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發現

太令人吃驚了。但卻是真實的。科爾特斯在那裡待了一個多小時。和他在一起的有六個帶著武器的人,還有一隻狗。那隻狗用鼻子到處嗅,想找到那些曾經攻擊這家加工廠的人。空子彈殼多數是五點五六毫米子彈的彈殼,北約大多數國家和他們在全世界的代理人都使用這種子彈。可這種子彈最初是在美國使用的點233雷明頓獵槍用的子彈。還有一些九毫米子彈的彈殼,此外還有一枚四十毫米槍榴彈的空彈殼。攻擊者中有一人受傷,可能傷勢很重。攻擊方式是傳統式的,山上有一個護理小組,突擊組也在同一高度,但略偏北一點。他們是在倉促中離開的,沒有像前兩次那樣在死者身上布設餌雷。科爾特斯想,也許是因為有一位重傷員吧!也許因為他們知道——懷疑?不,他們也許知道——有兩個人跑了,去搬救兵了。

在山裡活動肯定不止一個小組。到目前為止,從受到攻擊的加工廠的數目和位置分布來看,可能有三四個小組。這就排除了M-19游擊隊的可能性。M-19游擊隊沒有那麼多受過訓練的人,干不出這樣的事——從他所聽到的情況看,沒有這種可能,他糾正自己說。卡特爾收買了當地游擊隊的一些派別,還對那些單位提供信息的人給以報酬。這一點哥倫比亞政府顯然做不到。

他暗自思忖:所以,現在可能有美國人的秘密行動小組在山裡活動。他們是些什麼人?在幹什麼?也許是士兵,也許是高水平的僱傭軍。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國際上的僱傭軍組織已是今非昔比了——實際上僱傭軍從未發揮過什麼特殊作用。科爾特斯曾去過安哥拉,知道非洲部隊的實際情況。僱傭軍要打敗非洲軍隊並不需要很強的戰鬥力,當然這一點也正隨著世界的變化而變化。

不管他們是什麼人,他們此刻一定離這裡很遠——遠得絲毫沒有讓他感到不安。當然他要把追蹤這些人的任務交給別人去干。科爾特斯是個諜報人員,並不幻想當一名軍人。眼前,他幾乎像個警察似的在收集證據。他發現那些步槍子彈和機槍子彈都是同一廠家生產的。他並沒有把這個信息記在腦子裡,但他發現這些九毫米的彈殼和他從哥倫比亞北部海岸附近一個機場發現的彈殼屬於同一批號——彈殼的底部都有壓印。他認為巧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當初那些監視機場的人,現在已經到了這裡……?那麼他們到底是怎麼來的呢?簡單的辦法可能是坐卡車或者交通車輛,但是那又有點兒太簡單了。如果是M-19游擊隊,倒可能這樣干。可是,如果是美國人,這樣做風險就太大了。美國佬會用直升機。從哪兒起飛呢?也許是從一艘軍艦上,更有可能是從他們在巴拿馬的基地。他知道在直升飛機航程範圍內沒有美國人的海軍演習。所以一定是一架能在空中加油的大型飛機。只有美國人才會這樣做。而且必須以巴拿馬為基地。科爾特斯在巴拿馬有人。他把子彈殼收起來後便進山去了。他現在有了一個出發點,像他這種受過訓練的人,必須找到這樣的出發點。

瑞安的VC-20A飛機——把它看成是他的飛機,還確實需要有點想像力——下午很早就從蒙斯郊外的機場起飛了。他出人意料地以真實身份參加國際情報業大聯盟的會議,結果是令人滿意的。他那篇關於蘇聯人和他們在東歐活動的報告,得到了廣泛的認可和贊同。他非常滿意地得知,在對敵人政策變化問題的看法上,北約組織各情報部門的分析要員和他可謂英雄所見略同:誰也不知道到底在發生什麼事情。各種觀點都有,如「和平正在突破,我們現在怎麼辦?」的看法,還有同樣不太可能的「一切全是花招」的看法等,不一而足,理論上也是五花八門。但是要作出正式的情報評估,就連那些在瑞安出生之前就開始從事情報工作的人也只能搖搖頭,對著啤酒興嘆——瑞安有時候也這樣。當然,這一年真正的好消息是取得了明顯的成績:中央情報局的反諜報組織在整個歐洲擊敗了克格勃的行動,雖然它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巴茲爾勛爵,因為制定計畫的時候有他在)這是如何發生的,中情局開始在歐洲地區享有很高的威信。用瑞安曾在投資業務中經常引用的說法,底線是相當清楚的:北約在軍事上處於有史以來的最佳狀態,它的秘密機關所取得的成績超出了任何人的想像——然而,從政治上來看,這個聯盟的總體使命受到了懷疑。在瑞安看來,這似乎是成就,只要政治家不是頭腦發熱,這樣的成就已經不錯了。

