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功夫女子(上)

六朝風物,金陵自古繁茂之地,文壇興盛,望族雲集,更有那十里秦淮,畫舫凌波;煙花深巷,青樓歌舞,其中不知生出了多少風流佳話。而這裡的金陵,比歷史上的也毫不遜色,但見大街上酒旗招搖,飛檐斜挑,商市林立,人煙豐茂。

十五很快到了。

奇怪的是,這個月江湖上並未聽到有人失蹤的消息,南宮雪從鴿站送來的信上得知,南宮別苑也沒再出現屍體,眾人都鬆了口氣。

楊念晴坐在椅子上道:「難道兇手已經報完仇了?」

南宮雪想了想道:「也許他知道我們在查,不敢再貿然動手。」

「怕查,就要留意切斷一切可能被發現的線索,且看他如何收拾殘局,」李游語氣很愉快,「他最近比我這個閑人還要忙。」

「比你閑的人已經不多了,」何璧看看他,「我總有些擔心,你幾時真要懶得變成一隻豬。」

楊念晴附和道:「其實他已經和懶豬一樣了。」

南宮雪咳嗽道:「抱月樓離此地並不遠。」

何璧點頭道:「午後。」

南宮雪朝李游拱手道:「如此,辛苦兩位。」

李游瞪眼看他:「分明有三位,為何只辛苦兩位?」

何璧道:「是辛苦你一個。」

李游苦笑,喃喃道:「有麻煩總是要落到我頭上的。」

「那種地方,沒有人比你更熟悉,」何璧拍拍他的肩膀,居然罕見地拍了句馬屁,「你如此英俊風流,也沒有人比你更適合。」

「懶豬也英俊風流,」李游指著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經道,「你難道沒發現,我已經又老又丑,和你差不多了?」

「砰」的一聲,楊念晴摔到桌子底下。

李游靈感突發,問:「我可不可以多帶一個人?」

何璧很大方:「好,我知道你一個人必定無趣。」

李游隨手一指:「那就她了。」

早有不祥的預感,楊念晴抱著一絲僥倖坐在地上,確認了那手是指著自己以後,立即擺手:「別拉我,我是不去的。」

話沒說完,已被何璧乾脆地駁回:「不是你說了算。」

楊念晴馬上從地上爬起來,挑眉:「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你沒錢。」

玩笑開過,二人午後動身,地方不難找,過幾條街就到了,比起臨安的如玉樓,抱月樓明顯差了一等,不說房間格局裝飾,只看那些庸俗脂粉,已經讓人夠嗆,想不到張明楚喜好這種類型。楊念晴邊走邊暗暗猜測,那些女人到底在臉上塗了幾層粉?

她邊走邊碰李游:「拈花公子,花花公子,這些野花夠味吧?」

花花公子都好色,但好色不一定都夠資格叫花花公子,夠資格稱花花公子的人,必定要有非同一般的眼光與標準,尤其是看女人,大凡花花公子都知道,並非每一個女人都值得去「色」的。

面對身上那些不規矩的「玉手」,李游已十分頭疼。

見他這樣,楊念晴幸災樂禍,雖然自己同樣在被女人糾纏,但與上次如玉樓的心情大不一樣——那次是自己痛苦別人快樂,而這次,是自己痛苦別人更痛苦,因此,自己這點痛苦相比之下也就成了快樂。

硬拉老娘來作陪,此恨綿綿無絕期,楊念晴抱定捉弄他的心思,高聲道:「各位姑娘聽我說——」

果然,所有目光都向她投了過來。

李游也愣住,不知她到底要幹什麼。

「姑娘們,那位李公子可是我特意請來的貴客,你們要替我招待好了!」忽視李游滿臉黑線,楊念晴笑道:「伺候好李公子,他必定少不了你們賞錢。」

話音方落,那群女子呼啦朝李游圍過來,笑得更甜。

「公子放心吧。」

「既是貴客,我們哪敢怠慢。」一女子說著,還不忘在李游脖子上摸了一把。

李游苦笑,他這樣的人豈會當真與這些女人計較,眼見得她們如牛皮糖一般粘在身上,推也推不開,說也說不得。

但李游又是什麼修為?若被這點小事難住,也不夠資格稱老手了。

瞬間,長長的、俏皮的睫毛扇了兩下,俊臉上鬱悶之色盡去,反現三分愜意。

「我不過是好奇,想瞧瞧她罷了,」他輕輕嘆了口氣,忽然伸臂摟住了楊念晴的腰,磁性的聲音飽含曖昧,「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我對女人從不在意的,聽話,我們上去再說。」

