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深情依舊 第一節

傅雲深被推進手術室時,朱舊寫給他的所有信件與她送給他的那盆薄荷,在他的強勢要求下,一併被帶入了手術室。

他這一生,最溫柔的時光,都在那些記憶里了。

如果要離去,他想拋卻那些不好的,只帶走美好的。

同一時間,遠在伊拉克邊境營地的朱舊,正將頭一個夜晚寫好的信,交給信差。她投遞完信件,打包好行李,在這個上午,與同伴一起乘坐越野車,出發前往敘利亞阿勒頗地區。

手術室外。

姜淑寧坐在椅子上,神色十分焦慮,她的臉色蒼白,黑眼圈濃重。昨晚,在她聽到李主任說,這場手術比較複雜,比從前的那些手術風險都大時,她的心就一直提著,一晚上都沒有睡。

坐在她旁邊的周知知也同樣臉色很不好,一樣是徹夜未眠,她雙手交握著,眼睛盯著手術室上方的燈。

她伸手握住姜淑寧的手,兩個人看對方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裡看見擔憂與忐忑。

可此時此刻,除了祈禱與等待,她們別無可做。

這樣的感受,姜淑寧經歷了無數次,過去傅雲深每經歷一次手術,她都要承受著這種巨大的煎熬。

幾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李主任走出來,他摘掉口罩,取掉眼鏡,長長地吐了口氣。

「沒事了。」他說著,伸手擦去額角的汗,這場手術,真的耗費了他巨大的心力,還好,結果是好的。

等在走廊上的兩個女人,都狠狠地舒了口氣。

生與死之間,有時候真的很近很近。而不同的結果,帶給人是天堂到地獄的差別。

周知知抱著姜淑寧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又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

護士將昏睡中的傅雲深推出來,從她身邊經過時,她沒有像姜淑寧那樣撲過去,而是悄悄退後兩步,淚眼模糊地看著他從她身邊遠去。

——只要他平安無事,好好地從手術室里出來,從此後,我放手,不再對他言愛,不再靠近他,不再糾纏他。

他在手術室里生死未卜時,她這樣向上天許諾。

自此後,她會遵守這個諾言,到老,到死。

收到朱舊的第十二封信時,傅雲深已經在醫院裡住了快二十天。術後的調理與養護極為重要,這一次李主任堅決押著他住院,他對此也毫無異議。在他手術前,他就安排好了公司的事,他將手中的股份全部轉給了姜淑寧,也辭掉了副總的職位。

她信末尾的落款日期,正好是他手術的頭一天晚上。

當他看見信中她寫到那邊的安全情況惡化,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心裡忽然就湧起一絲不安。

他正坐在窗邊,窗戶打開著,黃昏的風從外面吹進來,趁他愣神間,將他攤開在手上的信紙輕輕地吹起,落在了地上。

他抬頭望向窗外,不知不覺,又一年立秋,涼風乍起,吹起泛黃的樹葉。

護士敲門進來,常規詢問之後,見他坐在洞開的窗戶邊,便取過床上的薄開衫毛衣給他披上,又為他理了理蓋在腿上垂落下來的毛毯。

「傅先生,天氣開始變涼了,你可千萬要注意,別著涼啦!」護士小姑娘輕聲細語地叮嚀。

「謝謝。」他回以微笑。

護士退出病房,她下到三樓護士間,坐到周知知的辦公桌對面,說:「知知姐,我剛剛去看過傅先生了,他一切都好。」頓了頓,她說:「他在看信,是手寫信哦,這年頭竟然還有人手寫信呢,真有情懷!」

周知知點點頭,說了聲謝謝,遞給她一小盒巧克力。

「謝什麼啊,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護士小姑娘歡喜地接過巧克力。

小姑娘離開後,周知知掩上病曆本,趴在桌子上,怔怔地發獃。

她想起小姑娘臨走前問她的話,知知姐,你怎麼不親自去看傅先生啊?這不是第一個護士這麼問她,這些日子來,住院部輪值的護士們,只要分到負責傅雲深的病房,都得到過她的拜託,請她們幫她看看他的狀況,再如實地轉達給她聽。有時候,明明分到了她自己輪值,可她都會拜託與同事換負責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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