾在飲酒取樂,天之邪見她醒來,立即放開她,起身出去處理事務。

空曠大殿只剩下一個人,重紫望著殿頂發獃。

榻前不知何時多出道黑影,悄無聲息站在那兒,好似一縷幽靈。

重紫一驚,坐起身:「聖君怎的過來了?」

「皇后的寢殿,我不能來么。」

看不清他如何出手,下巴似被兩根冰涼的手指捏了下,重紫竟沒反應過來,再看時,他依舊裹著斗篷立於榻前,似乎並沒有動過,只是那半邊唇角已經勾起來了。

好快的身手,此人著實深不可測!重紫又驚又惱:「聖君這是做什麼?」

亡月顯然忽略了她的問題:「在為今日出手的事後悔?還是,怪我冷落我的皇后?」

重紫盡量平靜:「夜深了,聖君若無事吩咐,就請回殿。」

亡月笑道:「你認為你有能力請我走么?」

重紫心驚,不由自主往後縮。

「你不相信,也不清楚自己現在的能力,」亡月抬起優雅的尖下巴,盡顯貴族氣質,「我的皇后,你讓我失望。」

話音剛落,眼前人影忽然消失,鬼魂般出現在她身後。

「我給了你想要的地位和權力,你拿什麼回報我?」

他並沒動一根手指,可是重紫能感覺到,那冰冷的鼻息吹在臉上,這是個極危險的距離。她立即移到另一個角落,離他遠遠的,厲聲道:「當初你故意讓人給我指錯路,教我晚到南華,遇上師父,這些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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