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訶那!」柳梢歡呼著跳過去,「你怎麼來了!」
「辦完事路過,看你又遇著麻煩了。」訶那含笑解釋。
之前他說會來看自己,柳梢只當是敷衍,想不到他真的來了,幸虧有他,不然剛才真危險!
「那個……也是妖?」
「是苔妖。」
柳梢這兩天受夠了青華弟子的氣,聞言道:「青華宮真是徒有虛名,附近有妖魔,他們都管不了。」
訶那搖頭:「那是千年苔妖,修為不淺,所以能瞞過巡海弟子,但他也不敢太靠近宮門,大約是見你獨自跑出來,才會出手。」
「你更厲害啊,」柳梢毫不遲疑地稱讚,「千年苔妖見到你就跑了!」
訶那莞爾,警告她:「最近食心魔出沒,別亂跑。」
他面相看起來才不到二十歲,只不過神態安詳,說話做事又穩重可靠,給人感覺就像個溫柔的大哥哥。柳梢覺得有趣,仙門修得仙骨便能長生不老,很多人都是四五十歲甚至七八十歲才修成,在得仙骨之前,一些愛美的仙人不惜用名貴的丹藥保住青春,他看著年輕,說不定都好幾百歲了。
見他似乎不喜塵土,仍然站在冰蓮上,柳梢為了方便說話,便跳到他旁邊那塊高石上坐下:「寄水族和千年苔妖都找我,這事古怪,我覺得他們是妖君白衣派來的。」
訶那道:「此話怎講?」
柳梢有自己的道理:「妖君白衣不是出身寄水族嗎?我不受妖歌影響,肯定被他發現了,否則寄水族找上我還好說,千年苔妖又有什麼理由對付我呢?除非,這是白衣的命令。」
訶那聽得頷首:「言之有理。」
柳梢煩躁:「他們想知道什麼就來問我啊,這樣使壞真是可惡!」
訶那道:「他們是怕你不肯配合吧。」
「我為什麼不配合?」剛問出口,柳梢忽然又明白過來。妖族修行途徑特殊,且昔年妖界曾被魔宮收服,作惡多端,因此人們經常把妖魔視為邪端,白衣認為她會排斥妖族,也在情理之中。
訶那笑道:「白衣找上你,可能是與寄水族那個預言有關。」見柳梢不解,他解釋道:「寄水族本稱妙音族,乃是因祖先罪業,致使族人寄水除罪,他們族中的古書上記載了一個預言。」
「什麼預言?」
「神將用鮮血除妙音族罪業。」
「神的鮮血……」柳梢猛然想起一事,吃驚,「神界早就覆滅了呀,那……」
「所以這個預言等於沒有,他們已無解脫的希望,」訶那道,「然而,妙音族妖歌對神族之外的五族皆有影響,你卻成了例外。」
「他懷疑我是神?」柳梢大樂,跳起來轉個圈,「你看!你看!我要是神……哼哼!」她要是神,早就把武揚侯方衛長杜明沖他們全都收拾了!
「你的確是凡胎肉體無疑,」訶那搖頭,「也許他太希望族人能解脫了。」
寄水族只有白衣得以解脫,可見他用的辦法是非常艱難甚至危險的,難怪他會重視自己。柳梢警覺地往後挪了挪:「你怎麼清楚寄水族的事啊?」
訶那見狀笑了,沒有隱瞞:「我與白衣確實有些交情。」
他這麼坦然,柳梢反而不好意思了:「你是仙長,怎麼會跟妖君有交情……」
訶那挑眉:「你們人修不也與妖魔往來么?」
事實上,這世間的正邪本來就不是絕對。柳梢年輕,還沒完全理解這個道理,只是尷尬地笑,她的理解是——既然寄水族沒做壞事,也沒聽說妖君白衣害人,那麼就不算「壞」,訶那跟他有交情很正常,自己真是大驚小怪。
「你們認識就好了,」柳梢道,「你叫白衣別找我了,我根本幫不到他們。」
「你的好意,他會知曉,」訶那話題一轉,「上次我發現你身中異毒,應是武道秘制,我暫時不能解。」
「我沒事,謝謝你。」柳梢心頭一暖。武揚候要利用自己控制陸離,毒輕易被解了才奇怪呢,看盧笙那邊至今都沒解藥的消息。
訶那為人平易親切,極好相處,柳梢跟他聊天很是快樂,不知不覺忘記了時間,直到肚子咕咕作響,柳梢才發現天色已晚,只好依依不捨地與他分別,訶那親自將她送至青華宮門外方才離去。
一天沒回,柳梢也怕陸離著急,飛快往住處跑,剛到院門外就聽見洛寧的笑聲。
「原來是這樣!」
「是啊,你真聰明。」
……
聽著裡面的笑聲,柳梢心一沉。
陸離最會哄女孩子,要吸引洛寧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洛寧那麼好,他見了她,是不是就忘記自己了?
