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洋鐵匠

「那麼我再添一角錢的賭注,」瑞安摸完一張牌說。

「你是拿小牌下大注蒙我吧,」查韋斯啜了一口啤酒之後說。

「我從不虛張聲勢,」傑克答道。

「我出局了。」克拉克把紙牌都丟了出去。

「他們都這麼說,」空軍中士評價道。「但凡看見你扔出一角錢,得趕快再跟二十五美分。」

「亮底牌,」查韋斯說。

「我有三張J。」

「比我的三張八大,」這位中士牢騷滿腹地說。

「可我是同花順,你輸給我了,博士。」丁把啤酒一口喝乾說。「天哪,贏完這把,我已經賺了你們五美金了。」

「千萬別在賭桌上數你贏了多少錢,小子,」克拉克清醒地建議。

「我向來就不愛聽那種胡說八道。」查韋斯齜牙一笑。「可是我愛玩撲克。」

「我原本還以為小當兵的賭錢肯定沒多大本事呢,」空軍中士愁眉不展地說。他賠了三美金,其實他當真是個撲克玩家。每當政客們在長途飛行的旅程中想找個好莊家時,他就有機會練練手,總能贏他們一票。

「中央情報局的人教你學會的頭等大事就是在撲克牌上做手腳。」克拉克一邊走過去取另一瓶酒,一邊告訴他。

「我一直就知道,原本在訓練基地的時候就該學好這門課,」瑞安說。他基本上不賠不賺,只不過今天但凡他一拿到好牌,查韋斯的牌面肯定比他的更漂亮。「下回你和我太太玩一把。」

「高手嗎?」查韋斯問。

「是個外科醫生。她的手法太流暢了,簡直連老千都能騙倒。她玩牌的時候只當作是訓練手術精敏度的練習,」瑞安微笑著解釋。「我從不讓她發牌。」

「瑞安太太哪裡肯做這種事,」克拉克一邊坐下向後一靠,一邊說。

「輪到你發牌了,」丁說。

克拉克開始動手洗牌,手法相當純熟。「那麼,你認為怎麼樣啊,博士?」

「耶路撒冷嗎?好過我原想的狀況,你看呢?」

「上一次我去耶路撒冷——我想是一九八四年吧——上帝,彷彿到了菲律賓群島的奧隆加波。你用鼻子聞都能聞出有問題——我是說,有麻煩。雖然實際上並沒有看到什麼跡象,可是老兄,肯定有問題。你可以感覺到人們都盯著你看。如今嗎?當然是降了不少熱度。玩沙蟹 怎麼樣?」克拉克問。

「莊家做主吧,」那位空軍中士同意道。

克拉剋扣好底牌之後,開始發第一組亮明的牌。「黑桃九給你這個空軍。方片五給我們的拉美朋友。梅花皇后給博士,莊家是——是哪一張啊?莊家拿到一張幺點。幺點賭二十五分。」

「後來呢,約翰?」瑞安等第一輪賭注下完後問。

「你還真是挺信任我的觀察力啊,傑克。兩三個月之後我們就能確定局勢的狀況,但我得說看起來的確一切順利。」他又發了四張牌。「興許能成同花順——空軍興許能湊齊一條同花順。輪到你下注了,先生。」

「再跟二十五分。」這位空軍中士覺得挺走運。「以色列的警衛人員也溫和多了。」

「怎麼說呢?」

「瑞安博士,以色列人最擅長安全保衛。每次我們飛到以色列,他們準會在飛機四周壘出一堵牆把飛機遮起來。你知道嗎?這次壘的牆卻不如以前那麼高。我還跟兩個人聊了聊,他們說現在輕鬆多了——我們可不是官方談話,而是私人交談,你知道嗎?過去他們基本不開口。不管怎麼說,在我看來變化真是不小。」

瑞安微微一笑,他打算中途退出這一局。他手上只有一張八點、一張皇后,這兩張破牌能成什麼大氣候。有句話從來不會錯,中士給你的信息比將軍給你的更有用。

「我們拿到的這個東西,」戈森一邊飛快地把書翻到相應的那一頁,一邊說,「實際上是以色列仿製的美式12型裂變炸彈。這種設計採用的是助爆裂變原理。」

「怎麼回事呢?」卡提問。

「就是在發射炸彈時,將氚 噴射到炸藥核心,於是產生出更多的中子,並大幅提高裂變反應的功效。因此,只需非常微量的裂變材料,不過……」

「不過?」卡提很注意「不過」後面的話。

戈森向後仰靠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著這枚裝置的核心說:「不過由於衝擊力的影響,灌注助爆物質的裝置已經全毀了。而引爆常規炸藥的克萊頓開關也不保險,不能不換。完整無缺的炸藥塊我們有不少,完全可以判斷出其固有的形狀,然而要想製造新的炸藥塊就不太好辦了。可惜我不能簡單地只憑逆向操作程序,把它重新製造成一枚完整的炸彈。我必須先從理論角度模擬原有設計,確認它究竟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然後重新制定製造過程。你知不知道這玩意兒當初耗費了多少錢嗎?」

