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奇血案(上)

南宮別苑的血案,近日已被傳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三個月前,破風掌司徒老爺子出門訪友,回來路上失蹤,當月十五之夜,他的屍體竟被吊在了南宮別苑後花園裡的一棵樹上!

兩個月前,唐家堡堡主唐驚風莫名失蹤,十五夜,屍體也被吊在了南宮別苑的樹上;

一個月前,快劍柳如失蹤,同樣是十五之夜,他的屍體在同一地方被發現;

本月初,「一刀斬江南」張明楚在金陵辦事時失蹤。

若非這裡是南宮別苑,只怕早被前來報仇的人鬧了個天翻地覆,但如今人人都知道,江湖第一公子南宮雪是絕對不會殺人的,而且唐驚風與司徒老爺子生前都曾受過他的恩惠,他更沒有理由殺他們。

凄清的風雨,離奇的血案,使四周氣氛變得神秘又陰森。

楊念晴望著大樹喃喃道:「他們的屍體都是十五之夜被吊到這棵樹上的,那今天……」

「正是十五。」

又逢十五夜,「一刀斬江南」張明楚的屍體會不會又被吊到這棵樹上?

楊念晴心都提起來了,苦笑。

看樣子這幾個人是專程來等著收屍的,都說守株待兔,今天總算見識了守樹待屍體。

看出她害怕,南宮雪安慰道:「我已吩咐人將莊子圍住,不放一人進來。」

楊念晴感激地點頭,悄悄吐出口氣,畢竟以前從沒接觸過這些兇殺案,頂多看看偵破電視劇,現在親身體驗,難免心虛。

李游道:「南宮兄前兩次也曾如此戒備,他卻還是按時將人放進來了。」

南宮雪嘆道:「實在不明白他如何進來的。」

李游道:「無論誰要帶個活人進南宮別苑,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楊念晴道:「這麼說,這兒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他們是先被殺死,然後被兇手帶進來吊到樹上的。」

南宮雪道:「應該是中毒。」

何璧道:「你確信是中毒?」

南宮雪想了想道:「我看他們面色發紫,雙目盡赤,嘴唇烏青,指甲有黑斑,且身上並無其他傷痕,何兄也該知道,這顯然是中毒之象。」

何璧點頭不語。

鳳目中掠過一絲不解之色,南宮雪沉吟:「奇就奇在這裡,我試了許多法子,都未發現他們體內有毒,但若非中毒,屍體怎會變成那副模樣?他們的真正死因又是什麼?」

何璧與李游對視一眼,對於毒,南宮雪的見識,絕對不會比一個使毒的高手差。

「此案果然有意思,」雙目越發明亮,李游道,「為何不請菊花先生看看?」

南宮雪無奈地笑:「前些日子他外出尋葯去了,何況你知道他的脾氣,這些屍體明眼人一看就是中毒,叫他說我孤陋寡聞無妨,只怕令他不悅,又說我小瞧他,拿這些小事去煩他了。」

李游顯然也很清楚那菊花先生的脾氣,不再多言,只是沉思。

想像屍體吊在樹上的模樣,楊念晴忍不住緊張,再往李游身邊挪了點。

李游忍笑道:「姑娘的聲音可比膽量大多了。」

南宮雪安慰:「有何兄李兄在此,想那兇手也未必敢來。」

楊念晴點頭,看著他驚疑道:「死的人怎麼都在你家被發現?」

南宮雪劍眉微皺:「在下也未曾見過他們幾面,甚至連其中兩位的模樣都不清楚,只是聽過名字而已。」

李游含笑道:「第一善人會殺人,只怕是江湖第一笑話了。」

南宮雪微笑道:「無論誰遇上這種事,第一個懷疑的必定是我,何況屍體在南宮別苑被發現,我自然也有嫌疑。」

「我不是懷疑你,」楊念晴解釋道,「你真是兇手,怎麼會把屍體留在自己家,惹人注意不是好事,你也沒有故布疑陣的必要,兇手這麼做就是想嫁禍給你,很可能是你的仇人,不如從他們身上著手?」

