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初次交鋒

「所以?」埃斯科韋多以冷峻的目光注視著拉森,就像一位生物學教授看著一隻關在籠子里的小白鼠。他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要懷疑拉森,但他正在氣頭上,而拉森離他最近,當然火氣就沖著拉森來了。

但是拉森已經習慣了。「所以,我不知道,老闆。埃內斯托是個好飛行員,好學員,另一位叫克魯茲的也很好。飛機上的發動機幾乎是新的——才使用了兩百小時。飛機的機體雖說已有六年,可是那也不足為奇,一直保養得很好。北邊那一帶的天氣也挺好,尤卡坦海峽上空不過有點稀疏的高空雲而已。」拉森聳聳肩。「飛機失蹤的事情,老闆,不是每次都能說清楚原因的。」

「他可是我侄子!這叫我怎麼跟他母親交代?」

「你問過墨西哥那邊的機場了嗎?」

「問過了!連古巴、宏都拉斯、尼加拉瓜那邊的,我也都問過了!」

「沒有聽到遇險信號嗎?在那一帶的輪船、飛機也沒有什麼報告?」

「沒有,什麼也沒有。」由於拉森問題提的很在行,埃斯科韋多的火氣消了些。

「如果是由於電器故障,他也許已經降落在哪裡了,不過……我看可能性不大,老闆。要是他們已經安全降落,到現在我們也該知道了。很遺憾哪,老闆,他很可能是失蹤了。以前有過這種事,今後也還會有。」

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埃內斯托和克魯茲另有打算,已經在規定的目的地之外的什麼地方著陸,並把機上攜帶的四十公斤貨賣掉了,並決定就此銷聲匿跡。不過這種可能性他們倒沒有去多想。毒品問題連提都沒有提,因為拉森只是個技術顧問,不是這次行動的成員,他本人已要求不參與此事。埃斯科韋多相信拉森,認為他說的是實話,而且不帶偏見。他覺得拉森這個人向來如此,拿他的錢,替他幹事,而且幹得不錯;再說,拉森並不是傻瓜——他知道如果撒謊、搞兩面派,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他們是在埃斯科韋多在麥德林的豪華公寓房裡談這番話的。這套房間佔據了全樓的整個頂層。下面一層住著他的僕人和隨從。控制電梯的人清楚地知道哪些人可以上去,哪些人不能上去。有人專門負責監視外面街上的動靜。拉森心想,至少他不用擔心有人會偷偷卸走他車輛外側的輪軸蓋。其實,他也想搞明白到底埃內斯托出了什麼事。僅僅是某種事故嗎?過去這類事故倒是不少。之所以請他來擔任飛行教官,就是因為他們飛行技術太差,走私行動中已經損失了不少飛機。但是,拉森並不是傻瓜,他想到了最近從蘭利那邊來的一些客人的命令:他在「農場」那邊受過訓練,是不應當相信什麼巧合的。某個行動就要開始了,這件事是不是意味著那個行動的第一步呢?

拉森認為不是。中央情報局已經有好幾年不這樣幹了。他覺得那樣乾的確很不好,但那卻是事實。

「你說他的飛行技術很不錯?」埃斯科韋多問。

「是我親自教的,老闆。他飛過四百小時,技術相當好,作為一位年輕的飛行員,應該說他對各種儀錶掌握得相當不錯。我惟一擔心的是他喜歡超低空飛行。」

「是這樣嗎?」

「在水面上超低空飛行很危險,尤其是在夜間,很容易迷航。如果你老是看著窗外而不注意觀察儀錶,就會忘記哪邊是水,哪邊是天……有經驗的飛行員不小心這樣做,結果栽進海里的事也不乏其例。不幸的是,飛得很低很好玩,而且許多飛行員,尤其是年輕的飛行員都認為敢不敢低飛是對自己是否具有男子漢氣概的一種檢驗。其實這種想法很愚蠢,飛久了就會明白的。」

「『好的飛行員應當謹慎』?」埃斯科韋多問。

「我對每個學員都是這樣說的,」拉森嚴肅地答道。「可總是有人不聽。哪裡都一樣,這你可以去問世界上任何一位空軍教官。年輕的飛行員年少氣盛,缺乏經驗,經常做傻事。正確的判斷來自經驗——往往要在經歷了驚心動魄的事以後才能得到。僥倖活下來的人是懂得這個道理的,但並不是個個都能生還。」

