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機器戰士

他們的外表看起來不太像是真人。這群瑞士衛兵身高都在一百八十五厘米以上,而且體重沒有一個低於八十五公斤的,摺合成美國遊客習慣的度量標準就等於身高六英尺一英寸、體重一百八十磅。這些人身強體壯得一目了然。瑞士衛隊的營地就駐紮在城外,不到兩個星期前這裡還是猶太人的一個定居點,營區里設有高科技健身房,而且也「鼓勵」士兵們舉重健身,直練到裸露的肌膚都跟鼓皮一樣綳得緊緊的。他們捲起袖子露出的前臂甚至都比大部分男人的小腿還粗,且已經晒成了棕褐色,前臂上還有經常在烈日下暴晒得已經褪成了淺金色的汗毛。軍官們都戴了深色太陽鏡,而士兵們臉上也遮蓋著萊克桑面具,這就把他們絕大多數人的藍眼睛遮了起來。

他們身著城市迷彩服式樣的全套裝備,色彩由黑、白以及幾道灰白色陰影構成,設計很是古怪,身著這樣的迷彩服就能有效地和耶路撒冷的岩石以及塗著白色灰泥的牆壁混為一體,夜間隱身效果更加突出,只是讓人覺得非常恐怖。他們腳上的靴子也是如此,而並非受閱部隊穿著的那種整潔而閃光的考究的靴子。頭盔是由凱夫拉爾纖維 製成的,外面遮蓋著與制服同樣設計的迷彩布。迷彩服外面套著美國設計的防彈衣,使得士兵們的體魄看起來更為孔武有力。這防彈背心外又掛著軍用裝備。士兵人人都隨身攜帶四顆殺傷手榴彈和兩顆煙霧彈,再加上容量一公升的軍用水壺、急救包、子彈帶,這些輕型裝備加在一起總共有十二公斤重。

在城區四處巡邏時每支小隊由五名士兵組成,即一名沒有正式任命的軍官和四名普通士兵;每班值勤的人馬中共有十二支小隊。每人配有一支SIG突擊步槍,其中兩名士兵佩槍的槍管下還裝有槍榴彈發射器。帶隊的軍官還配有手槍,每支小隊都有兩人攜帶無線電通訊裝置。巡邏時各小隊之間始終保持無線電聯絡,而且經常演練彼此支援的戰術。

每次出勤時,有半數小隊徒步巡邏,而另一半則乘坐美國造的高機動多用途輪式車 緩慢行進。「蜂鳥」其實是一輛體積超大的吉普車,每輛「蜂鳥」上都至少架有一挺裝配著轉動樞軸的機關槍,有些車上甚至還配著六槍筒型急射小機槍,車體用凱夫拉爾合成纖維製成防護性裝甲,以此來保護車內的人員,抗擊突如其來的襲擊。行人但凡聽到它們警告性的車笛聲全都會讓出道路。

戰地指揮所里備有幾輛裝甲戰車——英國製造的裝甲戰鬥車,它們的體積勉強可以在這座古老城市的大街小巷裡穿行。戰地指揮所里始終保持一個排的兵力值班,聽命於一位上尉軍官。這是一支緊急應變隊伍,有重型武器裝備,例如瑞典卡爾古斯塔夫M-2型無后座力炮,要想在任何建築物上鑿個窟窿,它都是最適合的選擇。支援他們的是一支配備了大量烈性炸藥的工兵小隊;這些「布雷兵」經常誇耀性地借炸毀以色列答應捨棄的定居點來操練技術。事實上,整個團都在利用這些定居點磨練自己的作戰技巧,人們獲准在幾百米開外看他們演習,而這裡不久就變成了真正的旅遊景點。阿拉伯商人正在生產印著「機器戰士!」字樣的T恤,賣給任何感興趣的買主。這些商人的生意頭腦還真有了回報。

瑞士衛隊表情嚴肅,如果有人不經意間向他們發問也絕不多言,以沉默應付別人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容易了。如果提問的是記者,士兵們就慫恿他去找指揮官雅克·施文德勒上校談話,偶爾記者也能獲准在軍營里、或在軍事訓練過程中找下級軍官們交談,但是在街頭交談永遠不允許。當然他們難免要和當地居民打交道。於是士兵們也在學習足以應付外人的一些初級阿拉伯語和英語。偶爾他們也幫警察部隊發放交通傳票,不過這主要是當地警察的本職工作——在漸漸讓出職權的以色列部隊的協助下,當地的警察部隊正在籌建。瑞士衛隊很少處理街頭打架鬥毆或者其他治安騷亂。其實,大多數情況下,只要看到五人巡邏隊的影子,人們就會氣焰頓消,馴順地安靜下來,變成彬彬有禮的良民。瑞士人的任務是發揮威懾作用,當地人不多久就意識到他們是多麼擅長這一工作。儘管如此,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的軍事行動所依賴的還真不是武力。

每套制服的右肩上都有一個肩章,形狀是一面盾牌,紅底色中間飾有白色的十字,點明士兵們來自瑞士,四周則環繞著伊斯蘭教星月標誌、猶太教六芒星形標誌以及基督教的十字架。這種肩章共有三個式樣,三大宗教的標誌位於徽章頂部的機會是均等的。而且眾所周知這些徽章都隨機配發,象徵著瑞士的國旗將公平地保護這三種宗教。

