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魔宮篇·月神傳說(上) 第64章 今夕一諾

身為魔尊,柳梢並沒有太多面子上的自覺,只是改個命令而已,她說做就做,直接找到盧笙,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我考慮了下,那個禁止修鍊的命令暫時就算了吧。」柳梢板著臉,自覺語氣得當。

盧笙不著痕迹地皺了下眉:「聖尊這麼快就想通了。」

還是訶那勸的對。柳梢想起一事:「你派人打聽下寄水族的下落,要是還有活著的,先救回來。」

盧笙道:「寄水族躲避追殺,不知所蹤,他們有天生的種族特點,白衣出魔宮,寄水族自有辦法找到他。」

柳梢搖頭:「總之,這事我不想讓訶那知道,你們也不許寄水族找上他,更不許讓人知道他還在魔宮,對外就說已經離開了吧。」她停了停,有意顯露幾分殺氣:「我的命是訶那救的,誰敢害他,我就要誰的命!」

盧笙奇異地笑了下:「是。」

外面並沒有洛寧的消息,很大可能是她跟著寄水族逃出了妖闕,她身上魂傷未愈,妖闕有不少續命靈藥,照理說應該沒事,可柳梢還是很不放心,所以才決定先找到寄水族,確認她的安全。而無跡妖闕戰敗,寄水族遭受追殺,關鍵在於訶那為救自己而離開,真讓他知道寄水族的情況,他只會更內疚。

果然如訶那所言,不觸及底線,盧笙還是會合作的。柳梢暗忖,想了想覺得沒什麼事可說,語氣便軟和下來:「放心,我會盡量為魔宮考慮的。」

「很好,」盧笙道,「稍後要有勞聖尊,明日在烏城打開一道入口。」

他肯合作,柳梢也很識相,爽快地答應下來,緊接著又吃驚:「烏城……那裡不是有仙門的人駐守嗎!」

「無妨。」

「好吧,你說沒事的。」看他神情坦然,柳梢也不再追究了,何況這又不是什麼大事,魔宮結界都是她所設,移動入口位置並不難。

「聖尊既然回來了,還請儘快查視各處,熟悉魔宮事務。」

柳梢本來打算回去找訶那說話,她對這些事並無半點興趣,聞言想要拒絕,但想到訶那說應該把他們當成部下,只好答應下來。

魔尊又殺回來,魔兵們都在擔心她會重提禁令,畢竟魔性六界聞名,有決心敢入魔的人,多是沖著力量來的,讓他們停止修鍊還不如要他們的命。因此聽說禁令取消,眾魔都歡喜,抵觸情緒頓時降低了不少,加上魔宮也不儘是忠於盧笙心念大業的,柳梢這個魔尊毫無沒經驗,不過故意端架子,有點眼力的都能看出來,於是便有討好糊弄的,帶著她四處轉悠,介紹得詳盡無比,柳梢初時還很勉強,後來看著那些魔將獻殷勤,便有些樂在其中。

這一查直接查了三天,柳梢差點吐血,想不到當個魔尊這麼麻煩,敢情之前自己只是掛了個虛名,難怪沒人肯放在眼裡呢。計畫順利邁出了第一步,柳梢自覺有點像個魔尊了,心情很不錯,迎面遇上劫行時還主動打了聲招呼,親切地問了幾句「傷得是不是很嚴重,再找藥師拿點好葯」之類的話,把個劫行問得一愣一愣的,差點又當場吐血。前腳打了人,轉個身就跟沒事一樣,安撫部下也沒見過這麼幼稚的,偏偏柳梢年紀不大,劫行自恃身份,也不好過於計較,臉色精彩無比。

好不容易幹完正事,柳梢打算回不念林找訶那,到半路上突然想起什麼,調轉了方向。

墨蘭殿仍然沒有結界,甚至連守衛也都沒有。

柳梢揮手拂開眼前的煙霧,入眼草色暗淡,桌上獸雕吐著昏昏的火焰,墨玉榻上空無人影,柳梢走過去坐到榻上,看著火焰出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側頭問:「你走什麼!」

「原來聖尊在,」煙霧向兩邊分開,紅袍少年走進來,口裡笑道,「不知聖尊駕到,屬下怠慢,有罪。」

倒是反應的快。柳梢「嘿」了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明明就是想走,在躲我吧?」

未旭抿著嘴,不答。

柳梢想到緣故:「你是怕盧笙知道?放心了,不會有人知道的,之前……謝謝你了。」

「你是來報恩?」未旭搖頭,走到木樁桌前坐下,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一杯猩紅的液體,「有時候我以為我們很像,我只是想看看你能逃出多遠,會走到哪一步。」

「你……」

「我沒想到,你竟然能回來。我其實是有點後悔了,因為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盧笙才是最合適的魔尊。」

柳梢咬唇,臉色不太好。

「所以,聖尊請吧,」未旭朝她舉了舉杯,「我並沒有放過你,我只是想放過我自己。」

柳梢盯著他許久,沒有發脾氣,而是默默地轉身離開。

這位少年護法,恐怕是再也不會像往常那樣叫她「姐姐」了。

「柳梢兒,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商玉容,洛歌,白鳳……究竟是有多讓人失望呢?

