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一次接觸

各個不同的通訊衛星運營商都是些獨立的公司,通常也都是無情的競爭對手,卻並非是敵人。它們之間有一些約定俗成的行規,被稱作君子協定。衛星總有可能發生故障,不是這顆就是那顆,或者是因為內部損壞,或者是撞上了已日益成為他們心腹大患的太空碎片。因而便有相應的互助協定,規定一旦某個運營商的「鳥」失靈了,他的同行便有責任調整業務進行救場,正像傳統上同一城市的報紙在遇到火災或其他自然災害時可以共享印刷設備一樣。為了履行這樣的君子協定,各運營商總部之間都有直通電話。這回是「國際通訊衛星」率先向「通訊衛星」求援。

「伯特,我們的兩隻鳥剛剛失靈,」國際通訊衛星的值班工程師聲音略有些顫抖。「你們那裡怎麼樣?」

「他媽的,我們剛剛失靈了仨,西星四號和環球衛星也沒信號了。我們的整個系統都癱瘓了。正在檢查原因呢——嗯,你說你們那邊怎麼了?」

「也是一樣,伯特,有辦法嗎?」

「沒有。這麼說咱們兩家的九顆衛星都失靈了,斯泰西。真他媽的!」那人停頓了片刻。「辦法嘛?等等,我這兒有點剛出來的數據……噢,是軟體。我們正在檢查301號衛星……它們遭到了脈衝衝擊……天吶!301號遭到了上百頻率的脈衝衝擊!有人想害死我們。」

「我們這邊情況也一樣。那麼是誰幹的呢?」

「肯定不是黑客……哪怕阻塞一個頻道也都需要好幾百萬瓦的功率呢。」

「伯特,我也是這麼想的。包括電話線在內,所有設備都同時受到了衝擊。你打算重新啟動系統嗎?」

「開什麼玩笑?這些硬體設備價值十億呢。除非我查清了到底是什麼在搗鬼,不然就讓它們這麼待著。我們的副總裁正往這兒趕呢。總裁去了丹佛,」伯特補充道。

「我們也是。不過我們的總工程師這會兒卻被大雪困住趕不過來,不然我才不會接這屎盆子呢。我覺得這事咱們得合作,伯特。」

「我這兒沒問題,斯泰西。我會把休斯公司的弗雷德·肯特請過來,看他怎麼說。我們得花些時間進行徹底的系統檢查,把所有東西都查一遍。我會一直維持現狀,直到我明白了——我說的是真正明白——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我們有一個行業需要保護啊,老兄。」

「沒錯。我也不會不跟你們打招呼就重新啟動系統的。」

「如果你發現了什麼問題,一定隨時通知我。」

「放心,伯特。不管怎麼樣,一個小時之內我都會再給你打電話的。」

蘇聯是一個幅員遼闊的國家。無論面積或者邊界長度都是世界第一。鑒於其目前疆域和歷史版圖都曾多次遭受過外來的入侵,因此它的全部邊界都被置於嚴密監視之下。邊防設施有如軍營、機場和雷達站等顯見的,也有如無線電接收天線之類隱形的。後者是用來收聽無線電信號及其他電子信號的。接收到的情報分別通過地面通信線和微波無線電通信線路傳到地處莫斯科的中樞——位於捷爾任斯基廣場二號的國家安全委員會,即克格勃總部。克格勃第八局的任務是負責通信偵察和通信保密。它有著悠久而獨特的歷史,這得益於俄國人的另一個傳統特性,即對理論數學的痴迷。擅長數學的人與密碼打交道自然是天作地合,如魚得水,最近,一位三十來歲、滿臉鬍鬚的小個子男人心醉神迷於發明了分形幾何的哈佛大學學者貝諾伊特·曼德爾布洛特的理論就是一個例子。這位年輕的俄國數學天才在將曼德爾布洛特的研究成果與英國劍橋大學學者麥肯齊的混沌理論結合起來後,推出了一套全新的觀察數學公式的理論模式。能看懂他理論的人屈指可數,但他們一致認為他的研究成果能夠輕而易舉地摘取普朗克獎。具有歷史巧合的是,他父親恰好是克格勃邊防局的一位將軍,於是國家安全委員會立刻注意到了他的研究成果。這位數學家如今擁有了慷慨的祖國能夠提供的一切,而且有朝一日他也許真能獲得普朗克獎。