「誒,我要去找柳梢兒了。」陸離忽然開口道。
「這麼晚了,柳師姐還沒回來呀,」經他提醒,洛寧道,「我也去,我御劍找,很快的!」
柳梢一顆心登時安定了。
陸離笑道:「那好,你找南邊,我去北邊。」
洛寧安慰他:「你別擔心,青華宮周圍有巡海弟子,她不會有事的。」
方才訶那送自己回來,守門的大弟子都沒發現他呢!柳梢撇嘴,卻也感激她的好意,又怕被他們發現偷聽,慌忙遁往北邊的一座矮峰。
矮峰臨海,天已黃昏,背後的小樓陌生又古舊,似乎有了許多年頭,匾上名字很普通——「海樓」,樓前有個很大的平台,正好觀賞海景。青華宮設了堅固的結界,裡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從外面則完全看不到裡面的仙山。
海風很大,海浪聲也比白天大。
這究竟是不是當年那片海?那片沙灘,那些礁石,那些螃蟹和貝殼……是不是還在?
可惜武道行動在海上頗受限制,照柳梢目前的修為,要輕身渡海根本不可能。
那個關於公主的回憶,就像是一場破碎的美夢,留不住,抓不住。如今的她只是個壞脾氣的姑娘,沒有昔日的風光,沒有萬能的僕人,與公主有著雲泥之別。
柳梢抱緊雙臂站在欄杆邊,兀自擔心。
這地方太僻靜,陸離會不會找不到?
正想著,熟悉的聲音就傳來:「哎,跑到這兒了。」
柳梢已經冷得有點發抖,聞言大喜,撲到他懷裡:「陸離,你來啦!」
斗篷帽被掀開,暮色中的人始終那麼優雅與親切,長長的黑髮被海風吹起,掩去了半邊臉。他習慣性用斗篷將她擁住,摸著她的腦袋笑:「真是個麻煩的女孩子。」
柳梢忍不住問:「你怎麼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了?」
陸離重複:「我怎麼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了?」
柳梢馬上後悔得想要咬斷自己的舌頭,低頭攥緊了他的斗篷。
「你跑到哪兒,我都能找到,」陸離沒揭穿她,從斗篷里伸出另一隻手,手上拿著塊點心,「餓了沒有?」
柳梢點頭,迫不及待接過來咬了口,香香甜甜的。
兩人坐在欄杆上看海。
陸離歪著頭瞧了她許久,突然道:「柳梢兒,我們的感情很深了吧。」
「誰跟你感情深啊!」柳梢立刻別過臉,半晌還是小聲地補了句,「是了,只有你對我好。」
「你願意回報我嗎?」
柳梢面色微變,回頭盯著他,語氣也不好了:「你幫我,是想要什麼回報?」
陸離道:「也不算,我不會強迫你。」
不會強迫?柳梢心頭微動,莫名地開始胡思亂想,感覺全身血液都開始沸騰,一口點心頓時嗆在喉嚨里,連連咳嗽,臉也燙得要命,吹著海風都冷卻不了。
陸離似笑非笑地瞧了她片刻,忽然低頭湊近她:「柳梢兒?」
「啊?」柳梢差點跳起來。
陸離若無其事地直起身:「我對你這麼好,比你父親更像你父親吧?」
一句話,氣氛全無,剛產生的一點遐想瞬間煙消雲散。柳梢氣得直接捏碎點心擲他一臉,跳起來狠狠地瞪著他:「我爹是我爹,誰跟誰呀!」
陸離擦臉:「也對,我的年紀不適合當你爹。」
他就愛逗自己!柳梢「呸」了聲:「走啦!洛寧還在找呢,你倒悠閑!」
「哦,原來洛寧在找你啊……」陸離忍俊不禁,「她剛被蘇信拉走了。」
柳梢完全沒察覺話里透露的信息,「哼」了聲,扭腰先遁走。
此後好幾天,柳梢都不理會陸離,只與洛寧玩耍。她私心裡不想被洛寧比下去,儘可能忽視青華弟子們的敵意,保持著溫順大度的形象,且陸離也不愛惹事,眾青華弟子見他二人隱忍,倒不好意思過於針對了,洛寧又經常拉著柳梢到處介紹,彼此關係居然有所好轉。
柳梢既驚訝又高興。
任性的少女第一次發現,原來忍讓也有好處。
可惜沒過幾日,白鳳與杜明沖趕到,好不容易緩和的局面又變得緊張了。
杜明沖吃喝嫖賭無所不能,對他來說,入仙門簡直是拘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