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開啟潘多拉盒子的過程

那架改裝的波音747型總統座機在日落前由安德魯斯機場的跑道上盤旋升空。福勒總統度過了凄慘的一天半時間,他一直忙於閱讀簡報和無法取消的會面。後面的兩天將更加勞頓;即便貴為總統之尊,他也難免遭受常人的困苦,以今天來說,前往羅馬的飛行長達八個小時,偏偏又碰上六個小時的時差,真是難受。時差症簡直要人的老命。福勒經常出行,所以早就深知這一點了。為了緩解時差的不適,他在昨天和今天攪亂了自己的睡眠習慣,以便在行程中勞頓已極倒頭就睡,這架VC-25A型飛機上設置了奢華的膳宿條件,波音公司和美國空軍都竭盡全力把飛行安排得儘可能舒適一些。這架安逸自如的25A型飛機把總統包廂設置在最前端。床鋪——其實是一張摺疊式沙發——大小非常得體,床上的褥墊也是依照總統的個人品位選擇的。此外飛機內的空間非常寬敞,足以在報界和政府行政人員之間設置一段恰當的隔離距離——事實上,兩批人馬之間隔了兩百英尺遠;報界人士坐在機身尾部一個封閉的客艙里——就在總統的新聞秘書在機尾和這些記者們打交道的時候,福勒卻正在小心翼翼地和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幽會呢。皮特·康納和海倫·迪阿古斯蒂諾交換了一個眼神,在外人看來也許認為這不過是個冷漠的表情,但是在財政部特勤處內部的親密兄弟之間,這個眼神卻訴說了許多內容。受命守衛這扇門的空軍安全警察只有直勾勾地盯著機尾的艙壁,努力不笑出聲來。

「那麼,易卜拉欣,我們的客人怎麼樣啊?」卡提問。

「他身體強壯,無所畏懼,而且詭計多端,不過我不明白他對我們究竟有什麼用處,」易卜拉欣·戈森答道。他還提到那名希臘警察的事。

「扭斷了他的脖子?」那個人至少不是植物……也就是說,如果那名警察當真喪命的話,那這場面就不是美國人、希臘人、以色列人,或者只有上帝才知道的什麼人刻意策劃的陰謀了。

「好像扭斷一根小樹杈一樣。」

「他在美國有熟人嗎?」

「不多。他受本國警方的追捕。據他說,他的組織殺死了三名警察,而他的兄弟最近被警方設埋伏殺害了。」

「他選擇對手的時候未免太有野心了。他念過書嗎?」

「正規教育比較少,不過這人挺聰明。」

「技能方面呢?」

「沒有幾樣本事對我們有用的。」

「他可是美國人哪,」卡提指出這個事實。「我們以前有過幾個美國人呢?」

戈森點點頭。「這倒是真的,頭兒。」

「他有可能滲入我們組織的幾率是多少呢?」

「不管怎麼說,我有點事要你去做。」卡提說明了那枚炸彈的情況。

「又是一枚炸彈?」處理這種工作,戈森是專家,不過總是讓他干這種活兒,他可實在歡欣鼓舞不起來。「我認識那個菜園——是那個愚蠢的老傢伙。我知道,我知道,他兒子曾經跟以色列人打過仗,你挺喜歡那個瘸子。」

「那個瘸子曾經挽救過一位同志的生命。如果不是他把法茲藏在小店裡,法茲早就流血致死了。他沒必要這樣做,當時可是敘利亞人對我們動怒的時候。」

「好吧。反正今天剩下的時間裡我也沒有別的事可做,我要一輛卡車和幾個人手。」

「你說過,這位新來的朋友身體強壯,把他帶去吧。」

「就聽你的,頭兒。」

「當心點!」

「真主保佑。」戈森差一點就可以從貝魯特的美國大學畢業了——之所以說差一點,是因為有一位教師被人綁架,而另兩位則以此為借口離開了這個國家。戈森因此沒能修完獲得工科學位所需的最後九個學分。倒不是他真的需要那個學位,他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完全不需要聽教師講解,只要自己看教材就能學得很好。他在自建的實驗室里花了不少時間。戈森在行動時從不擔任一線戰士。雖然他也知道如何使用小型武器,然而他在炸藥和電子儀器方面的技術實在彌足珍貴,不應當讓他冒險。他外形年輕英俊、膚色白皙,因此常常被派出。他經常扮演形形色色的先遣人員角色,常常去勘察即將採取行動的地點,以他工程師的眼光和記憶去草繪地圖、判斷所需的裝備,並且為真正執行任務的隊員提供技術支持,他們對戈森的崇拜遠遠超乎外人的意料,他的勇氣是毋庸置疑的。他不止一次證實了自己勇氣可嘉,拆除以色列人留在黎巴嫩土地上的、未曾爆炸的炸彈和炮彈上的雷管,而後利用這些炸藥重新製成自己的炸彈。在分布世界各地的十來家專業恐怖組織里,易卜拉欣·戈森肯定都會大受歡迎。如果說這位工程師絕大部分是自學成才,可以說他天賦異稟,此外他還是個巴勒斯坦人,他的家人在以色列建國初期就撤離了以色列,滿懷自信地期盼著只等當時的阿拉伯軍隊迅速而輕鬆地把侵略者消滅光,就返回家園。然而那個幸福的情況一直沒有來臨,他的童年記憶中全部是人滿為患、不講衛生的營帳,在這些營帳里對以色列人的刻骨痛恨已經像伊斯蘭教義一樣重要了。情況只能是這樣了。以色列人對這些自願離開故土的人民不聞不問,而其他阿拉伯國家也大肆忽視他們的存在,這些國家本可以讓他們的命運少一些坎坷,但卻從未施以援手。就好像是一場參賽者全都不遵守遊戲規則的大賽,而戈森和像他這樣的其他人都成了比賽中的小卒。對以色列人及其友邦的痛恨彷彿呼吸一樣油然而生,而想方設法結束這些人的生命也就成為他終生的任務。他從未想過為什麼要這樣。

