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天羅地網

「美國政府的立場是,」坐在談判桌一側的艾倫振振有詞地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為保護無辜的平民百姓,使他們免遭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傷害而設計研製的這些系統,既不會造成任何威脅,也不會帶來任何不穩定的影響,因而限制這些系統的研製發展沒有什麼實質意義。在過去八年中我們曾不斷重申這一立場,而且我們也絕對沒有任何理由去改變這一立場。對於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政府所提出的關於削減百分之五十進攻性武器的提議,我們表示歡迎。我們將以很大的興趣來研究這項建議的各個細節,但是,削減進攻性武器的問題與研發防禦性武器是毫不相干的兩回事。防禦性武器不是雙方談判的內容,不在兩國現有各項協議所包含的範疇之內。

「關於進行現場實地檢查的問題,我們很遺憾地注意到,近期剛取得的令人注目的進展竟然……」

你不能不佩服這個人,瑞安思忖道。雖然艾倫並不同意他自己正在說的這些話,但這卻是美國政府的立場,艾倫是個從不輕易受個人情緒影響的人,在這次談判開始之前,他就把個人的情緒問題全部埋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了。

艾倫結束了他今天已經講過三遍的這篇致詞之後,會議正式休會。雙方代表彬彬有禮地相互握握手。瑞安在與他的對手蘇方代表戈洛夫科握手時,按照他在蘭利時接到的指示,把一張紙條遞了過去。對方臉上沒有任何反應,握了手之後瑞安朝他友善地點了點頭。此刻瑞安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繼續按計畫行事。他知道在未來的幾天中,他將領教格拉西莫夫究竟準備下多大的賭注。格拉西莫夫是在冒險,因為中情局會公布一些事情,而且其中有幾件可能比瑞安威脅說要公布的更具有爆炸性……可是瑞安一點也不佩服這個人。在他看來,在一個任由惡棍掌權的國家裡,格拉西莫夫只是一個主要惡棍式機構中的主要惡棍而已。他知道這種想法不僅過於簡單化,而且具有危險性,但他畢竟不是干外勤的,雖然他現在的任務像個外勤特工的工作。他事先並不知道情報界並不像他報告中所寫的那樣;他平常從自己那間設在總部大樓七樓、有空調且安全的辦公室里所看見的有條理多了,不像現在這樣充滿了不可預測的因素。他原以為格拉西莫夫會對他提出的要求讓步——當然,在權衡利弊得失時他需要時間,但他終究會讓步的。瑞安覺得自己考慮問題時很像一位國際象棋大師,因為他認為克格勃主席就是這樣考慮問題的,結果發現對方是個願意擲骰子的賭徒——美國人對賭博並不陌生。此刻站在蘇聯外交部大樓大理石休息廳里的瑞安心想,這種絕妙的諷刺本來應當是很有意思的,可是事實上並非如此。

詹寧斯從未見過像比阿·陶西格這樣徹底崩潰了的人。那副冷漠、自信的外表已無法掩飾她那顆破碎的、因憤懣而變得孤獨的心。這個世界沒有像她所希望的那樣來對待她,沒有讓她如願以償。對這個帶著手銬的女人,詹寧斯幾乎產生了惻隱之心,但是對於犯有叛國罪的人是不能同情的,更不能同情搞綁架的人。綁架被聯邦調查局列為最大、或者說最卑劣的一種罪行。

不過,陶西格的崩潰實在是件大好事,是眼下求之不得的,這樣詹寧斯和珀金斯就可以從陶西格身上問出實情。天還沒有亮,他們已把她帶上了等候在一旁的聯邦調查局的汽車。他們沒有動她那輛停在車道上的達特桑,以表明陶西格還在這裡。十五分鐘後,她被帶進了聯邦調查局聖菲辦事處的後門,向新來的調查人員提供信息。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一個名字、一個地址、一個車型,不過一開始他們只需要這麼多。很快,一輛聯邦調查局的車就從那幢房子前開過,車上的人注意到那輛沃爾沃。接著他們先查閱電話號碼簿,然後給與那幢房子隔街相望的一戶人家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一兩分鐘後,有兩名聯邦調查局特工要去敲他們家的後門。這兩名特工在那家人的客廳設立起一個觀察站。房子的主人是一對年輕夫婦。他們見此情景是既害怕又興奮。他們對這兩位特工說,那個叫「安」的女人很文靜,但他們不知道她從事什麼職業;她從來不給鄰里惹麻煩,當然她也像有些單身獨居的人一樣,有時候作息時間很不正常。這家的男主人說,比方說昨天吧,她就回來特別晚,大約在卡森的節目 結束前二十分鐘才回來。他覺得她的約會一定很多,但奇怪的是他們從來沒有看見她帶過什麼人回家……