腳下的比利時鄉村漸漸遠去,好像變成賓夕法尼亞州荷蘭人聚居區的一條特別迷人的被子。瑞安覺得有許多事值得高興,至少從北約方面看是這樣。

然而,最能說明北約目前的高興程度的證據也許是:在全體會議的休息時間、在宴會桌旁、在喝咖啡的時候,他們所談論的內容,並不是多數與會者認為的「正事」。來自德國、義大利、英國、挪威、丹麥和葡萄牙的情報分析家們,都對本國日益嚴重的毒品問題表示關注。毒品卡特爾的活動正向東擴展,它不再僅僅滿足於在美國推銷毒品。這些職業情報人士都注意到雅各布斯和其他人被暗殺的事,他們都懷疑,國際毒品恐怖主義活動是否已完全轉向新的危險道路,他們對此應該採取什麼對策。法國代表對麥德林附近的這次炸彈爆炸稱讚有加,因為從歷史上看,法國人就一直採取積極的行動保衛自己的領土,所以他們對瑞安那種困惑的、有點讓人惱火的反應感到茫然。瑞安的反應是:無可奉告。當然,他們對此作出的反應是可以預料的。如果法國一位同樣職位的高官被公開殺害,法國海外安全局一定會馬上採取行動。法國人極擅此道。法國的新聞媒體能夠理解並予以贊同,更準確地說,法國人民能夠理解並贊同。所以,法國海外安全局的代表希望瑞安即使不作評論,也要有一點兒會意的微笑,而不是露出毫無表情的窘態。歐洲人一般是不會這樣的,這使美國的歐洲盟友覺得,美國人真是太怪了。他們會問自己:美國人非要表現得這樣深不可測嗎?美國人用這副架勢對付俄國人還有些戰略價值,但是不應當這樣來對待盟友。

也不能這樣對待自己的政府官員嘛,瑞安心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瑞安對這件事的看法之所以能比較超脫,是因為它發生在距自己國家三千英里之外的地方。在目前還沒有任何機構來對付此類犯罪的情況下,也許直接採取行動的辦法是必要的,也是適當的。如果直接向一個民族國家的權力挑戰,那就要隨時準備這個國家的直接反應。如果因為有人組織了對柏林迪斯科舞廳 里的美國士兵採取敵對行動,就可以對一個國家進行轟炸,那為什麼不能——

——在一個美洲民主國家的領土上殺人?

它的政治含義是什麼?

這是困難之所在,對吧?哥倫比亞有自己的法律。它不是利比亞,統治利比亞的是一個穩定程度令人懷疑的小丑。它也不是伊朗,伊朗是一個由老人政治手段維持、靠神權統治的國家。哥倫比亞是個具有真正民主傳統的國家,它曾經使自己的制度遭受危險,為的是使別國的公民不受他們的危害而鬥爭。

我們在幹些什麼呢?

按照現在的治國方略,正確與錯誤具有不同的價值。這種看法是對還是不對?什麼是法律?什麼是規則?有沒有法律?有沒有規則?瑞安知道他必須先了解事實,然後才能回答這些問題。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向後靠在舒適的座椅上,看著下面的英吉利海峽。隨著飛機向西朝蘭茲角飛行,海峽開始變寬,形成漏斗狀。在那一片能造成船毀人亡的礁石外側就是大西洋,大洋彼岸就是家了。他有七個小時時間可以考慮回國以後需要立即做什麼。整整七個小時呢,瑞安心想。在這段時間裡,有多少次他可以向自己提出同樣的問題?有多少次他只會遇到新問題而找不到答案?

法律是陷阱,默里心想。它是一個令人崇拜的女神,是黑暗中高舉指路明燈的可愛的青銅女士。可是,它所指引的道路要是不通呢?在如何對付暗殺局長的「嫌疑犯」的問題上,他們走進了死胡同。哥倫比亞人已經得到了疑犯的供詞。長達三十一頁的密密麻麻的供詞就放在他辦公桌上。經過聯邦調查局傳奇式的刑偵取證實驗室的化驗測定,他們有了足夠的物證。只有一個小小的問題,那就是美國和哥倫比亞之間的引渡條約目前還沒有生效。哥倫比亞最高法院的法官認為該條約與他們的憲法有抵觸。不久前,M-19游擊隊殺害了十二名法官,而所有遇害的法官生前都是反對引渡條約的。沒有條約就無法引渡。疑犯將在當地受審,無疑將被判處長期監禁。可是默里和聯邦調查局希望,最好能把他關在伊利諾伊州的馬里恩——那裡有安全性最高、收押真正搗亂分子的聯邦監獄。那裡是沒有周邊設施的阿爾卡特拉斯島——司法部認為,可以運用關於「與毒品有關的謀殺」的死刑法規。但是——哥倫比亞人得到的供詞不符合美國人關於證據的有關規定。不過律師們也認為,這樣的供詞很可能被美國法官否決,這樣就不可能判處死刑。這一來,那個殺害聯邦調查局局長的傢伙在伊利諾伊州的馬里恩監獄就有名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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