埃斯科韋多品味了一會兒拉森的話。

「埃內斯托很自負,」在拉森聽來,這像是在致悼詞。

「我要再次查一下飛機的保養記錄,另外再複查一下當時的氣象資料。」

「謝謝你這麼快就趕了來,拉森先生。」

「一切聽你吩咐,老闆。我一有消息就向你報告。」

埃斯科韋多把他送到門口,然後返身回到辦公桌後的椅子坐下。科爾特斯從邊門走進來。

「怎麼樣?」

「我喜歡拉森,」科爾特斯說,「他說的是真話。他有點傲氣,但是還不過分。」

埃斯科韋多點點頭表示同意。「雖然是雇來的,但挺不錯。」

……跟你一樣。科爾特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但並未作出反應。他問:「這些年損失了多少架飛機?」

「我們是十八個月前才建立檔案的,從那時到現在一共九架。正是這個原因,我們才雇了拉森。我覺得那些事故都是飛行員自己失誤和保養不良造成的。事實證明卡洛斯是個很棒的教官。」

「但他從不願介入此事?」

「是的,他這個人比較單純,過得很舒服,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關於這方面的事例可以舉出很多,」埃斯科韋多漫不經心地評論說,「你已經了解過他的背景了吧?」

「是的,一切查對無誤,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即使他是披著偽裝的,事情也能查清楚。」這句話要是出自一個普通人之口,就會是:不過你總不能懷疑每個人吧。埃斯科韋多還沒有去懷疑每一個人,這不過是他精明世故罷了,科爾特斯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的僱主對陰謀詭計見識得很多,懂得對任何人都得懷疑。雖說他不是行家老手,但也不是傻瓜。

「你認為——」

「不,飛機出發時,他並不在附近,不可能知道那天夜裡有飛機出發,我查過了:當時他在波哥大,和他的情人在一起。他倆吃過晚飯就早早上床了。也許這是一次飛行事故。不過,我們剛聽說美國人要搞什麼名堂,現在就出了這件事,我看我們不應該把它看成是飛行事故。我想我應該回華盛頓一趟。」

「能發現什麼呢?」

「我要爭取搞到一點他們在搞什麼的消息。」

「只是爭取?」

「先生,搜集敏感情報是一項藝術——」

「只要花錢,你能買到你所需要的一切!」

「這你就說錯了,」科爾特斯微微瞪了他一眼說,「掌握最機密情報的人是絕對無法用錢買到的。如果認為忠誠可以用金錢買到,那是危險的,也是愚昧的。」

「那你怎麼搞?」

「這個問題得你考慮,不過我想你已經考慮過了。」要想贏得這個人的信任,最好的辦法就是告訴他,根本不存在信任這種東西。埃斯科韋多以為凡是花錢買不到的都可以用威脅手段去得到,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這個僱主可就太蠢了。他總認為他使用暴力是遠近聞名的,別人聽到他的名字也會聞風喪膽,他卻不知道在運用暴力方面還有些人可以當他的老師呢。這個人身上有許多東西值得稱道,可是也有許多東西為人所不齒。從根本上看,他是個外行——當然是個相當不錯的外行——很善於從自己的錯誤中吸取教訓;但是卻缺乏正規的訓練,因此不懂得如何從別人的錯誤中吸取教訓——而不記住從別人的錯誤中得到的教訓還算是什麼情報訓練呢?他並不像直接從事秘密行動的人那樣需要情報和安全顧問,但是在這一方面,他們這些人都不需要徵求和採納別人的意見。他們出身於走私世家,他們行賄和收買人的本領都是從實際中學來的,只是他們從未學會怎樣對付真正有組織的強大對手——哥倫比亞人當然不在此列。美國佬還不具備與其實力相當的勇氣,這完全是這些人的運氣。如果說克格勃在科爾特斯身上深深灌輸了什麼的話,那就是好運根本不存在。

在埃格林空軍基地特種作戰聯隊大樓拐角的一間辦公室里,溫特斯上尉和兩位來自華盛頓的人正在觀看他的射擊瞄準錄像。那兩位身著空軍軍服,佩戴中校軍銜。此類軍銜的軍官屬中級軍官,進出這裡很方便,不用通報姓名。

「打得很棒啊,老弟,」其中一位誇獎說。

「他蠻可以給我出個再難點的題目,」溫特斯沒帶多少情感地說,「可是他沒有。」

「當時海面上情況怎樣?」

「三十海里之內沒有任何船隻。」

「把鷹眼機的錄像帶放放看。」年長的那位中校命令道。他們使用的是四分之三英寸的錄像帶,這種帶子信息容量較大,頗受軍方青睞。帶子已經倒到了位。屏幕上出現了比奇飛機,在顯示器上看見的編號是XX1。此外還有很多目標,可以明顯看出,大多數是航空公司班機,飛得很高。水面附近也有許多目標,但是它們距作戰地帶都很遠,錄像帶還未放到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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