他還需要兩年時間才能將他的理論突破運用於實踐,但十五個月前他已經初試牛刀,對被稱為「條紋」的美國國務院最機密的密碼進行了「復原」。六個月後他最終證明了其結構與美國軍方使用的所有密碼體系是相似的。經與能夠接觸到沃克間諜集團提供的情報的另一組密碼破譯專家的研究結果,以及佩爾頓泄露的更為嚴重的情報反覆核對,結果顯示,僅在六個月前,俄國人就開始有系統、有步驟地向美國的密碼編製系統進行滲透。然而還有不足。每日的鍵控程序仍然時常無法突破。有時候他們整整一個星期一條信息也破譯不了,但有時候他們也能夠一連三天破譯出一半以上被截獲的信息,而且他們的成績還在逐月進步。實際上,最主要的問題似乎在於他們沒有計算機硬體來完成他們本應完成的工作,第八局正在加緊培訓語言人才,以處理他們截獲的電報。

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戈洛夫科是從熟睡中被叫醒,然後被車接到辦公室,隨即成為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在震驚後保持了清醒頭腦的人中的一個。他終生都將是克格勃第一局的人,他的任務是研究美國決策層的想法,並就事態的發展趨勢向總統提出建議。雪片般飛到他桌子上的破譯電文,是他最有價值的工具。

目前他手頭上有三十多份電報傳達著這樣的信息:所有戰略部隊進入二級防禦警戒狀態,所有常規部隊進入三級防禦警戒狀態。美國總統一定是驚慌失措了,這位克格勃第一副主席心想。對此沒有其他解釋了。他會不會認為是蘇聯干下了這樁惡行呢?這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念頭。

「又是一份,來自海軍的。」通信員將電報丟在了他的桌子上。

戈洛夫科只看了一眼便喊道:「立刻用急電轉發給海軍。」他必須向總統彙報情況了。戈洛夫科拿起了電話聽筒。

蘇聯的官僚體系又一次迅速運轉起來。幾分鐘後,一個極低頻的信號發送了出去,「盧寧海軍上將」號潛艇浮上海面來接收完整的電文。印表機一邊列印著,杜比寧艇長便讀了起來。

「美國潛艇『緬因』號報告,方位北緯50°55′09″,西經153°01′23″。螺旋槳因受不明物體撞擊而無法運轉。」杜比寧離開通訊室,走到了海圖桌旁。

「我們記錄下那次瞬變時是在哪裡?」

「這裡,艇長,方位在這裡。」導航官用鉛筆畫出了線。

杜比寧只是搖了搖頭,將電報遞了過去。「看看這個吧。」

「您認為它現在在做什麼呢?」

「它一定離海面很近。所以……我們也要上升,就在海平面下,我們要快速前進。海面的噪音會干擾他們的聲納。速度十五節。」

「您認為他們在跟蹤我們嗎?」

「令人難以置信,是吧?」杜比寧用手測量了一下距目標的距離。「他們的艇長是個非常驕傲的傢伙。咱們走著瞧吧。你知道美國人曾經怎樣吹牛,說拍下了我們船體的照片嗎?現在,我年輕的中尉,該輪到咱們拍了!」

「這意味著什麼?」納莫諾夫向克格勃第一副主席問。

「美國人遭到了不明力量的攻擊,打擊非常沉重,造成了重大生命損失。可以預料他們將提高戰備級別。他們主要考慮的是如何維持公共秩序,」戈洛夫科在保密電話中答道。

「還有呢?」

「還有,不幸的是,他們所有的戰略武器恰好都是對準我國的。」

「可這事與我們毫不相干!」蘇聯總統反駁道。

「是的。您看,這樣的反應是習慣性的,是事先計畫好的,而且幾乎已經成了條件反射般的行動。一旦遭到攻擊,你就會高度警覺。應對行動是事先計畫好的,這樣你就可以迅速行動,可以集中精力分析問題,而不為額外和不必要的細枝末節分神。」

蘇聯總統把目光轉向國防部長。「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建議提高我們的警戒等級。當然,只是防禦性的。畢竟,無論發動這次攻擊的是誰,他也有可能攻擊我們。」

「我同意,」納莫諾夫生硬地說。「進入平時最高警戒狀態。」

戈洛夫科對著電話聽筒皺了皺眉。他選詞已經非常精確了:條件反射般。「我能提個建議嗎?」

「可以,」國防部長說。

「如果可能的話,讓我們的部隊知道警戒的原因也許會更好,這將減輕他們接到命令時的驚訝程度。」

「這沒必要,只會添亂,」國防部長心想。

「美國人沒有襲擊我們,」戈洛夫科急切地說,「幾乎可以肯定那是個錯誤。請考慮一下人們突然要從和平時期的常規狀態進入高級別警戒狀態時的心理狀況。只需要多講幾句話而已,而這幾句話的作用可能相當重要。」

「好主意,」納莫諾夫心想。他對國防部長命令道:「照他說的做吧。」

「我們將很快接到美國人打來的熱線電話,」納莫諾夫又說,「他們會說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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