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主動措施

這個目前自稱「鮑勃」的列昂尼德把車朝停車場的盡頭開去。對這樣一個實際上沒有任何計畫的行動來說,其中最危險的階段竟然這麼順利就完成了。坐在后座上的倫尼負責控制被他們綁架來的這位美國少校。倫尼是個彪壯漢子,以前在蘇聯的特種部隊里干過。至於比爾之所以被派來執行任務,是因為他是一位科技情報專家;而實際上他的專長是在化學工程方面,但是莫斯科總部卻根本沒有考慮這一點。既然需要一名科技方面的專家,那他當然就是最接近這一要求的人選。

在車後部的格雷戈里少校開始呻吟,並不停地扭動。他脖子上剛才挨的那一下雖把他打暈了,但並沒有造成多嚴重的傷害。他們經歷了這麼多的麻煩,不能失手把他弄死,而這種事以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由於怕發生意外,他們也沒有使用麻藥。那樣做的危險性是大多數人想像不到的。以前有個蘇聯的叛逃者就是因為麻藥過量而意外致死,二處的人最後也沒有弄清那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在倫尼看來,格雷戈里好像是個剛睡了一大覺的孩子。車子里梅斯毒氣的味道很濃,這幾個克格勃軍官把所有的車窗都搖下了幾英寸,因為他們怕自己也被熏得頭暈。他們想讓少校皮肉受點苦好控制他,但又怕被人發現反而惹來麻煩。當然,要制服這個美國人,對倫尼來說易如反掌。不過經驗告訴他們,凡事要小心謹慎,不要想當然。也許格雷戈里的業餘愛好就是徒手格鬥——更離奇的事都發生過,誰知道呢?當格雷戈里從迷糊中漸漸醒來時,看見的第一件東西就是頂在他鼻子上的自動手槍的消音器。

「格雷戈里少校,」倫尼故意用俄語的發音喊他的名字。「我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年輕人,也許還很勇敢。如果你反抗,我們就要你的命。」他這是在說謊。「殺人我很在行。你最好閉上嘴,保持沉默。如果你合作,我們就不傷害你。明白了嗎?明白了就點點頭。」

格雷戈里現在已徹底清醒。他剛才並沒有完全昏死過去,只是被打懵了,那一下把他打得頭昏腦漲的。他的兩眼不停地流淚,就像漏水的龍頭。每呼吸一次,他的胸部就感到火辣辣地刺痛。他們把他拖進車裡時,他本想掙扎一下,可是他的四肢不聽使喚,所以他心裡又惱又恨。他頓時想到:所以我才不喜歡陶西格嘛!原因不在於她的傲慢態度,也不在於她那身令人討厭的打扮。不過他很快就把這個想法拋到一邊,因為現在他擔心的是更重要的事情。他的腦海中思緒翻騰,其激烈程度前所未有。他點了點頭。

「很好!」那聲音說道,緊接著兩隻鋼鉗般的手把他從車內的地板上扶上了座椅。那支手槍硬邦邦的槍管從另一個人的左臂下伸過來,頂著他的胸膛。

「化學刺激物的作用將在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全部消失。」比爾對他說。「不會有後遺症。」

「你們是什麼人?」格雷戈里問道。他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而且十分嘶啞。

「倫尼告訴過你要安靜些。」開車的那個人對他說。「況且,像你這樣聰明的人還會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我說得對嗎?」鮑勃從鏡子里看見格雷戈里在點頭。

俄國人!想到這一點,格雷戈里既感到驚訝,也感到確信無疑。俄國人到這裡來,干這種勾當……他們要我幹什麼?會把我殺了嗎?他知道他們的話半句也不能信。他們為了制住他,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他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他應當像個男子漢,像個軍官,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像個四歲的小女孩一樣無助——就連這種流淚的樣子也像。他意識到這一點,同時為自己流下眼淚而忿恨不已。格雷戈里一生中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怒火中燒。他朝右邊看了看,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個人的對手。那人的體重大概是他的兩倍,手裡還拿著槍,而且槍口就頂在他的胸膛上。格雷戈里的兩眼不停地眨著,就像汽車擋風玻璃上的雨刮似的,淚水不停地往下淌。他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卻知道那個手裡拿槍的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表情。此人是個使用暴力手段的行家。特種部隊,格雷戈里立即想到了這個名詞。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或者說剛準備深吸一口氣,就立即嗆得猛咳起來。

「你最好不要這樣。」坐在右前座上的那個人對他說道。「呼吸要輕些。藥物作用到時候就會消失的。」梅斯毒氣這東西真管用,比爾心中思忖著,而且在美國誰都能買得到,真是不可思議。