「她起來了。裡面燈亮了。」一位特工抓起望遠鏡,其實只隔一條街,根本用不著望遠鏡看。另一名則帶了一架裝有高速感光膠捲的長鏡頭照相機。由於窗帘是拉上的,他們只能看見窗帘上移動的影子。他們看見馬路上一個戴安全帽、騎十速變速自行車晨練的人從她的汽車旁經過。從他們所處的有利位置,他們看見那人把一隻無線電傳呼機放進了她那輛汽車後保險杠的內側,不過他們之所以能看見,是因為他們知道應當注意觀察什麼。

「這種事是誰教他們乾的呢?」拿著照相機的那位問道。「難道是大衛·科波菲爾 ?」

「一個叫斯坦什麼的人——在匡蒂科聯邦調查局學院工作。我曾經跟他一起玩過牌。」另一位笑著說道。「他把錢還給我,而且教我怎麼做。從那以後我再也不玩牌賭錢了。」

「你們能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嗎?」房子的主人說道。

「對不起。你們會發現的,不過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快看!」

「看見了。」照相機喀嚓響了一下並開始自動卷片。

「我們的時機把握得比較准!」帶著照相機的那位把無線電舉到嘴邊。「目標在移動,上車了。」

「我們已作好了準備。」無線電中傳來對方的聲音。

「她走了,向南去,快看不見了。好了,交給你們了。」

「好。我們已經看見她了。通話結束。」

參與這次監視行動的至少有十一輛小汽車和卡車,更重要的是,在四千英尺上空有直升機在盤旋巡邏。此外,在柯特蘭空軍基地還有一架直升機在待命。那是一架UH-1N,是越戰中出了名的易受攻擊的休伊直升機的改進型,這種雙發動機直升機是向空軍借來的,上面裝備了攀爬用的繩子。

安開那輛沃爾沃的時候與平常似乎沒什麼兩樣,可是她那雙戴著墨鏡的眼睛隔幾秒鐘就要看一下後視鏡。她現在需要使出渾身解數,發揮她受訓時學來的全部技能;儘管才睡了五個小時,她卻處於最佳職業狀態。她身邊的座位上放著一瓶溫咖啡。她已經喝了兩杯,剩下的要留給她的三位同事。

鮑勃這時也處於運動狀態。他穿著工作服和皮靴,正慢跑著穿越一片小松樹林。在這條兩英里長的林間小道上,他不時停下來看看手中的羅盤。他原先預計跑一趟需要四十分鐘,現在看來真的要這麼長時間。由於這裡地勢較高、空氣稀薄,還沒到上坡的地方他就已經有點氣喘吁吁了。他拋開了自責的念頭。現在最重要的是完成這項任務。以前在外勤作業方面也出過差錯,當然,他自己還不曾出過什麼問題。真正的外勤特工應當有能力處理困難的局面,完成自己的任務。到七點十分的時候,他已經看見了那條路,在路的這一側有一家路邊便利店。他在離樹林邊緣二十碼處停住腳步,站在那裡等著。

安的行車路線很隨意,或者說似乎很隨意。她先後兩次離開大路,後來就再也沒有改變方向。七點半的時候她在那家路邊小商店的停車場把車停下,然後走進那家商店。

聯邦調查局跟蹤她的車現在只剩下兩輛。她用以甩避開監視的手段果然不簡單。一路上她每次轉彎都能甩掉跟在後面的一輛車——看來,同一輛汽車只要出現第二次,就能被她認出來。跟蹤的特工們發出緊急呼叫,要求增派車輛。她連選擇路邊商店也很小心謹慎。從公路上無法對這家商店進行監視,因為路上的車流使他們無法這麼做。第十號跟蹤車開進商店的停車場,一名特工下了車後走進那家商店,另一名則留在車上。

那個走進商店的特工是聯邦調查局裡第一個看清安真面目的人。他看見她買了一些甜面圈,然後又買了幾杯大號聚苯乙烯塑料杯裝的咖啡和一些軟飲料,不過他沒有注意到,這些飲料都是咖啡因含量較高的。他買了份報紙和兩大杯咖啡,然後跟在她後面付了款。他看見,她出門之後,有一男子上了她的車。他就像她的未婚夫似的,而她則像個願意自己開車的女人,看上去十分自然。這名特工匆匆出了商店,趕到自己的車旁,就這樣也差點把她給跟丟了。

「你看。」安遞過一張報紙。「鮑勃」的照片被刊登在頭版上,而且還是彩色的,但由於是用那張駕照上的小照片翻拍的,所以效果並不理想。「你沒忘記戴假髮,我很高興。」她說道。

「計畫是什麼?」列昂尼德問道。

「首先我會替你租一輛新車,讓你回安全屋。下一步我要買些化妝品,把你們的膚色都改一改。然後我想弄一輛小貨車讓你們出境。我們還需要一些貨廂,暫時還不知道到哪裡去弄,不過晚上之前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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