戈森拿到了捷克造GAZ-66型卡車的鑰匙。它不如賓士車那麼可靠,但是比較容易到手——就這輛車而言,它是多年以前由敘利亞人運送來的。車背後是一架國產的金字塔形架子。戈森讓那個美國人坐在駕駛室里,和自己還有司機待在一起。當卡車退出營地的時候,另有兩個人跳上了載貨車斗。

馬文·拉塞爾像一名剛剛踏上一塊全新土地的獵手,興緻勃勃地研究著地形。天氣悶熱肆虐,但與一陣陣糟糕的夏風席捲的大荒原相比也未必差到哪裡去,而當地的植物——或者說缺乏植物——和他年輕時代的印第安保留地上的作物也並非全然不同。在別人眼中看來這是一塊荒涼土地,在一位生於斯、長於斯的美國人來說不過是另一處滿是灰塵的地方罷了。區別在於,此地沒有美國大平原上轟然作響的雷暴——以及雷暴所引發的龍捲風。山勢也比波巒起伏的大荒原更高大。拉塞爾從未見過山脈,他在這裡終於見到了,這麼巍峨、乾燥、熾熱,足以讓一個登山者喘不過氣來。拉塞爾心想,爬這樣的山,大多數登山者都得喘氣。他能對付得了。但他狀態良好,比這些阿拉伯人狀態都要良好得多。

而另一方面,阿拉伯人似乎只相信槍支。這麼多槍支,最初絕大多數是俄國的AK-47,但不久以後他就看到了防空的重機關槍,以及一組奇怪的地對空導彈、坦克和機動式野炮,這些原本是敘利亞軍隊的裝備。戈森注意到這位客人對這些東西有興趣,於是開始向他解釋。

「這些武器放在這裡是為了把以色列人趕出去的,」他根據自己的信仰解釋說。「你們國家武裝以色列人,俄國人給我們添裝備。」不過來自俄國的物資補充已經越發稀少了,但他並沒有補充說明。

「易卜拉欣,你們遭人襲擊過嗎?」

「好多次呢,馬文,他們派飛機來炸我們,派突擊隊來消滅我們。他們殺害了我們成千上萬的人。他們把我們趕出了自己的土地,你看。我們被迫住在營帳里——」

「是呀,老兄。我老家那裡稱之為保留地。」這事戈森可不知道。「他們跑到我們的土地上,我們祖先留下的土地上,殺光了我們的水牛,派遣他們的軍隊來屠殺我們。他們主要襲擊女人和孩子住的營帳,我們努力反擊。我們在一位名叫『狂馬』的酋長率領下在一個名叫『小巨角』的地方——那是一條河的名字——剿滅了卡斯特將軍領導的整整一個團的人馬。但是他們並沒停止進剿。他們人太多了,士兵太多、槍炮太多,他們搶走了我們最肥沃的土地,什麼都不給我們留下,老兄。他們讓我們像乞丐一樣生活。不對,說的不確切,是像動物一樣,好像我們甚至不是人,因為我們和他們長相不一樣、語言不一樣、信仰不一樣。他們犯下了所有這些罪惡就因為我們佔據著他們想擁有的地方,於是他們就像清除垃圾一樣把我們轟出去。」

「這些事我不知道,」戈森說,他很驚詫原來自己並非惟一遭受美國人及其以色列附庸們殘酷鎮壓的民族。「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一百多年前。事實上大約是一八五六年開始的。我們和他們拚死戰鬥,老兄,我們竭盡全力地反抗,但是我們沒有太多機會。我們沒有夥伴,你明白嗎?沒有你身邊這樣的朋友。沒有人給我們槍支、坦克。因此他們殺害了最英勇的戰士。主要是給那些酋長設下陷阱再加以殺害——『狂馬』和『坐牛』都是那麼死的。然後他們就壓榨我們、讓我們挨餓,直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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