鮑勃此刻已把車開出了那座大停車場,準備返回他們的安全屋去。儘管他已把行車路線記在腦子裡了,可是心裡還是不踏實。在此之前他沒能實地開上一趟,算一算時間,並找一條備用的行車路線。好在他在美國開車的時間已經不短,對遵守行車規則、謹慎駕駛這一套都很熟了。這裡的人們開車的習慣比東北部好——不過在州際公路上是例外。在州際公路上每個西方人都能感受到上帝賜予他們瘋狂駕駛的權利。他現在行駛在一條四車道的公路上,但這不是州際公路,高峰時間快結束時的車流在一盞盞路燈下平穩地移動。他意識到自己對時間的估計太樂觀了。不過那也不打緊。倫尼在控制他們的客人方面不會有什麼麻煩的。天色暗了下來。路上沒有多少路燈,他們的車似乎只是下班回家的車流中的一輛車子而已。

比夏里納已朝相反的方向駛出了五英里。這輛雪佛蘭車裡面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她是個愛整潔的人,看見車裡丟了一大堆塑料包裝紙,感到很吃驚,心想這車裡怎麼沒有爬滿螞蟻呢。想到這裡,她渾身便起雞皮疙瘩。她朝後視鏡里看了看,看陶西格到了沒有。十分鐘後,她把車開進了一個工人居住的社區。她看見每幢房子前面都有一條車道,即使在這裡,大多數的住戶都有不止一輛車,多出來的車就停在路邊。她在拐角處發現有個空位,就把車開過去停了下來。陶西格的達特桑在她的車旁停下。比夏里納把雪佛蘭留在那裡,上了陶西格的車。現在路邊只不過多了一輛雪佛蘭而已。陶西格在交通信號燈前暫時停下時,比夏里納搖下車窗,把格雷戈里的汽車鑰匙扔進了陰溝。這樣,她就完成了在她看來是非常危險的一項任務。陶西格把車開回購物中心,因為比夏里納要到那裡去把自己的沃爾沃開走。

「你肯定你們不會把他殺了?」過了一會兒陶西格又問。

「肯定不會的,比阿。」比夏里納答道。她心想陶西格怎麼突然有良知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也許還會有機會繼續干他的工作……換個地方就是了。如果他能夠合作,就能受到很好的禮遇。」

「你們甚至還會分配一個女朋友給他,是吧?」

「這是使男人高興的一種方法。」比夏里納說道。「人一高興,工作就會幹得更好。」

「很好。」陶西格的回答使她的上司頗為驚訝。接著她解釋道:「我並不希望他受到傷害。他所掌握的東西可以幫助雙方使這個世界變得安全一些。」我只是希望他別礙我的事,不過這話她沒說出口。

「他太寶貴了,不能傷害。」比夏里納說道。除非事情出了差錯,那就執行其他命令了……

鮑勃吃驚地發現發生了交通阻塞。他前面是一輛小型客貨兩用車。像許多美國駕車人一樣,他也很討厭這種車,因為他的視線完全被擋住了。他把煙灰缸打開,按了一下打火機,無可奈何地皺起眉頭。坐在他旁邊的比爾也掏出一根煙。點根香煙至少有助於掩蓋一下車座椅的布墊上不斷散發出的梅斯毒氣的氣味。鮑勃打算晚上停車時,把所有的車窗全部打開,讓這氣味儘快消散。他自己的眼睛也被刺激得想流眼淚,因為現在車內不通風,也就吹不散這種氣味。想到剛才對他們的綁架對象用了這麼大的劑量,他覺得有點後悔,但至少這比使用可能造成生命危險的藥物要好,也比把他那根纖細的脖子打斷要好。至少他還算規矩。如果一切都能按計畫進行,周末他們就可以回到莫斯科了。在去墨西哥之前,他們還得先等一兩天。他們會換一個離境點,選在哪裡現在還沒有決定,不過換個地方也許能確保他們可以迅速進入那個國家。從那裡再乘飛機去古巴就比較方便了,到古巴之後便可以直飛莫斯科。回莫斯科後,他們這個隸屬第一處的小組就可以休假一個月。鮑勃心想,又能和家人團聚,真是太好了。在國外他總是感到十分孤單。由於這個原因,他有過一兩次對妻子不忠的行為,而且這種行為也違反了規定。雖然許多克格勃軍官並不把這種行為看得很嚴重,但這也不是什麼可以誇耀的事。也許他將來能到克格勃學院去任職,因為他現在的年資已夠,加上完成這次任務的經歷……

車流又開始移動。他吃驚地發現前面那輛小型客貨兩用車頂上的旋轉警燈亮了。兩分鐘後他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一輛大拖車的車頭與挂車像摺疊刀似的彎了過來,把整條道路堵死了。看見它的前輪下一輛小車已被壓扁,他感到驚恐不已。前面似乎停著好幾輛救護車,車頂上燈光閃爍。在燈光下可以看見警察和消防隊員正儘力設法把被壓在下面的那輛進口小車裡的傻瓜弄出來。鮑勃看不清那是輛什麼車。他也像其他開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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