「不知道,」卡提承認,他心中有數,戈森肯定會告訴他。

「比載人登月花費的錢還多。人類歷史上最璀璨的智者都是這個計畫的一分子:愛因斯坦、費米 、玻爾 、奧本海默 、特勒 、艾爾瓦雷茨 、馮·諾伊曼 、勞倫斯 ——還有數以百計的科學家!那可都是本世紀物理學巨人。」

「你是想告訴我說你無能為力是嗎?」

戈森微微一笑。「不,頭領,我說的是我也行。最初惟有天資聰明的人才能完成的工作不久以後就成了洋鐵匠的手筆。起先之所以必須由天才動手是因為那確實是破天荒第一遭,同時也是因為技術方面太拙劣。開始所有數學運算都只能藉助碩大的機械計算器。而首枚氫彈的研究過程中所有的工作都依賴第一代初級計算機來完成——電子數字積分計算機,我想應該是叫這個名字。時至今日呢?」戈森大笑起來。確實太好笑了。「哪怕是一台電子遊戲機的計算本領都比電子數字積分計算機強上百倍。我憑藉一台尖端的個人電腦,區區幾秒鐘內就能把愛因斯坦花好幾個月時間才做完的數學運算全部完成。不過至關重要的一點還有,偉人們當時並不清楚有沒有成功的希望。確實能成功,這事我很清楚!此外,他們畢竟把程序進行的過程全部保留了下來。最後一點是,我有一個模型,即便我無法徹底地依照逆向工序手段把它複製出來,我至少能利用它當作理論範本。

「要知道,如果給我兩三年時間,我只憑一己之力就能製造原子彈了。」

「你覺得咱們還有兩三年的時間嗎?」

戈森搖搖頭,耶路撒冷的所見所聞他已經全都彙報過了。「沒有了,頭領。確實沒有這麼多時間了。」

卡提這才說明派那位德國朋友回去幹什麼了。

「太好了。我們該轉移到哪兒去呢?」

德國首都依舊定在柏林。當然按照博克的計畫原本也是選定這裡作為都城,只是他心目中的德國不該是如今這個政治類型。他由義大利登機飛來德國——途經希臘,之前還經過了敘利亞——檢驗護照時,人家手一揮他就輕鬆過關了。過了那一關之後,他租了輛車駛離柏林,由E-74號高速公路一直向北往格賴夫斯瓦爾德奔去。

岡特租的是一輛梅塞德斯-賓士。他心想這次是以商人身份作為掩護,應當有輛車才對,再說,他也並沒有租當時最龐大的一輛,以此來為自己自圓其說。曾經有那麼幾次,他想如果只租一輛自行車大概也不錯。當初東德政府沒有打理這條路的路況,現在既然聯邦共和政府完全接替了東德,所以高速公路沿線出現了一長溜的修路工。不用說對開方向的車道路面已經修補好了。他放眼四望,看到四周成百上千輛體型寬、動力大的賓士或者寶馬正向南開,朝著柏林方向飛奔而去,西方資產階級傳播著這樣的消息:他們已經從經濟上戰勝了這個由於政黨的背叛而徹底崩潰的國家。

博克在格賴夫斯瓦爾德城外出了高速路口,向東由克姆尼茲小鎮里穿了出去。道路修復工作還沒有推進到二級公路部分。在跌跌撞撞地闖碰過六七個路面坑洞之後,岡特不得不停車查看一下地圖。隨後他繼續前行了三公里,又一連轉了幾道彎,最後終於來到一座曾經是專業人士居住的高級住宅區里。他此行要尋找的那座房子的車道上,停著一輛德國造衛星牌汽車。當然,草坪依舊修剪得整整齊齊,房子也布置得井然有序,哪怕是窗戶里掛著的窗帘也紋絲不亂——這裡畢竟是德國——只是這裡瀰漫著一絲年久失修、萎靡不振的味道,視覺中這樣的氣氛卻不如感受中體會得多。博克把車子停在另一個街區里,步行著繞一點路走回這棟房子。

「我到這裡來看望弗羅姆博士。」他這樣對應門的女人說,恐怕這位就是弗羅姆太太。

「請問我該告訴他是誰想找他呢?」她鄭重其事地問。她年紀在四十中旬,嚴峻的雙頰上皮膚緊繃繃的,呆板的藍眼睛和毫無血色、緊閉的嘴唇旁邊都布滿了皺紋,呈輻射狀向四周散去。她興緻盎然地打量著立在門口台階上的這個人,神情里彷彿還帶著點渴望。雖然博克想不通她怎麼會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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