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插曲

事情是從總統的警告開始的。卡特中將不得不去核實他的命令是否已得到執行。他似乎還不習慣於這樣做。在海軍的時候,無非是他下命令讓別人去執行,或者他去執行別人下達給他的命令。他給中央情報局掛了個電話,接通了里特,然後提出了詢問,其實他沒有必要再這樣欺人太甚。他知道他早已使此君蒙受了屈辱,他也知道繼續這樣做並非明智之舉——不過,萬一總統說得對,那怎麼辦?由於存在著這種風險,他必須採取進一步行動。里特的反應令人不安。他話音中原本應有的憤怒一點也聽不出來。相反,他用政府官員慣用的那套官腔說,是的,所有命令都在執行之中,沒有問題。里特這混蛋冷若冰霜,但辦事效率很高,不過這種人也有自身的極限,一旦超越了其極限,感情就會左右一切。卡特知道,他與這位中央情報局行動副局長之間的關係已經達到並超越了這一極限。卡特絲毫聽不出他有什麼憤憤不平,按說他本應該憤憤不平才是。

是出了差錯。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勸自己不必緊張。也許真出了差錯。也許是里特在跟他鬥智。他推測認為,大概里特也意識到他的行動方案是惟一穩妥的方案,因此才聽憑那些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畢竟,里特還是喜歡行動副局長這個職位的。正如政府圈子裡的人所常說的那樣,這是他的飯碗。哪怕官位顯赫的政府要員也有他們的飯碗。即使這些人,一想到要離開自己的職位,離開秘書和司機,尤其重要的是,離開他們的官位——他們因官位才被視為要員,儘管薪俸並不豐厚——也常常會感到渾身不舒服。正如某部電影里的台詞所說,離開政府便意味著走進現實世界,而在現實世界中,人們期望的是用結果來證實述職報告和國家安全情報預測。有多少人留在政府里是考慮到這裡安全,有利可圖,並與那個「現實」世界隔絕的?卡特相信,這種人的數量要超過那些把自己視為人民忠實公僕的人的數量。

卡特認為,這種可能性即使存在,也不會很大,進一步查實還是穩妥合適的。於是他直接撥通了赫爾波特機場,要與聯隊戰勤股通話。

「我要找約翰斯上校。」

「約翰斯上校不在,長官,找不到他。」

「我必須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沒有掌握這個信息,長官。」

「你這話什麼意思,上尉,你沒有掌握這一信息?」那個真正的聯隊戰勤股長現在已下班,今晚在值班的是一位直升機駕駛員。

「我是說我不知道,長官,」上尉答道。對於這種愚蠢的問題,他本想回答得傲慢無禮一點,但這個電話是從保密線路打進來的,而且他還不清楚對方是何許人也。

「有誰知道嗎?」

「這我不清楚,長官,不過我可以查一查。」

難道這只是指揮上的某種重大失誤嗎?卡特不禁自問。假如不是呢?

「你們所有的MC-130飛機都在嗎,上尉?」卡特問。

「有三架外出執行臨時任務,長官,它們的位置是保密的,長官,我的意思是,我們的飛機所在位置幾乎總是保密的。此外,由於南方正刮颶風,我們正準備將大量的飛機轉場,以防颶風襲擊。」

卡特本來完全可以當場就命令對方把他想了解的情況告訴他,不過那樣一來,他就得亮明自己的身份,而且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在跟一位二十幾歲的下級軍官通話。這個下級軍官完全可以拒絕,因為誰也沒有告訴他可以靈活處理。再說這樣的下級軍官心裡也很清楚,他絕不會因為沒有主動去做一件別人告訴他不能做的事情而受到嚴厲懲罰,至少不是在電話上,無論它是來自保密線路還是非保密線路。這樣的命令還會引起別人的警覺,他並不希望這樣。

