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揭露

「我不喜歡被人利用,」霍爾茲曼邊說邊把身體向後仰,雙手放在脖子後面。

他和報社總編坐在會議室里,這位總編長期以來也在密切注視著華盛頓政壇,當年曾以犀利的筆鋒迫使尼克松總統下台,那可真是個瘋狂的時代。整個美國新聞界也因此嘗到了一股至今不散的血腥味。霍爾茲曼想,這件事惟一的好處就是新聞記者如今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人。美國新聞界把正義的怒火對準了每一名政客。這種做法本身是好的,但有時候新聞界的觸角未免也伸得太遠了。

「是不是被人利用倒不重要,誰喜歡被人利用呢?重要的是這些事是不是真的?」總編問道。

「我們必須相信她的話,白宮沒有得到可靠的情報。這對於中央情報局來說不是什麼新聞,再說它現在比過去已經好多了。事實上,中央情報局的表現有進步,卡伯特裁掉了不少人。我們也必須相信她所說的關於納莫諾夫和軍隊的事情。」

「那麼瑞安呢?」

「我在社交場合和他碰過幾次面,但沒有正式見過。他為人很不錯,有幽默感。他的工作紀錄一定相當出色,拿過兩枚情報勳章,至於為什麼,我們不得而知。他反對卡伯特削減行動處的人員,顯然保住了不少人的工作。他在情報局裡升得很快。艾爾·特倫特議員非常欣賞他,雖然他們幾年前曾經發生過一次衝突。這一定事出有因。我有一次問過特倫特,但他拒絕談論這件事。據說他們已經握手言和了,我相信這是真的,就像我相信復活節兔子 一樣。」

「他是那種到處風流的人嗎?」總編問。

「那要看什麼是風流?你以為他們會在衣服上縫一個紅色的A?」

「我說不過你,鮑勃。你到底要問什麼?」

「我們到底要不要登這則消息?」

總編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在開玩笑嗎?這種消息怎麼能不登呢?」

「我只是不喜歡被人利用。」

「大家都一樣!我也不喜歡。在這件事情上,你顯然是被人利用了,即便如此,但這是一則重要新聞。如果我們不登,《紐約時報》肯定會搶先。完成這篇報道你要用多少時間?」

「很快,」霍爾茲曼答道。現在他才明白當初是什麼原因讓自己謝絕晉陞為副總編的。他不需要這份薪水,寫書的收入已經足以讓他衣食無憂,根本就不必工作。他喜歡當記者,他依然保留著那份理想主義,一心關注的仍然是自己的工作。他想,不必做業務決定實在是一種福氣。

杜比寧艇長注意到,工程總監的話一點兒沒錯,安裝這套新式給水泵還真是件艱巨的工作。為了把水泵搬上船,他們不得不拆除整個船艙,還得把潛艇的雙層船體燒出個洞。在潛艇里透過這個洞能看到外面的天空,這讓他這位習慣密閉空間的潛航老手感到相當不自在。他們得在給水泵測試完畢之後才能把這個大洞封起來。不過情形還不算太糟,至少潛艇的殼體是鋼做的。如果是鈦合金的蘇制潛艇,那焊接起來會特別困難。

給水泵和蒸氣機房就在反應爐艙的後面。事實上,反應爐與潛艇艙壁的前部相鄰,給水泵在艙壁的後部。給水泵的功能是把進出反應爐的水進行循環。從反應爐出來的飽和蒸氣進入蒸氣產生器,經熱交換界面,將水加熱煮沸,以產生蒸氣,從而推動潛艇的渦輪發動機。「內循環」蒸氣的大部分熱能傳送出去之後,通過一個由海水冷卻的冷凝器,再加壓送回反應爐的底部重新加熱,維持這套熱循環系統。蒸氣產生器及冷凝器的構造十分相似,採用的是同一套循環理論。但這些設備所產生的噪音也是所有核動力潛艇的致命傷。這套給水泵在工作過程中需要大量高溫,而且具有輻射性的循環水。這麼多機械操作總會帶來大量噪音,好在現在總算有了改進。

「這是一種全新的設計,」杜比寧說。

「應該是的。美國人為改進彈道導彈潛艇,花了十年的時間研究這玩藝,最後卻決定棄之不用。他們的設計小組也已解散。」

杜比寧小聲嘀咕了幾句。新式美國反應爐設計已經能夠利用自然對流循環原理,這又是他們的一項技術優勢,該死的美國佬真是聰明得可恨。兩人在沉默中等待著,反應爐正在啟動中,下屬軍官控制著各種控制桿,燃料棒產生的自由中子正開始交互作用,進行一次有控制的核連鎖反應。在杜比寧和工程總監背後的控制台上,技術人員隨時報告溫度的變化。

