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亮星」和「快船」

瑞安不想打聽是哪個情報渠道證實了格雷戈里少校的懷疑。外勤這一塊是他盡量要迴避的,而且大多數情況下他都做到了。重要的是,這份情報的可靠性被定為一級。中情局近來採用的可靠性分級標準是用數字一到五,而不是用字母A到E來表示,這肯定是某個哈佛商學院畢業的副助理花了六個月冥思苦想出來的。

「有沒有具體的技術情報?」

「有了我就告訴你。」格里爾回答。

「老闆,再過兩星期我就要交報告了。」瑞安指出。規定的最後期限從來不是戲言。他現在準備的這份文件是要呈交總統親自過目的,那就更不是鬧著玩的了。

「傑克,我真的覺得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份情報。」格里爾說道。「軍控與裁軍署的人每天都為這件鬼事情打電話來。我想只好派你去,向他們當面作情況簡介。」

瑞安覺得壓力很大。他這份「國家情報特別評估」是專為下一階段的軍控談判準備的。當然,軍控與裁軍署也需要這份材料,這樣他們就能知道該提什麼要求,能作出多大的、不危及安全的讓步。這使他肩上的負擔更重了,但是正如格里爾常說的那樣,瑞安在壓力之下反而表現得異常出色。瑞安心裡想,也許哪一天他該把事情弄砸,以證明他上司的看法不對。

「我什麼時候過去?」

「我還沒拿定主意。」

「能提前兩天通知我嗎?」

「到時候再說吧。」

格雷戈里少校確實待在家裡,這是相當難得的;更難得的是,他今天休息。不過不是他自己要這樣做的。他的那位將軍認為,只工作不休息對這位年輕人的健康沒有好處。不過將軍沒想到格雷戈里在家裡也可以工作。

「難道你就不能歇歇嗎?」坎黛絲問道。

「唔,歇下來該做點什麼呢?」他從鍵盤上抬起頭來微笑著。

這個住宅開發小區叫做「山景」。這個名稱絲毫沒有創意。在這個地區,唯一不想看見山的辦法就是閉上眼睛。格雷戈里有一台個人專用計算機——功能很強的惠普計算機,由這項工程的經費開支——偶爾他也會輸入一些他自己的「代碼」。當然,由於他的工作保密性極強,所以他得十分謹慎。不過,他時常開玩笑說,他本人還沒有達到這份工作的密級要求。這種情況在政府部門內並非無人知曉。

坎黛絲·朗博士身高將近五英尺十英寸,比她未婚夫格雷戈里還高,身材苗條,一頭黑色短髮。她的牙齒不很整齊,因為她從小不願受戴矯正牙套的罪。她的眼鏡片比他的還厚。

她之所以那麼瘦,是因為她和許多科學家一樣,工作起來經常廢寢忘食。他倆最初是在哥倫比亞大學一次博士生研討會上相識的。她是一名光物理學專家,尤其擅長研製自適應光學反射鏡,她選擇這個領域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畢生愛好——天文學。由於居住在新墨西哥高原,因此她能用一架五千美元的「米德」牌天文望遠鏡進行觀察。有時她還利用基地的設備來探索天體——因為正如她指出的,這是校正設備唯一有效的方法。她對格雷戈里所痴迷的彈道導彈防禦毫無興趣,不過她確信,他們正在研製的設備對她感興趣的領域一定有「真正的」應用價值。

現在他倆都穿得十分單薄。這兩個年輕人都戲稱自己是書獃子。無獨有偶,他們互相喚醒了對方的感情——這種感情在他們那些更具魅力的大學同學看來,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你在幹什麼?」她問道。

「找出沒命中的原因。我認為,問題出在反射鏡控制代碼上。」

「是嗎?」那是她的反射鏡。「你確定是軟體的問題?」

「是的,」他點點頭。「我辦公室里有來自『飛雲』的記錄數據。它的聚焦沒問題,但是焦點位置不對。」

「找出毛病要多長時間?」

「一兩個星期。」他皺起眉頭看看屏幕,接著把它關掉。「真他媽的。要是將軍發現我在幹什麼,他大概永遠不會讓我再進那個門了。」

「我跟你說過好幾次了。」她用雙手從他背後摟住他的脖子。他往後靠去,把頭靠在她的乳房中間。這對乳房真可愛,他心裡在想。對艾倫·格雷戈里來說,這是個了不起的發現,女孩子真是妙不可言。他念高中時,偶爾也和女孩子有過約會,但是在西點軍校以及石溪分校時,大部分時間他就像生活在修道院一樣,整天就是看書學習、研究模型、泡在實驗室里。他認識坎黛絲時,對她設計鏡面的種種想法很感興趣。但是在學生會和她一起喝咖啡時,他通過理性的觀察,發現她頗有魅力——不只是對光物理學思路敏捷。他們在床上經常討論的那些問題,在這個國家裡懂的人不會超過百分之一,不過這種情況與他們毫不相干。他們覺得,這和他們在床上做的事情一樣有趣;或者說,幾乎同樣有趣。在床上他們也有許多實驗要做;他們像優秀的科學家一樣,買來各種教科書——他們認為優秀科學家就是這樣的——來探索各種可能性。他們發現這和其他新的科研領域一樣,令人興奮。