憐憫,關切,救護,卻始終沒有認可。

柳梢莫名地感到暴躁,突然很想見訶那,匆匆奔回不念林。

落瓣滿地,香軟醉人,一模一樣的幻境,足以讓失意的人沉迷,有種進來就不想離開的衝動。

「訶那!訶那!」

花榻上那人轉過身來。

外面的結界擋不住他,柳梢也不奇怪,在半空頓住:「你來做什麼?」

「我來送還你的東西。」厚重的斗篷被掀開一半,蒼白漂亮的左手伸出來,手上托著只木環。

木環飛起,化為赤弦琴,琴上七根弦完整。

柳梢落到他面前,盯著那隻手。

紫水精戒指依舊閃著瑰麗的光華,不在原來的位置,而是被戴到了食指上,看起來不但無絲毫不諧,反倒更加炫目。

他似乎感受到她心底的疑問,解釋:「這樣,我能看得更清楚。」

哦,那是他的眼睛,他把眼睛拿下來了。柳梢再次聽到這樣的謊言,微嗤,沒有在這個無聊的話題上停留,她取過琴,將其化為木環重新戴好,想這琴是洛歌送給自己的,他能找到鯨鬚弦修補已經難得,柳梢還是說了句「謝謝」。

月「嗯」了聲:「不用謝。」

柳梢本來還以為他會藉機再談條件,見狀不免意外,打量他。

月彎了彎唇,抬手摸臉。

柳梢看他這副模樣又不舒服了:「你沒有說的?」

「有,」他搖頭,「你太衝動了,吃過一次虧還不乖,盧笙從來沒有放棄打你的主意,魔宮不需要你支撐,你不應該解放他的力量。」

「跟你沒關係,訶那都說了沒事。」

「他那是不好意思罵你笨。」

「你只是怕破壞你的計畫吧,」柳梢掃視四周,警惕起來,「訶那呢,他去哪兒了!」

月遲疑了下,死氣沉沉的聲音透著溫和:「他是妖君,怎麼肯留在魔宮呢,自然要回歸妖界的。」

柳梢心一沉,隨即展顏笑了聲:「哈,你以為我會信!」

月沒有再說。

柳梢盯著他半晌,臉色漸漸地變了。

「好了,柳梢兒,」月扶住她的肩,「我會在這裡陪著你。」

「訶那!」柳梢轉身掠走。

無跡妖闕陷落,妖君白衣絕對是百妖陵的首要追殺對象,如果訶那真的回到妖界,就算他修為再高,也不可能孤身斗百妖陵,何況他還要面臨整個寄水族的譴責。

柳梢失望,更多的是擔心,沖向魔界入口。

「回稟聖尊,妖君白衣三日前便離開魔界了。」

真的走了?

柳梢沉默片刻,揮手讓巡邏的魔兵離開,沒有再追出去。

縱然是帶著目的的接近,他還是救了她的命,用整個妖闕作為代價,在她晉陞天魔的關頭,他用妖歌留住了她,不念林里彼此扶持療傷,如同親人……這一切,早已分不清是利用還是恩情,他口稱是交易,可他如今付出的早已超出了所得。

他答應陪她回來,一起斬除食心魔,其實她也知道這個承諾是安慰居多。他是訶那,更是妖君白衣,他還有寄水族需要拯救,還有妖闕大業需要光復,他已經完成了交易的部分,根本沒有理由為她停留。

煙霧中無數人來去,影影綽綽,透著冰冷的孤寂。

柳梢坐下來,慢慢地捂住臉。

他還是不能完全信任她?她會幫他的,無論是奪回妖闕,還是解脫寄水族。或者,他不能再等,因為他的族人還處於險境。

他有他的責任,而她也有該做的事。路是自己的,沒有人能幫忙走。

柳梢輕輕地吸了下鼻子,開始思考今後的計畫,奈何此時心頭只覺得凄涼疲乏,她悶悶地趴在石頭上,有些昏昏欲睡。

有人靠近。

大約是孤身一人的緣故,柳梢比平時更警惕,立即醒來:「誰!」

「怎麼了?」來人俯身,幾縷雪白長發垂落到她鬢邊,拂在她臉上。

柳梢愣了下,跳起來:「訶那!」

「砰」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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