卡特最後說了聲:「很好。」就把電話掛斷了。他接著撥通了安德魯斯空軍基地的電話。

拉森駕駛著比奇飛機在特色小分隊的著陸區上空盤旋,他首先發現了一些異常情況的跡象。一直忍著腿痛的華爾多用微光夜視鏡觀察飛機側翼外的情況。

「嘿,夥計,我看見三點鐘方向的地面上有幾輛卡車。總共好像十五輛。」

「哦,太好了,」飛行員說罷,撳下麥克風按鈕。

「克勞,我是小眼,完畢。」

「小眼,我是克勞,」戰爪式加油支援機答道。

「注意,我們發現特色小分隊東南方六公里的地面上有可疑動向。重複一遍,我們發現地面上有卡車。還沒有看見任何人影。建議你警告特色和愷撒可能有侵犯者。」

「明白,守聽。」

「媽的,真希望今晚他們的行動遲緩一些,」拉森對著機內通話系統說,「我們下去偵查一下。」

「好的,夥計。」

拉森展開襟翼,儘可能大膽地降低了動力。四周幾乎漆黑一片,夜間低空飛行,而且是在群山中飛行,這對他來說並非兒戲。華爾多用望遠鏡向下俯視,可是林木實在太稠密了。

「我什麼也看不見。」

「不知道那些卡車來這裡有多久了……」

地面出現了一道明亮的閃光,離山頂大約五百米。接著又是幾道較小的閃光,酷似落地四濺的火星。拉森再次發出呼叫:

「克勞,我是小眼。我們發現特色小分隊著陸區附近可能有戰鬥。」

「明白。」

「明白,守聽,」保羅·約翰斯對MC-130飛機上的人說。「機長通知機組成員:下一個著陸區可能正在發生戰鬥。我們的接運任務可能很危險。」就在說話的當兒,異常情況出現了。直升機陡然有些下沉,航速減慢。「巴克,出了什麼事?」

「哦呵,」機械軍士長齊默爾答道。「我想是三號閥門泄漏。也許是壓力排氣部分發生泄漏,可能是二號發動機上的一個閥門壞了。N轉速減慢,N功率下降。T正在上升。」在機械軍士長頭頂上方十英尺處,一根彈簧斷裂,致使一扇閥門開得過大,外泄了大量本來應該在渦輪發動機內進行循環的氣體。這就影響到了發動機的燃燒,並且顯示為N——即自由動力渦輪轉速——減慢,同時顯示N——即燃氣發生器的渦輪動力——下降,而由於空氣流量的減少造成了T——即尾噴管溫度——上升。約翰斯和威利斯從儀錶上能夠觀察到眼前發生的一切。實際上,他們還真要靠齊默爾軍士長來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問題。發動機是他的分管範圍。

「向我報告,巴克,」約翰斯命令道。

「二號發動機動力下降百分之二十六,長官。無法修復。是閥門損壞,不過,情況不會更加惡化。排氣管溫度應該趨於穩定,只要不出現最大持續……也許吧。情況並不緊急,保羅。我會注意觀察的。」

「好的,」約翰斯大聲答道。他的情緒是沖著閥門,而不是沖著齊默爾。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今晚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順利得過分了。保羅·約翰斯同大多數久經沙場的老兵一樣是個生性多疑的人。他現在滿腦子考慮的都是飛機的動力和重量。他的飛機必須飛越那些該死的山頭,才能進行空中加油並且返回巴拿馬……

可是,他還有一趟接運任務要完成。

「向我報一下時間。」

「還有四分鐘,」威利斯上尉答道。「飛過下一個山脊,我們就能看見了。飛機爬升失靈,長官。」

「是的,我看得出來。」約翰斯看了看各種儀錶。一號發動機發揮了百分之一百○四的額定功率,二號發動機剛超過百分之七十三。儘管出現了故障,他們仍然能夠完成下一階段的任務,飛機暫時使用後部燃燒器。保羅·約翰斯把需要爬升高度的有關數據輸入自動駕駛儀。目前由於機身重量增加而導致動力下降,飛越山脊將會越來越困難。

「這是一場真槍實彈的戰鬥,錯不了,」一分鐘以後約翰斯說。他從夜視系統中看見地面上正在展開的激烈戰鬥。約翰斯打開無線電對講機。「特色,我是愷撒,完畢。」沒有回答。

「特色,我是愷撒,完畢。」他又呼叫了兩遍。

「愷撒,我是特色,我們正受到攻擊。」

「明白,特色,我能看見,小夥子。我測定你的位置在著陸區下方三百米。趕快上山,我們能提供掩護。重複一遍,我們能掩護。」

「現在是短兵相接,愷撒。」

「趕快上山。重複一遍,趕快上山,我們能掩護。」保羅·約翰斯語氣沉著。來吧,小夥子,這兒我來過。我知道你們反覆演練過……「馬上撤出戰鬥!」

「明白。特色請注意,我是六號,全體向著陸區運動。重複一遍,馬上向著陸區運動!」他們聽見了他的聲音。保羅·約翰斯打開了機內通話系統。

「巴克,我們動作要快。槍炮手各就各位,我們到達一個危險的著陸區。地面上有朋友。重複一遍:地面上有朋友,夥計們。使用機槍時要他媽的格外小心!」

當年在寮國上空作戰時,要是有一架這樣的直升機該多好,約翰斯不下一百次地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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