這些士兵永遠聽命於諸位宗教領袖的調遣。施文德勒上校每天都會面見負責管理這座城市的三大宗教執政小組。人們都堅信,制定政策的只有這三個人組成的執政小組,但施文德勒頭腦機靈、考慮周到,因此從最初開始,他的建議就對伊斯蘭教的阿訇、猶太教的拉比以及基督教的大主教產生了重大影響。施文德勒也曾經走訪過中東各國的首都。瑞士真是選對了指揮官——他被認為是瑞士陸軍里最出類拔萃的上校。他人品端方、公正無私,於是獲得了惹人羨慕的聲譽。他辦公室的牆上懸掛著一柄沙烏地阿拉伯國王相贈的鑲金長劍。此外國王還送給他一匹其華麗絲毫不遜色於那柄長劍的牡馬,現在養在衛隊營地里。施文德勒根本就不會騎馬。

這座城市由三人宗教執政小組全權負責管理。他們治城的情況遠比人們期待的更行之有效。這三位都是因信仰虔誠及學識出眾才被選派來做神職人員的,所以時隔不久就給對方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們立即達成了共識,每周都為他們所代表的三大宗教之中的一個舉行專門的公開宗教儀式,三個人都必須出席。另兩個人列席儀式時不必參加實質性的活動,卻可以表現對其他宗教的敬意,這正是組建這個執政小組的集體目標。最初這是由伊斯蘭教的阿訇提出的建議,沒想到卻成為緩和內部爭執的最有效手段,也為他們竭力照料的市民樹立了一個典範。但這可不是說不存在意見不合的情形。但發生口角時總是其中兩方存在異議,遇到這種情況時第三方一定出面調解。這也是為了維護各方的利益,以便和諧而理性地解決問題。「天主」——這個稱呼三人誰都可以用,還不至於傷害其他人的感情——的確需要他們彼此親善相處,在初期解決了幾個暫時性問題之後,親善的氣氛才蔚然成風。剛剛爭論過該在什麼時間安排進入一個或者另一個宗教的聖殿朝拜問題之後,希臘東正教的大主教一邊品著咖啡,一邊輕笑著提到,這恐怕是他平生僅見的第一個奇蹟。不對,猶太教的拉比反擊道,上帝的子民遵循本宗教的真諦哪裡算是奇蹟。一蹴而就嗎?伊斯蘭教的阿訇微笑著問,也許這算不上奇蹟,但肯定得花費一千年時光才能贏得這番境界。希臘的大主教哈哈大笑起來,他說我們可別剛剛解決一項爭議就又展開爭執了——現在能否請諸位幫我想出一個應付我的基督教同道的辦法呢!

當一個宗教的牧師在街頭巷尾遇到其他宗教的教士時,都會彼此問候一下,為大家樹立個好榜樣。而瑞士衛隊無論碰到哪位宗教人士都舉手敬禮,如果是和高級教士交談,他們還會取下太陽鏡和面具,以示特別的尊重。

那是瑞士衛隊惟一獲准允許表現出人性化情緒的情況。據說他們連出汗都不會。

「這群傢伙還真挺嚇人,」瑞安衣著隨便地站在街角里評價道。美國遊客「喀、喀」地猛拍照片。猶太人臉上仍然留有怨毒的神色;阿拉伯人則微笑著。過去暴力事件與日俱增,把原先居住在耶路撒冷的基督徒都驅逐了出去,現在他們又回來了。當五人巡邏隊精神抖擻地走過街道時,所有的人都像見了鬼似的趕緊讓開去路。巡邏隊員頭上還戴著鋼盔,邊走邊左右轉動著頭,步伐也不太像行軍那樣整齊。「這些人的樣子真像機器人。」

「要知道,」阿維說,「自從他們值勤第二周以來,還從沒發生過膽敢襲擊他們的事件呢,一次也沒有。」

「我可不想跟這些人開玩笑,」克拉克暗地裡說。

事情彷彿出自天意,在他們開始值勤的第一個星期里,曾有一名阿拉伯年輕人持刀殺害了一位以色列老太太——這是一起街頭搶劫案,倒不存在任何政治意義——他錯在不該在一名瑞士士兵視線之內殺人搶劫,那名士兵拔腿就追,並且使齣電影里才看得到的武功一拳就把那小子制服了。這名阿拉伯疑犯被帶到宗教執政三人小組面前,還給他選擇的權利,由自己決定是希望接受以色列法律審判,還是接受伊斯蘭教教規的判決。他又錯在選擇了後者。於是一周後,他剛剛在以色列醫院養好傷出來,就立即被拉去面對一次根據《古蘭經》教義進行的審判,審判由伊斯蘭教阿訇艾哈麥德·本·尤西夫主持。一天之後,他被空運到沙烏地阿拉伯首都利雅得,推上一個國家廣場,給他一段時間懺悔自己的罪行之後,被當眾用劍砍下了頭顱。瑞安不知道如何以希伯來文、希臘語和阿拉伯話表達殺雞給猴看這個意思。以色列人對這次審判的神速和嚴厲程度感到震驚,但是穆斯林們只不過聳聳肩,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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