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夏花不覺秋意濃,相思心如地下河 第一節

凌天集團,頂層會議室里。

開了足足兩個小時的高層會議,終於在如雷的掌聲中結束。

坐在桌首的凌天董事長傅凌天面帶微笑地走向左側的小孫子傅西洲,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薔薇系列產品的後期全面開發你一定要親自盯著,不能出一點差池!」

傅西洲肅容點頭:「是。」

「哦,對了,晚上我約了阮董一起吃飯,你叫上他們家那小丫頭,一起來吧。」

「好的。」

坐在他對面的姜淑寧神色難看極了,「唰」地站起身,椅子都差一點被她帶倒,大動靜惹得傅凌天不悅地朝她瞪了眼。

姜淑寧推起身邊傅雲深的輪椅,快速離開了會議室。

「真是氣死我了!老頭子可從來沒有當著眾股東的面誇過你一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姜淑寧將門甩得啪啪響。

傅雲深滑動著輪椅,走到茶几邊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才淡淡說:「凌天是做產品的,他研發出期待值極高的新系列,老爺子自然高興。」

「兒子,你怎麼一點也不著急?」姜淑寧皺眉,不滿他雲淡風輕的語氣。

「急有用?」他瞥她一眼,依舊是不慌不忙的語氣。

「哼!老頭子竟然還當著眾人的面約他一起吃飯,還說起了阮董,只怕這口風一漏,公司里那些牆頭草般的股東們,心又要動搖了!」

傅凌天年紀大了,近來身體也不太好,小毛病頻出,所以凌天下一代繼承人之爭暗中早已波濤洶湧。

「雲深。」姜淑寧蹲下身,握住兒子的手,「周家的實力,並不比阮家差,如果你跟知知……」

「媽!」他掙脫她的手,臉上現出冷然之色。

「你怎麼……」她惱怒,正打算繼續說服他,敲門聲忽然響起來,她不耐煩地說了句「進來」,隨即站起身。

姜淑寧的秘書拿著一個文件夾走進來,恭敬地遞給她,然後又默默退了出去。

姜淑寧急忙打開文件袋,抽出裡面的資料,看著看著,哈哈大笑出聲。

「兒子啊,真是車到山前必有路啊!」她歡喜地將手中資料中最上面那張列印紙遞給他,「你看。」

傅雲深接過一看,臉上浮起震驚的神色,這震驚倒不是因為紙上所寫的內容,而是,這樣機密的文件,姜淑寧竟然也能搞到手!

他抬眼看了眼母親,她臉上之前的憤恨不平早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與得意,正低頭翻看著手上一沓沓照片與資料,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眼中卻浮起一絲狠戾。

這兩種迥然的表情,令她此刻看起來有一點瘮人。

姜淑寧拿過他手中那份文件,說:「這東西可是我花了大價錢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我得去多複印幾份,免得弄丟了!」

她將手中那沓照片與另一些資料塞到他懷裡,轉身去複印了。

傅雲深一張張翻閱照片,都是些合影,照片上的男人都是同一個人:傅西洲。而與他合影的女人,卻有三個。其中一個他曾見過照片,是阮家的外孫女顧阮阮。還有兩個女人,一個年齡也不大,另一個,穿著病號服,眼神微微有點……獃滯。他將照片湊近點看,仔細辨認著那女人身上穿著的病號服上的字樣,寫著:蓮城精神病院。

姜淑寧走過來,指著照片上穿著病號服的女人,神色略帶鄙夷:「這女人叫喬嘉琪,跟傅西洲那野種從小一塊長大,因為他才瘋的。哼,跟他那個瘋子媽媽一樣!」

她又指著另一個女人說:「這個女人叫喬嘉樂,是喬嘉琪的親妹妹,據我所知,因為她姐姐,她對傅西洲一直心懷怨恨。她在蓮大學設計,馬上快畢業了,雲深,我們設計部不是在招人嗎?我看這女人就挺合適,你說是不是?」

傅雲深的目光從那些照片上一一掠過,他是多麼了解自己的母親,不用細問,他也知道,母親在打什麼主意。

他抬頭,喊道:「媽。」

他這一聲叫得無比輕柔,又似乎帶了一絲哀傷,令姜淑寧微微一愣,思維還沒來得及從那種爾虞我詐的陰謀設計中抽離,她「啊」了聲,才說:「怎麼?」

他凝視著母親,這些年來,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端詳這個女人,按說她應當是這個世界上他最親密的人。她其實才五十齣頭,在同樣生活環境里的與她同齡的女人們,遠比她看起來年輕,遠比她過得輕鬆自在。而她,卻因為一輩子的心傷,一輩子爭強好勝,一輩子算計,表面上看起來再怎麼光鮮亮麗,她眼睛裡的寂寥是怎麼也藏不住的。

她的快樂,從得知他的父親外遇有子的那一刻起,就永遠地失去了。

「媽,得到凌天的經營權,是你的心愿,是嗎?」他問。

姜淑寧幾乎脫口而出:「當然!」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垂眼又看了眼那張列印紙的內容,他說:「你的心愿,我幫你實現。」

趁我還有時間,趁我還有精力。他想。

「真的嗎?」姜淑寧欣喜道,「雲深,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只要我們母子齊心,還怕鬥不過那個野種嗎?你別忘了,你才是傅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當年若不是你需要他的血,他壓根兒就沒有機會回來……」她想起什麼,看了眼傅雲深,噤聲沒再說下去。

傅雲深離開姜淑寧的房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起桌子上的座機,撥內線去前台。

「有我的信嗎?」他問。

前台小姐「啊」了聲:「有一封,傅總!」

「不是跟你講過嗎,一旦有我的信件,立即送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傅總,信件是上午剛剛送來的,我實在太忙了,所以就……給忘記了……」前台小姐聲音弱下去,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太子爺傅雲深雖然見人是一張笑臉,看似溫和,但其實跟整日里冷著個臉的二爺傅西洲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個手段冷酷的主。

掛掉電話,她拿著那封信,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衝進電梯里。

多久了?

整整三十五天,他記得很清楚,距離他收到她那封告別信,已經過去了三十五天。她說過,會給他寫信,所以他一直在等,從第二天開始,每天上午、下午兩通電話打給前台,詢問是否有他的信。

也許是期待太久,忽然成真,他拆信的動作反而變得緩慢,他首先看了眼信封上的郵戳,來自敘利亞的國際信件。

敘利亞?他皺眉,這個國家,此刻不正被戰火籠罩嗎?

他心一凜,趕緊抽出信紙,是那種最簡單樸素的白色信紙,信不是很長,兩頁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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