格雷戈里伸出手抱住朗博士的頭,把她的臉拉下來貼著他的臉。

「我現在一點也不想工作了。」

「難得休息一天不好嗎?」

「也許我下星期能安排一天——」

日落後一個小時,鮑里斯·菲利波維奇·莫洛佐夫下了大客車。他與其他十四名年輕的工程師和技師最近才被分配到亮星工程——他甚至連這個工程的代號也一無所知,克格勃的工作人員到杜尚別的機場來迎接他們,還一絲不苟地檢查了他們的身份證明和照片;在大客車上,一名克格勃上尉給他們上了一堂安全保密教育課,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禁使每個人都洗耳恭聽。他們不能和基地以外的任何人談論自己的工作,不能在通信中涉及他們在做什麼,也不能告訴任何人他們在什麼地方。他們的通信地址是新西伯利亞市的某個郵政信箱——實際地點遠在一千英里之外。其實上尉不說他們也知道,他們的信件一定會受到基地安全軍官的檢查。莫洛佐夫記住了以後寫信一律不封口。如果他的家人發現他的信曾被打開後又重新封上,說不定會擔心的。況且,他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他來這裡工作的安全審查只花了四個月時間。莫斯科的克格勃官員對他的社會關係進行過審查,沒有發現任何疑點,他接受了六次面試,得到的評語都比較好。

那名克格勃上尉用輕鬆的口吻結束訓話,然後講了基地的社交和體育活動,還有兩周一次的黨組織會議的時間和地點。莫洛佐夫覺得,只要工作能安排好,他一定按時參加。上尉繼續說道,住房仍然是個問題。莫洛佐夫和其他新來的人將被安排在集體宿舍——那裡原先是營房,是由搞基地建設時開山炸石頭的建築隊蓋的。他說他們不會住得很擠,營房裡有遊戲室、圖書館,屋頂上有可觀察星象的天文望遠鏡,一個小型天文俱樂部剛剛成立。每小時都有一輛交通車開到住宅區。住宅區里有一家電影院、一家咖啡館和一家啤酒屋。上尉最後說,基地上未婚女子的確切數字為三十一名,不過其中一名已和他訂婚。「你們如果有誰打她的主意,就等著吃槍子兒吧!」他的話引來一陣笑聲。你難得碰到一名有幽默感的克格勃軍官。

大客車從大門進入基地時,天已經黑了。車上的人已疲憊不堪。莫洛佐夫感到居住環境還可以。所有的床都是上下鋪,他被分到一個角落的上鋪。牆上貼著宿舍里要保持安靜的標語,因為這裡的人全是三班制輪流工作的。這位年輕工程師對於換好衣服就上床睡覺感到很滿足。他被分配到「制導應用部」,先工作一個月,熟悉工程情況,然後才去干固定的工作。他心裡納悶,「制導應用」是什麼意思,不過沒過多久他便進入了夢鄉。

一輛白色客貨兩用車駛進瑞安的停車場。瑞安心想使用這種車子有好處,因為許多人都有這種車,而且車外的人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裡面坐的是誰。當然,司機是中情局的,右座上的保鏢也是。那保鏢走下車,環顧四周,然後打開車門。車裡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你好,馬爾科。」瑞安招呼道。

「呵,這就是間諜之家啊!」蘇聯(退休)海軍上校馬爾科·拉米斯興沖沖地說道。他的英語大有進步,不過他也像許多蘇聯僑民一樣,講話時老是忘了用冠詞。「不對,應該說這是舵手之家!」

瑞安笑著搖搖頭。「馬爾科,我們現在不能說這個。」

「你的家人還不知道?」

「沒人知道。不過你儘管放心。我家裡沒人。」

「明白了。」馬爾科·拉米斯跟著瑞安進了屋。在他的護照上、社會保障卡上,還有弗吉尼亞州的駕駛執照上,他的名字叫馬克·拉姆齊。這又是中情局一個別出心裁的做法,不過這確實很有道理,因為你希望人們記住他們自己的名字嘛。瑞安發現,由於他減少攝入澱粉類食品,因此比原先瘦了些,皮膚曬得黝黑。他們初次見面是在導彈潛艇「紅十月」號的前部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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