沉寂足足超過一分鐘,所有女子都像是避瘟神一樣遠遠退開,留下他二人在當中。誰能想到,這麼出色的男人竟好男風,姑娘們不知該怎麼辦,只齊刷刷地看向老鴇。

老鴇估計也沒見過這陣仗,上來結結巴巴勸道:「兩,兩位……」

楊念晴回過神:「你胡說什麼……」

「她哪裡能與你比,我不過是有些好奇而已,」李游打斷她的話,一隻手摟著她不放,另一隻手拿出錠銀子放老鴇手裡,「有勞,借房間一用,還煩媽媽親自替我買些上等檀香回來。」身上滿是脂粉味,是該熏熏香了。

楊念晴看著那銀子咬牙。

「是是是,老身這就叫人去買,」銀子終於將神遊的老鴇喚回來,她歡天喜地纂緊手,「公子放心,放心……」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忽然又發現什麼,兩手叉腰沖那些圍觀的女子罵道:「小娼婦們,還不去招呼客人,只圍著做什麼!」

李游嘴角一彎:「那檀香務必要媽媽親自送來,在下還有些事煩媽媽。」

厚厚的脂粉下,老鴇的臉居然也有些紅:「公子放心,老身必定料理周全,絕不會有半點閑言碎語,白兒,白兒!快帶這兩位客人到樓上房間去。」

楊念晴好笑又無語。

老少通吃,一笑迷死一堆人。

房間,珠簾低垂,爐香靜轉。

楊念晴如坐針氈,旁邊那個丫鬟總是偷偷用異樣的眼光瞧著她,連遞茶水都離得遠遠的,生怕接近她一樣。

李游和老鴇倒是聊得很愉快。

「久聞抱月樓有位柳煙煙姑娘,姿容不俗,媽媽是否方便請她出來一見,」他看了看旁邊的楊念晴,「不知比起我的小念如何?」

楊念晴握緊拳,忍住沒有發飈。

老鴇一臉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公子來遲了,煙煙她已經……」見楊念晴一臉兇相,她立馬又嚇得住了口。

眼看就要點到正題,楊念晴也不是那不知輕重的人,扯出個笑:「您說,沒事。」

李游道:「小孩子脾氣,愛吃些醋,媽媽不要計較,柳煙煙姑娘她……」

老鴇擦擦汗,更確定了眼前兩個男人的關係,她也明白和氣生財的道理,忙安慰楊念晴:「楊……公子美貌風流,依老身看,煙煙哪裡及得上你一半。」

楊念晴差點吐血。

來不成當咱是小受?還「美貌風流」……

老鴇自以為拍對馬屁,暗暗鬆了口氣,心道原來孌童就是這樣的,看「他」方才走路那步態,再看這鼻子眼睛,不陰不陽的聲音……她不由也抖了抖,立刻將目光移向李游,惋惜地搖頭:「公子不知,半年前煙煙姑娘就已經離開抱月樓,是張明楚張大俠替她贖的身。」

其實柳煙煙不在抱月樓的事二人早就知道,楊念晴還是故作驚訝:「走了?」

「早走了,」老鴇抱怨道,「張大俠來頭又大,硬要與她贖身,老身哪裡敢攔阻。自她走後,這裡的生意也淡了許多。老身辛辛苦苦將她調教出來,那丫頭也忒沒個良心與算計!」

楊念晴忙問:「她是媽媽你養大的?」

「當然,」老鴇略有些得意,「當初不知費了老身多少功夫與精神,才將她調教成了這裡的紅牌。」

接著,她一臉怨恨數落起來:「我看那丫頭就是個沒福氣的,見到根草就當是樹,你們想想,那張夫人不容她進門,她就是出去也沒個名分,如今張大俠又死了,將來有她受的苦,哼……」

李游惋惜道:「久聞煙煙姑娘乃是人間絕色,非同一般女子,還練過功夫,想不到在下竟無緣一見。」

老鴇先是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那丫頭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不過會些琴棋之類,會什麼功夫!」

兩人都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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