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忍者山戰鬥

軍隊有其本身的習慣,在外人看來,這些習慣似乎十分奇怪,甚至是十足的瘋狂舉動,其實所有這些習慣都有其潛在的目的,都是人類四千年來有組織的互相殘殺所得到的經驗教訓。這些經驗教訓多數是屬於消極的。每當有人死而不得其所,軍隊就從錯誤中吸取教訓,力求不再重蹈覆轍。當然,重犯這樣的錯誤的事不僅在軍隊中有之,在其他行業中也不乏其例。因此,只有那些把基本原則永遠銘刻在心的人,才是真正的行家。拉米雷斯上尉就是這樣的人。他深知自己多愁善感,他也明白在他所選擇的職業中,死亡隨時都會發生,可是他總覺得難以忍受。當然,他並沒有忘記其他一些教訓,最近一個十分令人不快的發現使他對其中的一條教訓感受更深。他仍然期待著空軍的直升機今晚來把他們接走,而且他有理由相信尖刀小分隊已擺脫了前來追殺他們的敵人。但是,昔日所有的教訓他都記憶猶新:由於發生種種不測,由於他們對事態的發展抱著想當然的態度,同時也由於他們忘記了根本性的原則,結果使許多戰士失去了生命。

處於固定地點的部隊總是暴露出許多弱點。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明智的指揮官會著手安排一個防禦計畫,這就是一個基本原則。拉米雷斯沒有忘記這一點,也沒有失去他善於通過觀察選擇有利地形的能力。他認為今晚不會有人來找他們的麻煩,但是他也做了最壞的打算。

拉米雷斯的兵力部署反映了他對敵情的估計:他認為對方雖然人數眾多,但卻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這種部署也反映出他的兩個特殊優勢:首先,他的戰士每人都有報話機,其次,他有三支無聲自動武器。他希望敵人不要來犯,倘若他們真來,他就準備給他們以一連串出其不意的打擊。

他手下的人都是兩人戰鬥小組,以利互相支援。在戰鬥中,最使人感到恐懼的莫過於孤立無援了。只要身邊有一個戰友,任何一個戰士的戰鬥力都會成倍增長。每個小組挖三個掩體——主要掩體、備用掩體和附加掩體——以構成三個獨立的防禦火力網。其位置經過仔細的選擇,以便互相支援,而且都進行了偽裝。有可能的地方,林間射界中的障礙也加以清除,但這些射界總是呈斜線,這就可以從側面而不是正面向進攻者射擊。另一個原因就是要迫使進犯者按小分隊預料的路線進攻。最後,如果撐不住了,他們還有三條事先安排的撤退路線以及相應的會合地點。他手下的人一整天都在忙著挖掩體、構築工事,埋設餘下的克萊莫殺傷地雷。在剩下的時間裡,他們連話也懶得說,一躺下就呼呼地睡起來。儘管拉米雷斯那麼忙碌,卻總也無力擺脫紛亂的思緒。

這一天,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無線電聯絡一直沒有恢複,拉米雷斯每次在規定的時間開機,但卻收不到任何信號,他的解釋也愈來愈難以使人信服。他再也不能用衛星線路設備或動力發生故障的假設來安慰自己了。整個下午他都暗暗地對自己說,他們的聯繫不可能被切斷,然而在他的腦海深處,他逐漸痛苦地意識到,他和他的部下正在孤軍作戰,不僅遠離故鄉,而且可以用來對付眼前威脅的,也只有他們背負的那些東西了。

直升機降落在它兩天前離開的同一機場,它滑行進入機庫後,機庫大門立即就關上了。與他們同行的MC-130也被隱蔽起來。這次飛行使瑞安筋疲力盡,他步履蹣跚地走下了飛機,發現克拉克已在等他。克拉克告訴他一個實實在在的好消息:卡特忽視了和基地指揮官見面這樣一件十分簡單的事,因為他根本沒有想到有人會無視他的命令。結果,這架特種作戰飛機的再度出現,也只不過是又一次偶然發生的蹊蹺現象,況且一架綠色直升機——在陰影中看起來像黑色——與其他直升機並沒有多少區別。

瑞安出去方便了一下,接著喝了大約一夸脫從冷卻器里放出的涼水,然後回到飛機上。他看見約翰斯和克拉克談得很投機,看來他們已經相互作了介紹。

「第三特種作戰大隊的,呃?」

「不錯,上校,」克拉克答道。「我本人從沒去過寮國,但你們倒救了我們好幾個人的命。從那以後我一直在中央情報局,唔,幾乎一直在那兒,」克拉克更正了一下自己的說法。

「我甚至不知道該上哪兒。那個穿海軍制服的混蛋要我們把所有的地圖都毀掉。齊默爾還記得幾個頻率,可是——」

「頻率我倒有,」克拉克說。

「那好,不過我們必須找到他們。即使有加油機支援,我也無法靠兩條腿去進行搜索。那兒地方太大,而且海拔很高,會消耗我們大量的燃料。對手情況怎麼樣?」

「人數不少,配有AK式步槍。應當不陌生吧。」

約翰斯做了個鬼臉。「是的。我有三挺機槍。要是沒有空中支援……」

「你想得不錯:你就是空中支援,我要緊緊握住那挺機槍。好吧,事先有沒有約定撤離地點?」克拉克問。

「約定了——每個小分隊都有一個主要集結點和兩個預備點,總共十二個。」

「我們應當假設我們的敵人已經知道了這幾個撤離地點。今天晚上要乾的事就是找到他們,把他們帶到另一個只有我們知道而敵人不知道的地方。然後,明天晚上你就可以飛到那兒去接他們了。」