「現在任何時候……」工程總監喘著氣說。

「你從沒見過這東西的實際運轉狀況嗎?」杜比寧問。

「沒有。」

好極了,艇長心想。他抬頭看了看洞外的天空。站在潛艇里能看到天,真令他覺得恐怖。「那是什麼聲音?」

「給水泵啟動了。」

「你是在開玩笑。」他看著這座龐大複雜的給水系統。杜比寧走到控制台前,大聲笑了出來。

「這玩意挺管用的,艇長,」輪機長說。

「繼續增大功率,」杜比寧說。

「現在是百分之十,功率正在增加。」

「提高到百分之一百。」

「可是艇長……」

「我知道我們還從來沒有開足過馬力。」反應爐理論上的最大輸出功率是五萬馬力,但是和大部分其他類似機組一樣,它們的最大輸出功率都有所保留。有一次測試時反應爐的輸出功率曾經達到過將近五萬八千馬力——只有那麼一次,而且還給蒸氣機的內部管道造成了一些輕微的損傷。所以,最大的有效輸出功率應該是五萬四千九百六十馬力。杜比寧在接管這艘船後不久,曾經做過一次這種試驗。潛艇指揮官都會這麼做,就像戰鬥機飛行員都會試一試自己座機的性能極限一樣。

「很好,」輪機長表示同意。

「密切注意,伊凡·斯捷潘諾維奇。如果發現任何問題,立刻關掉反應爐。」杜比寧拍拍輪機長的肩膀,然後走到船艙的前部,希望船塢的焊接工能把這個洞補得盡善盡美。但是他很快地聳聳肩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所有的焊接處都得經過X光檢查,以防任何疏漏。所有的事情靠一個人是管不過來的,況且他還有一名合格的輪機長來處理這類事。

「現在的功率是百分之二十。」

工程總監看了看四周。給水泵安裝在一個小型避震器上,實際上那是一個裝有彈簧避震腿的桌子,可以避免將水泵產生的噪音傳導到船殼上,然後再從船殼傳導到海里。他覺得這部分的設計太糟糕了,不過總是有一些東西做得更令人滿意些。造船業是少數幾個仍然保持著工程藝術形態的行業之一。

「現在是百分之二十五。」

「我現在能聽到一點聲音,」杜比寧說。

「等效船速是多少?」

「在正常的次系統負載下,相當於十節。」這是指船上從空調到照明等各個次系統運轉所需的功率。「鯊魚」級潛艇的內部系統需要耗費很多電力。這主要是因為艇內的空調系統比較原始,單單是這個部分就要用掉反應爐輸出功率的百分之十。「我們的系統負載必須有百分之十七的功率才能開始運轉。西方在這方面的效率就高得多。」

工程總監不耐煩地點點頭。「他們在環境工程方面的規模很大。我們沒有這類機構來開展適當的研究。」

「他們那邊的天氣也比我們這裡熱得多。我曾經在七月到過華盛頓,天氣熱得活像個地獄。」

「真有那麼熱嗎?」

「帶我到處跑的大使館人員告訴我,那裡以前是片沼澤,充滿沼氣,而且還流行過黃熱病。」

「這一點我倒不知道。」

「百分之三十,」輪機長宣布。

「你什麼時候去過那兒?」工程總監問。

「大概在十幾年前,我去參加有關海上意外事件的協商。那是我的第一次外交活動,也是最後一次。那時候總部的一些傻瓜需要一名潛艇人員,所以就把我從伏龍芝軍事學院調來。完全是浪費時間,」杜比寧說。

「情況怎麼樣?」

「很無聊。美國的潛艇軍官相當傲慢,態度也不好。」杜比寧頓了一下。「其實也不能這麼說,這樣說不公平。那時候的政治氣氛和現在完全不一樣。表面上,他們的接待很熱情,但骨子裡卻居心叵測,他們還帶我們去看了一場棒球比賽呢。」

「感覺如何?」工程總監問。

杜比寧微笑著說:「吃東西,喝啤酒,可算是一種享受。可對棒球我是一竅不通,他們越解釋,我就越糊塗。」

「現在是百分之四十。」

「二十節,」杜比寧說,「噪音正在逐漸加大。」

「可是?」

「現在的聲音只相當於舊水泵發出的一點點噪音。過去我的屬下必須戴上護耳,才能保護聽力。全速時的噪音更是大得可怕。」

「原來如此。對了,你在華盛頓遇到過什麼趣事嗎?」

杜比寧笑了笑。「千萬不要單獨上街。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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