南宮雪笑而不語。

李游道:「你不笨,只可惜南宮兄並無仇人。」

楊念晴道:「那有過結的呢?」

南宮雪道:「在下自問平生從未與人有什麼過結。」

楊念晴先是愣,隨即無奈地笑了:「南宮公子真是厚道,那會不會他和你的家人有仇,想報復他們,所以害你?」

南宮雪道:「先父先母早在十年前便已過世,在下並無兄弟姐妹。」

楊念晴搖頭道:「殺人總要有動機,難道……他妒忌你家財豐富,人比他美,人緣比他好,所以心理變態?」

何璧連眼睛也閉上了。

李游擱了酒杯:「原因很簡單,兇手將此事嫁禍給南宮兄,你首先懷疑的必定是他的仇人,而他卻並無仇人。」

楊念晴的確想不出來:「那你的意思?」

「既然不是他的仇人,自然是那被殺之人的仇人,」李游笑道,「許多人都會受習慣的影響,從南宮兄身上查起,只怕這正是兇手所期望的,以至毫無收穫。」

楊念晴點頭承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其次,他是善人,若是我要找替死鬼,必定也會選他,」李游道,「嫁禍給善人,總是比嫁禍給別人要來得放心。」

「不錯!」何璧睜開眼。

見楊念晴仍不解,李游道:「倘若嫁禍給你,那些死者的親朋好友會不會找你報仇?」

楊念晴領悟過來:「如果我死在他們手裡,兇手下次殺人,就必須重新找替死鬼,一件事辦得太複雜,就更容易出錯漏,留下線索,被揭穿的風險也越大。」

李游道:「嫁禍給南宮兄,正好可以免去這些麻煩。」

南宮雪終於也點頭:「他一開始就找上了我,所有人都不會相信我殺人,何況我還幫過其中兩個死者,他算準了他們的親友絕不會找我報仇,等到再殺人時,便可放心地再嫁禍於我,毫無破綻。」

李游同情地看著他:「你很合適當替死鬼,看來還是莫要做善人的好。」

南宮雪微微一笑:「這世上總要有善人,何況也並不只我一個。」

倘若人人都不肯吃虧,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楊念晴不由也沖他笑了下,岔開話題:「現在應該是十一二點……」見三人神色古怪,她又迅速反應過來,掩飾道:「我是說快子時了,這麼晚,他該不會來了吧?」

可巧話音剛落,遠處就響起了更聲,三人互相看看,倒沒有多追究。

「子時已到,或許張大俠已逃過此劫,甚好,」南宮雪鬆了口氣,「想必是二位在此,兇手有了顧忌,我看還是先回房歇息,明日再說如何?」

李游道:「也好。」

何璧並不說話,第一個站起身,楊念晴早就在打呵欠了,聞言跟著站起來。

就在這一瞬間,頭上一道黑影無聲划過。

這裡都是些什麼人,周圍動靜豈能瞞過他們?何璧目光一閃,縱身掠出欄杆上了房檐,只消片刻工夫,他又回到了三人面前,渾身上下連半點雨水也沒沾上。

見識到真正的輕功,楊念晴怔了片刻,待回過神,這才注意到他手上多了一團黑色的東西。

那是只黑貓。

眾人都愣,何璧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號稱第一神捕,居然會錯追了一隻貓!

「方才的確有人,」李游忽然道,「它上面有字。」

何璧立刻將貓翻過來,果然,黑貓那雪白的肚子上不知被人用什麼顏料,畫上了一個血紅色的標記——不是字,是一張臉。

四人又呆住。

貓肚子上竟畫了一張臉!眉毛、眼睛、嘴巴,樣樣俱全,分明在笑,但粗粗看去,那笑容又十分扭曲,帶譏諷之色,彷彿在嘲弄眾人。

楊念晴倒抽了口涼氣,後退兩步。

那貓趁何璧鬆手,發出一道凄楚刺耳的叫聲,縱身躍下樓,帶著那副詭異的笑臉逃走了。

一陣冷風掃過,檐下燈籠搖晃,樹影幢幢,頭上無數枝葉碰撞,「颯颯」的聲音再度響起,不時還有樹枝划過樓檐,氣氛靜謐而詭異。

雨絲飛入脖頸,楊念晴連脊背都涼透了,她哆嗦著拉南宮雪的袖子:「走吧。」

誰知溫和優雅的南宮雪還是像個木頭般,一動不動。

再看何璧與李游,他們竟然也與南宮雪一樣呆住了,三雙眼睛都直直地望著同一個地方。

楊念晴莫名其妙,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

一條白影隨風飄蕩!

如鬼魅般懸在半空,彷彿盪鞦韆,搖來晃去,在幢幢樹影的掩襯下,格外陰森恐怖,卻又無比的真實。

漸漸地,那張臉朝這邊轉過來。

「啊——」尖叫,伴隨著「嘭」的一聲。

經過這重重的一摔,本要昏迷的楊念晴反而被摔得清醒了,明明何璧就站在旁邊,怎麼會摔到地上?

她躺在地上,面色痛苦地尋找何璧,接著就發現,這一眨眼工夫,何璧居然已站到欄杆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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