「然後從那兒撤出來……聯邦調查局的那個人想要我們降落在那艘小艇上。我擔心阿黛爾颶風。我中午在電視中看見天氣預報說,阿黛爾正往北向古巴方向移動。我希望能得到有關它的最新消息。」

「我剛得到消息,」拉森走到他們跟前說,「阿黛爾又向西移動了,一小時前它已形成颶風。中心最大風力為七十五節。」

「哦,見鬼,」約翰斯上校說。「它移動得有多快?」

「明天晚上才會接近,不過今天晚上飛行沒有問題。」

「什麼飛行,現在?」

「拉森和我打算去找那些小分隊。」克拉克從那個曾經屬於默里的包裹中拿出報話機。「我們在山谷里飛行,和他們通話,運氣好的話,我們能接上頭。」

「你一定真的相信運氣,小夥子,」約翰斯說。

奧戴意識到,聯邦調查局特工的生活並非人們想像的那樣富有魅力。參與這個案子的人數不足二十,他又無法把這種味同嚼蠟的任務委派給資歷較淺的工作人員。像這類小問題還真不少。他們甚至還沒有考慮到領取搜查證,而倘若沒有搜查證,就根本不可能偷偷地潛入卡特的住宅——再說聯邦調查局現在也很少幹這種事了。卡特的妻子剛回家,她像一位世襲莊園的女主人,把管家用人指揮得團團轉。不過,高等法院在幾年前就裁定,收集垃圾不需要法院的批准。這一來,帕特·奧戴已持續多年的上身鍛煉的強度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因為此前他把幾噸重的臭不可聞的垃圾裝上了一輛白色垃圾車,現在他的手臂都累得抬不起來了。卡特家的垃圾桶也許就是在這幾隻桶之中。邁爾堡的要人住宅區仍然屬於軍隊駐地,這裡連垃圾桶的安放也是按照軍隊的規定,兩家的垃圾桶集中放在一個地點。這樣,收垃圾的人停放車輛也得按部就班。奧戴把垃圾袋裝上車前先做上記號,於是十五袋垃圾便進入了聯邦調查局一個實驗室。不過這個實驗室不對遊覽者開放,因為聯邦調查局只向參觀胡佛大廈的遊客展示最體面的地方,那是一些美麗、整潔、乾淨的實驗室。惟一令人欣慰的是那兒通風設備還不賴,四周還有幾桶空氣凈化劑來蓋過直往檢驗人員的大口罩里鑽的惡臭。奧戴覺得,他這一輩子似乎總也擺脫不了一群綠頭大蒼蠅的騷擾。檢查垃圾花了一個小時,那些垃圾被攤在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四天的咖啡渣、吃剩的羊角麵包、變質的蛋白酥皮卷、還有幾塊尿布——那是卡特隔壁那位軍官家的人放錯了,最近那家人添了個孫女兒。

「啊呀,」一位技師如獲至寶地說了一聲。他那隻戴著手套的手拿起一張電腦軟盤,他來不及脫下手套,就雙手捏著軟盤的對角,把它放進了一個打開的塑料袋中。奧戴拿著袋子便上樓去檢查指紋。

兩名高級技師今夜正在加班。當然,他們也有點磨時間,他們從中央指紋檢索中心已經得到了卡特中將的指紋副本——所有軍人在入伍時都理所當然地要留下他們的指紋存檔——還有整整一袋小玩意兒,包括一支激光器。

「袋裡裝的什麼?」一位技師問。

「報紙頭條新聞,」奧戴答道。

「啊哈!外面沒有塗黃油,隔熱性能良好。也許有名堂。」那名技師從乾淨的塑料袋裡取出軟盤,便開始作鑒定。他用了十分鐘時間,而奧戴則在屋裡踱來踱去。

「正面有八處大拇指指紋,反面有兩處指紋,一處清楚,另一處不太清楚,像是一個髒兮兮的無名指指紋。上面還有一副完全不同的指紋,太模糊了,無法辨認。不過,這副完全不同的指紋一定是另一個人的。」

奧戴估計,在目前的情況下,這種結果已是最好不過的了。鑒定一個指紋通常需要十個獨立指紋——構成指紋鑒定技術的不規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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